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說的可是真話？”栩桐翻了個身兒，猛地坐了起來，薄薄的絲被滑了一截兒，露出了半邊白嫩的肩膀。
四阿哥也半坐起了身，依靠在大大的軟枕上，說的漫不經心，“李氏是在質疑爺說的話？”
栩桐連衣裳也沒披，翻身下牀，“婢妾不敢，請爺責罰。”
“你倒是上了癮。”四阿哥瞅了一眼香爐中嫋嫋的青煙，火氣像是被潑了盆涼水似得，怎麼也升不起來了。
栩桐也沒起身，順着四阿哥的視線，也望向了冒着屢屢香霧的香爐，“爺說這‘苓潤香’？”
“爺說的是你這裝模作樣的演戲。”四阿哥瞥了一眼露着大半個身子，偏還無知無覺的跪在地下的人，又壓不住的有些氣悶。
栩桐卻是不理，也不站起身，直到四阿哥伸手扶了她一把，這才順勢上了牀，“爺本就在說笑，三阿哥還這樣小，海妹妹也不捨得呢，婢妾又怎麼狠得下心呢。”
“爺生來就在皇額娘跟前兒長大，額娘也捨得，皇額娘也捨得，怎麼就不行了？”四阿哥的手攬着栩桐的肩膀，語氣幽幽的，讓栩桐都不好拒絕了起來，“再說了，你讓海氏懷上這個孩子，本也就是打算着你來養的，不是嗎？”
這一次栩桐卻沒翻身下牀，跪着求罪。她甚至動也沒動，連眼皮子都沒撩一下，“也就是爺看得清婢妾的算計。”
說着，栩桐又看了一眼飄着香霧的香爐，裡面燃着的，正是四阿哥親自賜下來的，苓潤香。
四阿哥攬着栩桐肩膀的手緊了緊，卻始終沒有多說什麼。
“既然爺定下來了，明兒洗三禮完了，就把三阿哥抱過來吧，婢妾已經給三阿哥起好了乳名兒，就叫個‘潤哥兒’。”栩桐把玩着四阿哥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頭，一根根的又細又滑，不比她這時時保養的差呢。
“換個吧，‘潤哥兒’太女氣了。”
栩桐也不在意，又隨意的說了個，“‘玲哥兒’？”
“……”四阿哥沒忍住，陰森森的瞪了栩桐一眼。
栩桐卻是不怕，死死的攥着四阿哥的手，不怕死的嗆聲，“‘玲’倒也罷了，‘玉聲’、‘玉聲’，終究不是美玉。可這‘潤’，澤也，滋也，益也。又如何？”
“不如何。爺不喜歡。”四阿哥又瞟了一眼燃着‘苓潤香’的香爐，頗有些咬牙切齒，“就叫個‘全哥兒’吧，願他五福俱全。”
栩桐卻是不依，這孩子也能叫‘全哥兒’，別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叫‘全哥兒’？不好，”看四阿哥不解，栩桐又殷切的解釋了句，“裕親王也不喜歡。”
四阿哥卻是不在乎，泱泱大清，重名的又有多少，“裕親王家的哥兒還叫‘全哥兒’呢。”
栩桐拍了四阿哥一拳，“那是你親堂兄長！還叫什麼‘全哥兒’，再說了，那‘全哥兒’如今在哪兒了？！”
這下，連四阿哥也說不出話來了。
愛新覺羅昌全，小名兒全哥兒，裕親王福全第一子，嫡福晉所生。備受寵愛，充滿期盼，卻是三歲幼殤。
“就這麼定了，就叫‘潤哥兒’了。”
四阿哥翻了個身兒，把被子纏到了身上，賭氣道，“明兒爺就給你換個香！”
栩桐也挨着四阿哥躺了下來，聽四阿哥這話兒，隨意的應了聲兒。嘴角卻是掛上了諷刺的笑，眼中滿是刺骨的冰冷。
想來四阿哥也不是不知道這苓潤香的曾用名，“妒紅顏”了。
“主子，這三阿哥長得可真好看，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像主子。”隨着三阿哥一道來的四個奶嬤嬤規矩站成了一溜兒，本就是栩桐挑選的，這會兒倒沒什麼畏懼不堪，只是看着一大圈兒人圍着她們以後安身立命的小祖宗，有些急的乾瞪眼。
“是啊，主子，三阿哥長得也白淨，跟主子一樣呢，”
“奴婢倒是覺得三阿哥的小嘴兒最像主子，紅潤潤的，又小又精緻，可這好看。”
