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老哥你今天竟然這麼老實?不是說要坐公交回去的嗎?”
笑看着站在校門口避雨的葉雲,雲雀兒很是自得的問道。
“這麼大的雨!有車不坐我白癡啊!”葉雲翻了個白眼,然後在對方忍俊不禁的目光注視之下狼狽不堪地鑽進車裡。
“夏天的天氣多變,你應該隨身帶着雨傘纔對。”看了一眼渾身溼透的葉雲,雲雀兒好心地提醒道。
“和帶不帶雨傘沒關係!”想起顏小笛讓自己冒着雨在小院小路上掛橫幅,葉雲就氣的牙癢癢,“是你那個好閨蜜搞的鬼。”
“咦?對了,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個。”剛剛發動車子的雲雀兒立刻醒悟過來,掏出手機給顏小笛撥打電話,“小笛她說要我送她回家的。”
葉雲真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子。
沒過多久,撐着傘夾着課件的顏小笛也鑽進了車裡。葉雲回頭看了對方一眼,陰陽怪氣地對正在整理頭髮的女子說道:“顏老師還這是勤勞啊,下班了都還要帶課件回去工作。”
“這是你前幾天的數學測驗題,我拿回去好好批改批改。爭取讓你的分數再下降一個檔次!”揚了揚手中的試卷,顏小笛反脣相譏道。
“你這算不算是公報私仇?”
“你可以去舉報我試試。”
忍着笑聽着兩個人的鬥嘴,雲雀兒緩緩發動車子,載着兩人一路而去。
突如其來的暴雨讓放學回家的學生們好生倒黴。特別是需要騎着單車回去的,更是因爲沒有帶傘而冒着雨前進。街道旁的行人道上,有些更可憐的學生則只能舉着書包擋雨。葉雲幸災樂禍地透過車窗看着窗外的景象,忽然覺得有這麼一個乾妹妹還真是不錯的事情呢。
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閃過他的眼簾,他神情一頓,一把抓住了雲雀兒的手臂:“停車!”
被突然襲擊的女子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方向盤一轉,歪歪斜斜地停在了路上。
“嶽菁菁!”
不顧雲雀兒的抱怨,葉雲放下車窗對路邊的白色身影喊道,“你在幹什麼?”
木然行走在路上的女孩身背古琴,白色的衣服因爲雨水的緣故緊緊地貼在身上,渾身溼透。她扭頭看着那邊的黃色跑車裡的葉雲,微微沉默了很久之後,才緩緩開口,無聲的答道:
“回家。”
皺了皺眉,葉雲不得不跳下車,冒着雨來到女孩面前:“爲什麼不打車?”
“不想。”嶽菁菁搖搖頭,輕聲說道。
“這算什麼回答?”
看着對方有些異常的狀況,直覺告訴葉雲有些不對。他蹙眉看了一眼嶽菁菁,然後拉着女孩手臂往車那邊走去:“這麼大的雨,你還走路回家,想生病想瘋了嗎?”
“我不回去!”女孩掙了掙,聲音低沉而倔強。
“那也給我上車!”近乎蠻橫地將嶽菁菁塞進車裡,葉雲語氣冰冷地吼道。
“先去她家!”發現雲雀兒愣愣地望着自己,葉雲壓着怒氣,命令道。
“我不回去!”抱臂坐在車後的女孩再次強調道。
“那就告訴我爲什麼不回去!”
他轉過身,望着嶽菁菁,因爲情緒的緣故,細長的眉毛在眉間擰成一股繩,臉色難看的讓人害怕:“文哥他們怎麼了?”
“沒怎麼!”
“沒怎麼是怎麼了?他們不在家?”狠狠點了點對方額頭,葉雲大聲問道。
“不在。”咬了咬下脣,女孩輕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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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了哪裡,幹什麼了!?”葉雲說完,臉色已經因爲某些緣故而蒼白了起來:“去了天門路?是不是!?”
一直強撐着不讓自己崩潰的女孩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旁邊的顏小笛有些驚慌失措地將女孩摟進懷裡,一邊安撫着一邊緩緩撫摸着嶽菁菁溼漉漉的身子:“菁菁別哭。有什麼事情告訴我們,老師一定會幫你的。告訴我,你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哽咽着,嶽菁菁渾身顫抖的哭訴道:“他們……他們去天門路找人報仇了。”
葉雲的臉色沉了下來。
嶽文什麼身份,顏小笛並不知道,但天門路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卻是有些熟悉和敏感了。她忐忑地看了看葉雲,沉默片刻之後提議道:“報警吧。”
“沒用的。”渾身溼漉漉的女孩搖了搖頭,“他們說是反恐演習。”
“大雨天在天門路反恐演習!?騙鬼呢啊!”顏小笛又驚又怒道。
葉雲面沉如水地坐在座位上,望着車窗外越來越大的雨,片刻後終於下定了決心:“去天門路!”
雲雀兒偷偷看了看葉雲,有些遲疑。
“快點!”葉雲不耐地大吼道!
