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決口

秦歌一時沒明白王恢在說什麼,不過聽說這一戰打不成了,他還是非常高興。

沒有戰爭,樑嘯就沒有危險,他也不至於那麼糾結了。畢竟跟着樑嘯進入南越,他是負有特別任務,甚至有可能和樑嘯一起死在南越的。

他是天子的近衛不假,可是他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南越。

“大行令,你說什麼大水?”

王恢瞥了秦歌一眼,眼神複雜,既有惋惜,又有慶幸。他沉吟了半晌,接連嘆了幾口氣,這才勉強恢復了平靜,憂心忡忡。“黃河在東郡決口,入瓠子河,樑楚一帶都遭了災。”

秦歌愣住了,臉色大變,甚至連原本的慶幸都不翼而飛,剩下的只有惶惶不安。山東是糧賦之地,等於是大漢的糧倉。江淮一帶遭災,等於糧倉受損,豈能掉以輕心。不僅南越之徵只能半途而廢,就連塞北都要受到影響。

虧得衛青已經把匈奴人趕到了陰山之北,北疆防守的任務大減,否則的話,匈奴人肯定會趁隙入侵。

秦歌是天子近侍,他知道天子心中的宏圖剛剛展開,正是雄心萬丈之時,發生這樣的事情,無異於遭當頭一棒。

一念及此,秦歌不由得說道:“虧得冠軍侯攪局,沒讓董仲舒的天人感應說得逞,要不然的話……”他越想越覺得害怕,沒敢再說下去。

王恢也心神一凜,和秦歌大有同感。按照董仲舒的天人感應學說,凡有災難,都是上天對天子的警告,說明天子的施政出了問題,偏離了天道。黃河決口。豈不是證明天子這幾年的功績都大有問題?

王恢畢竟不是秦歌,他雖然有相似的想法,卻沒有說出口。

對樑嘯。他感情很複雜。一方面,樑嘯在西域的成功也是他的政績。另一方面,樑嘯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由一個庶民成爲食邑三千八百戶的冠軍侯,又享有九卿的俸祿,官爵都已經超過了他,如今已經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意思,這纔在橫浦關逡巡不前,耽誤了他立功,讓他非常惱火。

可是。現在看來,彷彿冥冥之中早有定數,樑嘯的無禮卻成了最好的選擇。如果按照他之前的計劃,就算現在已經攻破了橫浦關,他也不可能拿下番禺。黃河決口,天子的注意力肯定會轉移到山東,不會再有糧賦來支持他的征伐。

“現在尚未有正式的消息,你不要亂說,以免擾亂軍心。”王恢迅速冷靜下來,對秦歌說道:“你趕緊回橫浦關。把這個消息通知樑嘯,讓他……有所準備。”

“喏。”秦歌不敢怠慢,立刻離開了大營。趕往橫浦關。

王恢扼腕嘆息。這麼好的立功機會,就這樣從手邊溜走了。封侯,怎麼就這麼難。爲什麼樑嘯年紀輕輕,一戰封侯,我費心費力,卻封侯無望?

一種別樣的情緒涌上心頭,讓王恢鬱悶不已。

看到去而復返的秦歌,樑嘯很意外。秦歌的眼神很沉重,看起來像是遭受了重大挫折。他不免有些奇怪。難道王恢真的瘋了,非要強取橫浦關?

“怎麼了?”

“黃河在東郡決口了。”

樑嘯愣住了。就像秦歌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樣。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黃河決口?”

秦歌點點頭,一屁股坐在樑嘯對面。沮喪不已。“天子肯定很受打擊,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藉着這個機會指責他的施政呢。”

樑嘯眨眨眼睛,沒有吭聲。他想笑,卻笑不出來。按理說,這時候他應該高興。黃河決口,南越之徵肯定要泡湯了,他安全了。可他就是高興不起來。一來黃河決口,不知道多少人要成爲魚鱉,當此之時,但凡是人,都會有些惻隱之心。二來正如秦歌所說,天子恐怕要面對無數非議。

拒絕和親,對匈奴開戰,是一個罪狀。處置劉建,對宗室下手,違背親親之道,又是一個罪狀。不用李廣這樣的宿將,一意任用樑嘯、衛青這樣的新人,還是一個罪狀。就連壓制他樑嘯,都有可能成爲天子的一個錯誤,誰知道哪個罪狀引發了上蒼的憤怒,這才用黃河決口來警告他。

天人感應本來就是儒家用來限制皇權的一個辦法,而且不是憑空出現,在此之前就有這樣的說法,董仲舒只不過是把它理論話,系統化罷了。儒家崛起遭到了他的狙擊,不知道多少儒生對他有意見,現在有了機會,還能不跳出來?

