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個女子已經來到她們的面前。
夏月擡頭一看,有一瞬間的恍惚失神!
時間竟有如此儀態萬分,美豔逼人卻又通身貴氣,不怒自威的女子。第一眼看見她,夏月想到的便是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形容王熙鳳的那句話,當真是:粉面含春威不露!
但這女子,比之那王熙鳳,更多了幾分渾然天成的皇族氣質,一望便知道此女絕非一般人家的夫人。加之適才夏月驚鴻一瞥看見她衣角上的圖案,大致也能猜出她必是皇宮中的某位娘娘了。不過大概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那女子再出來時已經換了衣裳,一襲尋常水鍛長裙,卻依然擋不住她的絕代風華。
九公子既然能輕易要來皇上題字的匾額,必然與宮中過從甚密,只是他房中竟然有一位娘娘,這卻很是奇了。按說宮中的嬪妃們是不能隨便出宮的,何況還私會一個年輕男子。
夏月心中疑竇叢生,臉上卻不動神色,多年的商場爭鬥早就讓她學會了越是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越不要太明顯的表現在臉上。
“這位是?”
當下夏月將頭轉向九公子,出聲詢問道:“哦,這位夫人是我的表姐,今日偶爾路過寶月齋,便過來小坐一下。”
說罷又轉身對那女子道:“姐姐,這位是夏夫人,是我的朋友,也是寶月齋現在的合夥人!您適才看到的那些繡品,便出自她的繡娘之手。”
夏月同那女子互相行過禮,那女子揚起芊芊玉手,自就公子手中捻起那本漫畫冊子,先是瞄了幾眼。後來,竟專注的看了起來,還不時露出幾能傾倒衆生的微笑!
“好美!原來女子可以生的這麼美,跟你一比,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子敢自稱是美女啊!”
夏月毫不掩飾自己的讚歎,她確實是這麼認爲的。
或許從未被哪個女子如此直白的誇讚過,那女子聽到夏月的話時,也恰好看完了畫冊。只見她輕輕合上畫冊,淡淡地對夏月道:“你當真覺得我美?你自己不也是極美的女人,平日聽到的誇讚定也不少吧!”
“我?”
夏月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她,突然一笑道:“咱們兩個差好多好不好?我長得是還不錯啦,不過要說起氣質,比起你可是差了不知道多遠。我不喜歡自己這副柔柔弱弱的樣子,我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子,呵呵!”
“那你可曾想過進宮?以你的容貌,進宮封妃綽綽有餘怎會屈居一個普通官員的娘子。而且,聽說當今皇上最是喜歡你這樣柔美的女子呢!”
那女子忽然開口問了這句話,夏月心中暗想自己果然猜得沒錯,這女子定是來自宮中沒錯了。
只是,她問自己這句話,是何用意呢?
九公子看他表姐如此詢問夏月,原本想開口提醒夏月不要亂說話。但想起之前夏月那些奇怪的論調,知道她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應該不若一般愛慕虛榮的女子講出那些令他表姐最爲反感的話,因此也便不再多言。
表姐這些年早已經練就了火眼金睛,加之她生活環境特殊,讓她本能的對自己身邊美麗的女子都會有提防之心。而夏夫人,哦
,或許現在應該叫她鍾夫人了。自從知道她遇險後想要第一個要求救的人是自己,九公子也便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只是他那幾日不在寶月齋,竟來不及趕去救她。否則若她真的出事,自己只怕要後悔不已了。
畢竟,能和自己如此談得來又能爲自己帶來滾滾財源的女子,可不是隨便就能遇到的。九公子有時甚至期望夏月尚爲未嫁之身,這樣或許兩人還有可能將關係跟進一步。與這樣的女子共結連理,攜手一生,只怕也是極快意的事情吧。但每次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就公子就命令自己不能胡思亂想。莫說夏月已經羅敷有夫,而且人家還和自己的夫君恩愛有加,根本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其它想法。而自己的身份,又豈能容自己做出此等讓人不屑之事。何況,自己又不是大哥,看見美麗的女子便不管旁人怎麼看先想辦法收在身邊再說。對於大哥的這種嗜好,他頗有微詞,但那個人是自己的大哥,自己又能怎樣呢?
九公子的這些心思,夏月並不清楚,只是聽到這女子竟有問起自己是否有興趣進宮之時,心中微有不悅。
這是她第二次被人問到這個問題,雖然已經猜到這女子的身份,但夏月依然也不迴避,直接答道:“爲什麼我一定要去討皇上的喜歡呢?我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過,我幹嘛巴巴的想要去嫁給他。再說了,即便我見過他,他玉樹臨風風度翩翩,我還是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我愛我夫君,在我眼裡,我夫君比世上任何一個男子都要好。別人願意跟那麼多女人一起像搶糖葫蘆一樣搶夫君,我可沒那個興趣!”