“哦。”
黃色法拉利風馳電池一般,駛入茫茫雨幕之中。
因爲下雨的緣故,天色早早就暗了下來,使得天門路上一片黑暗。看不見的夜色中,最後一場殺伐終於是安靜了下來。
昏黃的街燈,在這個時候適時的照亮了街道。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人,大多的人已經因爲失血過多而昏迷。少部分的人則呻吟着掙扎着想要起身。嶽文和陳寶並排靠在街邊一個打了佯的飯館門前,溼漉漉的滿是傷口的後背緊緊貼在玻璃門上。在他們兩人不遠處的雨地裡,冠軍侯的屍體已經躺了大概三十分鐘。更遠一些的地方,是其他幾個老兄弟歇息的地方。
“老當益壯,不墜青雲之志。”
斜斜靠在那裡的陳寶忽然嘿嘿笑了起來,說出這麼一句。他的肚子上中了兩刀,這時候還在默默流着血。
“屁的青雲之志。頂多砍幾個人。”嶽文微微一笑,忍不住罵道。
“這些個小屁孩,真不中用!想,想當年……我們這麼大的時候,可是厲害的很呢。”指着那些倒在雨幕裡的人,陳寶再一次嘿嘿笑道,“居然還敢嘲笑老子……老子年紀大!哼,年紀大了一樣可以一個打十個!”
“你以爲你是甄子丹啊。”
“他來了,我一樣打趴下!”
孩子氣一般的爭論聲中,陳寶的聲音有些弱了下來。他忽然咳嗽一聲,嘴裡沒來由地噴出了口血。嶽文看了,心頭一緊:“阿寶!”
“沒事……死不了。”虛弱的擺擺手,陳寶呵呵笑着,“我命那麼硬,怎麼可能被這點小傷打敗了……你看阿樹都還沒死呢不是?”
嶽文順着陳寶手指的方向望去,叫做阿樹的那個人,已經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的旁邊,是斷了腿的阿豹。
“我對不起你們。”他低下頭,聲音頭一次哽咽起來:“明明說好帶着大家一起安度餘生的,到最後……還是讓你們跟着我去送死。”
“文哥你說什麼胡話呢……你哪裡對不起我們了……大家就是喜歡跟着你纔來的啊。你是大哥啊……出生入死方爲兄弟。別說陪你去砍人了,陪你上刀山下油鍋都沒問題。”
擡頭看了看黑乎乎的天,嶽文忽然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陳寶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菁菁該到家了吧。”
“可我還沒回去呢……”嶽文說着,強撐着身子想要站起來。旁邊的陳寶見了,有心扶他一把,手指動了動,卻發現擡都擡不起來。
“我沒回去……她肯定擔心的。”咬着牙從地上站起來,嶽文哆哆嗦嗦地想要站直身子:“可惜忘了帶手機,不然打個電話也好啊。”
陳寶呵呵笑了起來:“現在這麼多人……隨便劃拉一下,沒多少手機啊。”
嶽文背後滿是刀傷,血肉模糊的彷彿砧板上的豬肉。他低頭看了對方一眼,笑罵道:“那你給我找去。”
“也沒個出租車什麼的……”他小聲抱怨着,還是強撐着身子朝距離自己最近的一人走去,想着是否能從那裡掏個手機出來。一邊找着,他特意打量了一下週圍的情形,發現自己帶來的老兄弟,死了兩個,殘了兩個,其餘的,倒似乎都還有命活着。
“老子的拳頭還是比你大啊。”看了躺在地上死去多時的冠軍侯,嶽文咧嘴笑了笑。
車輪碾破路面的聲音隱約傳來,正向前走的嶽文一愣,眯着眼睛朝那邊望去。
黃色的法拉利在街頭那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下來的葉雲等人望着眼前的情形,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爸!”
嶽菁菁悲呼一聲,朝嶽文狂奔了過去。臉上的淚水混夾着雨水,模糊一片。她踉踉蹌蹌地來到嶽文面前,看着渾身上下佈滿了刀傷和鮮血的父親,眼睛通紅,嘴脣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然而嶽文卻沒有什麼感慨激動的時間,看到女兒,他立刻焦急地道:“快!救人!叫救護車!你寶叔他……”
“文哥,還沒死呢。”陳寶不甘寂寞的虛弱笑着,朝嶽菁菁擺了擺手。
街邊不遠處的角落裡,這時候也此起彼伏的響起一些老兄弟的聲音:“是啊,文哥,還沒死呢。不缺這三五分鐘。”路燈照耀下,這些人的身上都佈滿了傷口,不過許是因爲傷口不致命的緣故,倒還沒讓他們如何。
那邊,反映過來的葉雲他們,也終於是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
雨來了,雨停了。
人來了,人走了。
燈亮了,燈滅了。
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終於只剩下了守在嶽文等人身邊的嶽菁菁一人。
葉雲本來有心陪同,但想想還是算了。彼此之間的關係現在很微妙,似朋友不是朋友。能幫的可以幫,不能幫的或者人家不願意你幫的,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古琴放在一旁,靜靜的躺着。女孩坐在牀邊,死死的守着。整個病房裡躺着的,全都是嶽文的那些老兄弟。這個時候,大多已經昏迷或者入睡了。
天門路一役,冠軍侯身死當場,隨行的一百多兄弟,死了三十多個,重傷的多不勝數。而嶽文這邊,死了兩個。
這些早已不問江湖事的大佬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個江湖還是他們的,只要他們願意,隨時都可以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