天子面對的壓力可想而知。

樑嘯起身,在屋裡來回踱着步,不時地搖頭嘆息。秦歌看着他,一聲不吭,心裡卻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次和他一樣保護樑嘯出使南越的期門郎有十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願意冒風險維護樑嘯,有人會記下樑嘯的一言一行,回京後彙報給天子。如果樑嘯此刻露出一絲半點幸災樂禍,都會惹來麻煩。

樑嘯走了半天,突然停住了,轉身看着秦歌,眼神發亮。“秦兄,可能還要辛苦你一趟。”

“伯鳴,你說。”秦歌站了起來,慨然道。

“你再去見大行令,讓他不要急着退軍,在豫章駐紮一段時間。”

秦歌大惑不解,之前樑嘯一直不肯動手,現在怎麼又不讓王恢撤退,難道他這時候想奪取南越了?

“黃河決口的事,南越君臣不知道,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做點事。”樑嘯考慮周全,此刻侃侃而談,毫無留滯。“山東受災,糧食必然減產。南越氣候溫暖,一年兩熟,稻米比較多,如果我們從南越運一些稻米去中原,也許可以緩解一些災荒……”

樑嘯前世讀過相關的資料,也關注過南越王趙佗墓的發掘報告,知道南越這時候的經濟水平比起先秦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五十萬秦軍入南越,帶來了中原的耕種技術和鐵製農具,又經過七八十年的和平發展。如今的南越在農業上早就不是刀耕火種的原始農業了。雖然和後世相比還有一定的距離,但自給自足卻一點問題也沒有,而且有餘糧外銷。

南越王墓出土的大量酒器就說明了這個問題。這個時代的酒都是糧食所釀。如果糧食不充足,是不可能出現大規模的釀酒業的。

如果從南越運一些稻米回中原。應該可以緩解一部分水災帶來的糧食危機。

除了糧食貿易之外,樑嘯還有一個打算。

南越雖然名義上是大漢的屬國,實際上卻一直割據獨立。到目前爲止,南越都沒有派質子去長安。也正因爲如此,南越對外稱王,在國內卻一直稱帝。南越王墓出土的璽印就稱不久前剛剛去世的趙佗爲武帝,稱在位的趙胡爲文帝,在國內所用的也都是天子儀仗。

雖說現在還不可能全面征服南越。但是趁着韓安國、王恢大軍在側的機會,讓南越君臣服軟,未嘗不是一個勝利。讓他們承認了屬國地位,也有利於各種貿易的順利實施。

聽了樑嘯的計劃,秦歌歡喜不禁。如果能夠成功,那他們這一趟不僅沒有白來,而且有功。天子正焦頭爛額的時候,南越質子入朝,南越的稻米北運,哪怕解決不了太大的問題。也能讓天子面對羣臣的時候有點成績可言。

秦歌拍拍胸脯。“好,我再走一趟。”

樑嘯斟字酌句,寫了一封信。讓秦歌帶給王恢。他很清楚,自己驟得富貴,很多人都眼紅,王恢也是其中之一。這次有機會讓王恢立功,也是緩解矛盾的一個機會。他不怕王恢,但也不願意莫名其妙的與人結仇。衆口鑠金,積毀銷骨,在官場上混,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個坑。

長安,未央宮前殿。天子陰着臉,盯着丞相田蚡。一聲不吭。

黃河在東郡決口,天子心急如焚。在擔心東郡民生的同時,他更清醒的意識到,這是一個極易遭人指責的時候,稍有疏忽,他就會被上書言事的奏疏淹沒,而且不用看都知道,絕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話。

這樣的大事,他自然要找丞相來議事。可是田蚡不僅不急着堵塞決口,反而提出了一個讓天子意想不到的建議:不堵決口,就這麼放着。他的理由也很奇葩,黃河決口乃是天意,不能以人力強行改變。如果違逆天意,今天把這兒堵上了,說不定明天那裡又決口了。

天子覺得匪夷所思,他盯着田蚡看了半天,也想不通爲什麼田蚡會提出這樣的建議。這裡面有濃濃的黃老之味。可是田蚡不是信奉儒家的麼?