聽她說的很是對皇宮的生活不以爲然,卻令那女子有些意外。
“你說……皇上是什麼?糖葫蘆?”
看她如此比喻自己的枕邊人,那女子不知該怒還是該笑。這是她聽過的對那個人最有趣的比喻了,若那人知道,不知會作何感想。他可是一直自詡瀟灑風流,天下女子皆在他掌握之中呢。
“不像嗎?看看古往今來多少女子爲了爭得君王的榮寵而香消玉殞,有些甚至賠上了家族的命運便知道呆在皇帝身邊一點都不好玩了。而且一旦入了宮,想出個門都不容易,依了我的性子,還不得將我給憋壞了。對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了,你想不想聽?”
夏月側身問那女子。
“你但說無妨!”
那女子微微頷首,對於夏月的這些論調,她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但又偏偏覺得新奇,想要聽她說下去。
“不過你得保證聽了不許生氣哦,我知道我說的有些話在你們看來是很不合規矩的,所以咱們得有言在先!”
夏月看着那女子,思量着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知道此言一出,必會惹得她有些許不快的。不管她是皇上身邊的妃子還是正在得寵的紅人兒,甚至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都不會覺得自己下面的話是在誇讚她們的生活的。
那女子微微一愣,看着夏月,忽然明白過來夏月所指是什麼。亦知道夏月已經猜透了她的身份,是以纔會有此請求,以免語出不慎,給自己帶來禍端。
真是聰明透頂的女子,希望你以後不要成爲我的敵人!
那女子心中暗暗想着,臉上卻莞爾一笑,道:“咱們今日只是閒聊,又何來生氣之說,我瞧你是個心直口快之人,無論說出什麼話,定然也是沒有惡意的!”
見那女子如此說,夏月知道她是默許了自己的請求。當下看了九公子和那女子一眼,對他們道:“我這個人,有個很不好的習慣,或許你們覺得無法理解,但我就是堅持。那就是,我不會允許我身邊的男人心裡還有別的女人的。既然決定要和我在一起,那就要付出和我對等的感情與忠誠。我要的是一對一的感情,倘若不能,即便那人的皇上,我也不屑一顧的。所以,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會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那樣的鳳凰,你們不覺得當得太辛苦了些嗎?”
“你……”
那女子看着夏月,隱隱眼中有着怒氣,但想起之前自己答應夏月的話,硬是忍了回去。
夏月知道她不是跟自己生氣,只怕是因爲自己的話勾起她對自己生活的不滿纔會如此。因此夏月並不害怕,繼續接着說道:“我一直覺得宮中的女子都不容易,雖然她們中有些人確實是貪慕虛榮,爲了榮華富貴才進的宮。但大部分女子,卻是懷揣着對未來夫君的仰慕和期盼進宮的。我想,剛進宮的時候,她們並不知道自己窮極一生,可能也無法得到自己夫君的寵愛。即便少數的得到了,又能維持多久呢?更不要說有些女子進宮,還要揹負着家族的期望,她們一言一行,都不敢出半點差錯,唯恐稍有不慎,便連累父兄的仕途。這些女子的難處,又豈是常人所能理解!對了,還有皇后,皇上名正言順的正妻,她的難處,只怕比一般妃子們更甚……”
“這又如何講?”
那女子聽夏月侃侃而談,句句都說了自己心裡,特別是聽到她最後竟然說皇后是皇宮中最難得一個人,更是覺得好奇,她很想知道爲何夏月會如此講。若按一般人的想法,都覺得皇后高高在上,母儀天下,是多少人都羨慕和妒忌的。
看那女子如此心急的發問,夏月笑笑道:“能登上皇后寶座的人,必是無論容貌,出身,才學,氣質皆是女子中的極品,才得入了皇上的龍目,冊封爲皇后。但,這樣的女子,心氣兒定然也是奇高的。她若嫁的不是皇上而是一般的皇親國戚或者朝中官員,必然會被夫君小心翼翼的疼愛着,呵護着,生怕會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但若是做了皇后,卻又不同了。莫說皇上在立皇后之前後宮早已經有了不少妃子,即便立後後,又有哪個皇帝會因爲娶了正妻便從此不再納妃,只專心對妻子一人好。即便皇上再愛皇后,但依然會不斷充實後宮,納進美人無數。試想,皇后的日子怎能好過?若是平常人家的妻子,還可以對着夫君大吵大鬧一番,保不齊夫君還會低聲求饒討她歡心。可她嫁的是皇上,要怎麼鬧?只怕一旦鬧起來,自己的後位都不保,還未連累家人!所以,只能忍着!眼看着自己的夫君被一羣女子分享,眼看着自己孩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身份要被許多人虎視眈眈着。當然,那些妃子們也很無辜,後宮之中,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無盡的爭鬥,無盡的爾虞我詐。誰都沒有錯,誰都是身不由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