星兒跪伏在地哭的肝腸寸斷, 若是毫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爲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柳翩翩由寧喜和德十扶着,臉色蒼白。
“你, 你這個背主的賤蹄子!看二爺來了, 不打死你!”德十滿臉憤色, 一副恨不得上去親手打死星兒纔好的樣子。
星兒的哭聲反而更大了。
這廂還在騷亂着, 門口的丫頭就有來報的, “二爺來了!”
寧儉掀開簾子,一陣風似的往屋裡奔,“怎麼了?”見柳翩翩臉色發白, 忙摟在懷裡,緊張的上下查看, “可是哪裡不舒服?”
德十這時騰出了手來, 指着星兒大罵, “早就說了這種沒臉沒皮的賊胚子不能留。狗給個骨頭尚知道認主人,這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對她好,她還反過來咬人一口!”
柳翩翩手捂着肚子,慘白着一張小臉兒,“肚子,疼!”
寧儉看過去, 罩裙上已經有了點點血跡, 腦袋頓時“嗡”的一聲有些發懵。
“快, 快去找大夫……”寧儉用僅存的理智支使着寧慶, 卻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
寧喜回話都帶了些許哭腔, “已經去找了。”
“別怕別怕,大夫馬上就來了,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說是安慰着翩翩,其實更多的,是說給自己聽,安自己心的。
德十着人從臥房搬了一張貴妃榻出來,寧儉將翩翩抱到榻上,轉頭急道,“大夫呢?怎麼還沒來!”
寧慶趕忙出門前去接大夫,不多時,門口就有人喊,“大夫到了!”
鬧鬧哄哄的一屋子人都默不作聲,靜靜等着大夫診脈。
“是小產,孩子保不住了。”診完脈,大夫嘆了口氣。
寧儉猶遭五雷轟頂。
小產?不光是寧儉呆住了,就連星兒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沒有下藥害二奶奶!”星兒此時仍舊在嘴硬。
柳翩翩強撐着起來,狠心一巴掌扇在了星兒的臉頰上,“你還我孩兒命來!”許是急怒攻心,又許是起身已是強弩之末,竟直直暈了過去。
屋中的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折騰。
星兒被那含怒的一掌打的嘴角滲出絲絲血跡。寧儉面帶怒色,“將她帶下去,關在柴房裡,嚴加看管!”
早有婆子守在一旁隨時聽差,見寧儉終是要整治這個奴才,一聲令下就將星兒按伏,要往那柴房架去。
“二爺!奴婢冤枉!奴婢沒有給二奶奶下藥,奴婢是冤枉的啊!”星兒原本還盼着僥倖,自己下的黑手不會給翩翩造成什麼傷害,乍一聽聞翩翩小產,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寧儉擺擺手,“滾!”
不知是誰從何處找出一方抹布,強塞在了星兒的嘴裡,味道讓星兒幾欲嘔吐。
屋中的氣氛十分沉鬱,除了幾個丫頭輕手輕腳照顧翩翩的聲音,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
——
事情,還要從昨日下午說起。
星兒打翻了茶盞,翩翩從德十處回來,也並未有何舉動,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奈何星兒向來是個心眼極小的丫頭。至夜,她反覆想着打翻茶盞時,翩翩皺眉的神情,深感自己像是受了折辱一般,又思及德十無意之間說的那句“開枝散葉”的玩笑話。她自進了柳府,見到了寧儉,一顆芳心就算是落在了那人身上。
誰家少女不懷春,更何況這個未來的姑爺更是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星兒每每見到寧儉,不僅是心兒如小鹿亂撞,更連臉頰都像是着火般發燒。
陳婆子以前偷偷告訴過她,二爺遲早是要納妾的,她又是二奶奶帶來的陪嫁丫頭,自然是要首要考慮的人選。這麼一想,星兒真覺得自己就是二爺房裡的姨娘一般。
自打這以後,星兒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姨娘,不僅能頤指氣使的支使院子裡那些二三等丫頭,就連柳翩翩,她暗地裡都看不上眼。
輾轉反側一夜,第二日她就打算給翩翩使些絆子。抱着“既然你看不起我,那你也別想好過”的年頭,在翩翩常飲的茶裡放了一些甲子桃。
在星兒的老家有個偏方,若是想要“避子”,不少人都會去找甲子桃。將甲子桃花擰了花汁子,調和着茶水飲用,可以有效“避子”。
星兒見東跨院有不少甲子桃,便動了歪心思。衆人都以爲二奶奶進寧家小半年,肚子遲遲沒動靜。沒想到,翩翩居然已經懷上了。不過是月份不足,還未有反應罷了。
正巧德十昨日從宮裡回來晚了,第二日纔到翩翩院子來。昨晚在宮中宴會上,德十得了不少賞賜,便想着要分一些給翩翩。誰知,正遇上星兒給翩翩獻茶。
喝完沒一會兒,翩翩就白了臉色,直嚷着肚子疼。
星兒知曉翩翩懂些醫術,還以爲她聞出了什麼來,故意裝給自己看的。便假意哭的委屈,待到二爺一來,就算查也查不出什麼來。這樣二爺興許就厭煩了二奶奶,二爺也能注意到自己。
可是萬萬沒想到,二奶奶居然懷上了。這下,星兒纔有些慌了。“謀害主母”這個罪名,不論是擱在哪兒,都是足以要命的死罪。
被扔進了柴房的星兒猶自不敢相信,拍打着柴房門,“有沒有人?求求你們讓我出去,我是冤枉的,讓我跟二爺解釋!”
一個婆子將柴房門上了鎖,聽見星兒的呼聲,不禁冷哼道,“還想着見二爺呢!不知道死期將近,敢給二奶奶使壞?早就看着這個丫頭不是老實本分的,果不其然!”
星兒急道,“大娘!大娘你聽我說,我沒有害二奶奶,我就是,就是……只要大娘放我出去見二爺,我房裡的不少金銀首飾全歸大娘!”
“省省吧,你這種惡毒的女人,怕是那些東西的來路也不乾淨,誰敢要!老實呆着,再敢出聲,看我不縫了你的嘴!”
星兒一頭雲鬢在掙扎中散了開來,披散在肩頭上,加上一身好衣裳早被坡子們扒了下來,又紅着眼,面目猙獰,活脫脫像是從地獄來的女鬼。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