天子不知道田蚡在搞什麼鬼。或者,他是在繞着彎地說天人感應,說這次黃河決口是我的責任?

“丞相的意思,不用堵塞,就讓河水橫流,山東百姓生活在水潦之中?”

田蚡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陛下,臣也知道,臣這個建議聽起來很荒唐。不過,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陛下應該還記得,孝文年間,黃河也曾決於酸棗?”

天子想了想,點點頭。他有這個印象。

“當時孝文也如陛下這般,不惜成本,命人堵塞決口,數年乃成,耗費錢糧無數。可是這才過了多少年,黃河又一次決口,爲什麼?因爲上一次強行堵塞,鬱結之氣未能散盡。”

天子眼神一凜,有發作之意。“天地鬱結之氣?”

“是的。”田蚡說道:“這可不是臣說的,臣不懂望氣。這是臣請教了很多望氣者才得出的結論。雖說看似荒悖,可是干係重大,臣不敢欺瞞陛下,昧死敢上,請陛下定奪。”

聽說是望氣者之說,天子沒有再說什麼,反倒有些釋然。他知道田蚡是什麼人,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他不敢如此堅持。對天人感應之說,他不全信,但是也做不到像樑嘯那樣堅決不信。如果這些話是出於望氣者之口,他就更不敢大意了。

天子沉吟良久,示意田蚡可以走了。田蚡躬身再拜,甩着袖子走了,步履輕鬆。

天子哼了一聲,轉身叫來了嚴安、徐樂等人。他對田蚡不怎麼相信,要安排自己人去調查。嚴安等人聽了,也面面相覷。如果真是望氣者這麼說,那鬱結之氣就只能疏,不能堵,否則勞民傷財,遲早還會決口。

安排完了任務,徐樂等人退下,嚴安拖在後面,等徐樂等人離開,他又轉了回來。

天子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南越的事,恐怕只能這樣了。”

“可是陛下……”嚴安硬着頭皮說道:“趙胡剛剛即位,正是攻克南越的好時候。如果時間久了,他坐穩了王位,就不需要朝廷的支持了。到那時候,再想攻取南越,恐怕是難上加難。萬一趙胡被逆臣廢黜,朝廷又將如何應付?”

天子眉頭緊皺,沉默不語。嚴安的話提醒了他,趙胡剛剛即位,這是奪取南越最好的時候。如果放過這個機會,不管是趙胡坐穩了王位,還是被人廢了,對朝廷都不是好事。

見天子心動,嚴安大喜,接着又說道:“陛下,臣在南越時,雖然被南越君臣環繞,不能隨意與人接觸,卻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趙家祖孫名義是王,實際上在國內行的都是天子儀仗,他們的眼裡根本沒有朝廷。趙佗生於中原,知道中原地大物博,非南越可以匹敵,不敢過於放肆,趙胡卻是生於南越,不過是坐井觀天之徒,他若是被人蠱惑,連這遮掩都不要了……”

嚴安故意停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天子的眼神變了。嚴安說得有理。趙佗原本是秦將,他對中原的實力有清晰的認識,所以他一直對中原王朝有足夠的尊敬,即使是呂后當政時期,雙方鬧翻,趙佗稱帝,陸賈一到,他也就順水推舟的取消了帝號。可是趙胡不同,他不知道中原的強大,又少年氣盛,萬一也要稱帝,那可怎麼辦?

現在不取南越,等將來趙胡稱帝再取?到了那時候,連趙胡這個內應都沒有,戰事必然更加困難。

見天子沉吟不語,嚴安知道自己說中了天子的心思,他接着又添了一把火。

“陛下,南越溫暖,水道縱橫,號爲魚米之鄉,如果能奪取南越,將南越的稻米北運,解山東饑荒。失之樑楚,得之南越,又能開疆拓土,揚我國威,也是一舉兩得啊。”

天子心領神會,莞爾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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