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被誰!除了你還能有誰!蕉寧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她,回頭彎腰撿起鞭子,細心地擦乾淨灰塵然後放回抽屜裡,背對着窗戶,沒有說話。
蕭折靡懶洋洋地盯了一會兒蕉寧身上火一般的顏色,腦中卻詭異地想到另一個人,那也是個常常一身暗紅色長袍的妖異男子。她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聯想。
“施微。”
她不大不小的聲音響起,施微便立刻推門而入,眼神最開始在蕭折靡身上看了看,確定沒有受傷後又在殿中呈設轉了一圈,最後才走到她身邊去。因這打開的門,端華宮的宮人雖不敢進來,但都看到了她們夫人的奇怪反應,以及那微亂的長髮和倒在地上的凳子。
有年長的宮人輕輕咳了一聲,頓時幾人都回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一臉“我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模樣。
蕭折靡仍然站在窗前,眼睛卻已不再看那假山洞口,只是說道:“去把宮門口的羽林衛叫進來,這腌臢的奴婢怎配繼續待在端華宮伺候我的師姐?”
施微聞言幾不可聞地冷笑一聲,立刻出門去將羽林衛叫了進來,衆人只聽見後院裡傳來幾聲淒厲的驚叫和哭聲,緊接着衣衫凌亂草草遮蔽軀體的辛姑姑,和意猶未盡仍舊眼中灼熱的兩個太監被押上來。
辛姑姑臉色也依舊不正常地潮紅着,但眼神裡分明又帶着灰暗的絕望和痛恨,乍一看到蕭折靡,辛姑姑立刻開始拼命掙扎,目光怨毒,剛開口罵出一個“你”字,便立刻被機靈的羽林衛捂住了嘴,那名羽林衛尚且年輕,卻並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意思,直接一膝蓋頂在辛姑姑的腹部,後者臉上又是一紅,痛得渾身抽搐縮在了一起,再也沒力氣咒罵。
兩名太監自然也是看見了她的,合歡散的藥力被這一驚一嚇,再有冷風一吹,頓時去了大半,兩人連連磕頭求饒,鬼哭狼嚎一般慘烈。蕭折靡皺起眉來,似笑非笑地瞟了兩人一眼,然後走到辛姑姑面前去,俯身用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辛姑姑的臉,一如當初辛姑姑這樣拍過她的臉,低聲道:“這滋味如何?是不是也覺得十分屈辱,想要百倍償還在我身上?只可惜啊,我有這個機會,你永遠也不會有了。”
說完她起身拂袖而去,輕描淡寫丟下一句話:“穢亂宮闈,三日後,凌遲。”
兩名太監身體一軟,如一灘爛泥般趴在了地上,雙眼空洞無神,臉色雪白。
辛姑姑狠狠地一顫,將求救的目光射向殿中面無表情的蕉寧夫人,但蕉寧只是移開眼搖了搖頭,無動於衷。她只能保住自己,保不住別人了。
……
蕭折靡回了驚鴻殿,用完午膳眯了一會兒又坐起來,雖然能殺了那三個人,可每每想到蕉寧這個始作俑者卻不能動,她就特別不舒服。施微倒是沒說什麼,可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對不住施微,明明殺死蕉寧的機會那麼多。於是她起身問門口的人:“太子殿下呢?”
“回娘娘,殿下去刑部了。”
好吧。蕭折靡披上皎白的貂裘,雙手攏在袖中去了東宮。
原本她只不過是無聊來散散步消消食,但一入眼便看到東宮花園裡,不論走到哪兒都有成片鬱鬱蔥蔥的碧綠芭蕉竹林時,臉色就難看起來了。都說愛屋及烏,蕭折靡卻是恨屋及烏,以前還沒發覺,今天怎麼看怎麼刺眼。她回頭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跟隨的東宮管事,嚇得那人一個激靈,不明白自己還一句話沒說,怎麼就能惹得這位主子這麼不高興。
蕭折靡回頭冷笑一聲,說道:“又不是郊外別院,種這麼多竹子芭蕉幹什麼?看着跟樹林似的,把陽光都遮擋完了,這麼陰森給誰住啊!砍了!全部砍了!”
“額……”管事愣了愣,目光掠過竹林,忽然想起以前蕉寧夫人很喜歡這兩種植物,而這位貴妃娘娘據說上午剛跟她見過面。他頓時恍然大悟,什麼都明白了,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小的馬上命人砍了,依娘娘來看,砍完之後再種些什麼花草好呢?”
蕭折靡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松樹梅花……”頓了頓,她又癟嘴道,“隨便你們看着辦吧。”
管事偷笑幾聲,引得她又回頭目露兇光,他頓時神態肅穆莊重道:“是,小人明白了。”
於是管事匆匆離開,不消半刻鐘,便有園藝工匠大刀闊斧地上前砍樹,看着那一顆顆的芭蕉倒下去,蕭折靡卻詭異的覺得心越來越沉。
在東宮逗留許久,再回驚鴻殿的時候,重儀太子已經坐在殿中悠閒地品茶了。
殿中銀碳嗶剝嗶剝地響,蕭折靡瞟了一眼他,冷不丁就看到他身上的竹葉青衣袍,頓時收回目光,自顧自地解開貂裘。
重儀太子見她好像有些不悅,又不知從何而起,便低聲笑問:“郡主哭喪着臉,又是誰招惹你了?難道是在替本宮憐惜東宮冤死的竹子和芭蕉?”
蕭折靡賞了他一個白眼,不提那竹子芭蕉還好,一提她就忍不住想到蕉寧。她懶懶地躺在美人靠上,不冷不熱地回答:“我命人砍的,又怎麼會再去憐惜它們?不像殿下啊,明明捨棄了的東西,還要藕斷絲連!”
重儀太子眸光糾結,好端端地她這是什麼意思?他放下茶盞,修長的手指握成拳頭又鬆開,淡淡地擰起眉問道:“本宮又和誰藕斷絲連了?”
“和誰?殿下問我?”蕭折靡眯起眼與他對視,反問道:“難道殿下曾經喜歡過的姑娘自己已經數不清了?”
重儀太子被她嗆了一句,也不惱怒,回過頭凝視她的臉,定定地許久不動。直到蕭折靡自己不好意思偏過頭去,他這才起身走到她面前,雙手負於背後,溫柔又好笑地瞭然問道:“好吧,蕉寧夫人又和郡主說什麼刺激的話了?”
“她能刺激到我什麼?只有我欺負她的份兒,不過殿下你放心,我再怎麼厲害也不敢動她的,你不許,誰敢上啊,對吧。”
蕭折靡說完又擡手推了一把太子殿下的腰,哼哼道:“離我遠點兒,擋我光。”
這一推力氣是不大,但不怎麼回事,她推的那裡癢癢的,重儀太子眸色一深,不退反而更進一步,衣袍幾乎貼着她的身體,好聞的杜蘅香氣又開始縈繞浮動,瞬間籠罩她周圍。
“郡主到底想鬧什麼?你直接說出來就好。”
蕭折靡扯出敷衍的笑意,誇張道:“我想殿下剮了蕉寧給我下酒好嗎?”
重儀太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彎下腰壓着她的雙肩,皺眉道:“怎麼又想起這件事來?你非殺她不可麼?本宮真的不能……她救過本宮。”
一看到他眼中的絲絲縷縷的憐惜和不忍,蕭折靡就怒從心頭起,一把推開他的雙手,冷笑道:“你總說她救過你,救過你,可從頭到尾我只看到你不停地保護她,她到底何時救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