栩桐懷裡抱着晨星，兩人隨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看着小小的潤哥兒，倒真長得挺好看的。
“額娘，我很喜歡。”晨星說的一本正經。
栩桐摸了摸晨星的腦袋，“星星不用喜歡。”
晨星卻是又強調了一遍，“不，額娘，我是真的喜歡，喜歡小弟弟。”
看着額娘點頭，才又轉頭去看這個與她一樣出生在太陽初升時的小弟弟，被小弟弟用黑黑的葡萄眼看着，即使知道他根本看不清，晨星還是不後悔剛纔跟額娘開口。
“倩兮，去拿一匣子爺賜的‘苓潤香’給海氏送去，給她道聲兒辛苦，說爺也記得她的功呢。”
倩兮應了一聲兒，走進了庫房，沒一會兒，就拿着一匣子雕琢的細緻的‘苓潤香’進了後罩院，等做滿了月子，海氏雲想就要搬出後罩院了，也有了自己的半個院子……
“魏嬤嬤，抱潤哥兒下去餵奶吧，沒事兒不要抱出來，潤哥兒還小，骨頭也軟，不好總是抱着。”
魏嬤嬤心下發涼，卻不敢有任何不滿，抱着小小的三阿哥，一絲不苟的行禮，“是，主子。”
“下去吧。”栩桐擺了擺手。
與魏嬤嬤一起，錢嬤嬤、孫嬤嬤還有小陳嬤嬤一起屈膝，“主子，奴婢告退。”
直到四位嬤嬤抱着潤哥兒下去了，晨星才從自家額孃的身上下來，仰着小臉兒，“額娘，該習字了。”
“可見咱們府上是要出個狀元格格了。”栩桐笑，點了點晨星的小鼻子，看着晨星忍不住的皺了皺鼻子，這才牽起了她的小手兒，“出發，去書房。”
“出發。”晨星也擺出個出發的動作來，然後後知後覺的紅了臉，“額娘……”
栩桐一把抱起了晨星顛了顛，直到晨星的小臉兒紅的都要滴出血來，才放過了她，“好好好，沒人笑我們小星星，習字去。”
然後晨星就眨巴着大眼睛使勁的點頭，小臉兒還紅彤彤的，再不敢做出格的動作。
“，爲什麼額娘不喜歡小弟弟？”是夜，大大的拔步牀上躺着兩個小小的隆起，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問身旁的小小女童。
“姐姐自然是不喜歡的。”看着小娃娃不懂，小女娃一條一條的解釋着，“三阿哥是海氏生的，海氏搶了你阿瑪，海氏生了你阿瑪的孩子，三阿哥長得很像海氏。”
小娃娃仍舊搖頭，“不是因爲這個。”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晨星卻清楚的知道，額娘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在乎阿瑪，而阿瑪也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寵愛額娘，阿瑪和額娘相處的時候她覺得渾身又冷又熱，難受極了。
頓了頓，又說了句，“海氏背叛了你額娘，海氏還打了你孃的臉面。”
小娃娃仍然搖頭，卻沒再問“爲什麼”。
也沒再解釋，如今，她也不是十分清楚姐姐在想什麼，反正姐姐越來越少進入桐空間，桐空間對姐姐也越來越排斥了。
“主子爺，李主子接下了潤哥兒。”蘇培盛揣摩不透自家主子爺的心緒，明明是主動給李主子送去的，李主子也收了，福晉也沒什麼大意見，怎麼就不舒展呢？
“她接了？”
蘇培盛不解的轉了轉眼珠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主子爺的話，是李主子身邊兒的陳嬤嬤抱着的潤哥兒，奴才去的時候，李主子手裡正抱着大格格呢。”
“也罷，你下去吧。”
看着坐在上位的主子爺擺手，蘇培盛倒是想多說些什麼，可又怕多說多錯，主子爺跟那位李主子交鋒的時候，他還是躲遠兒點的好，這小十年兒了，勝負還未分呢，“是，主子，奴才告退。”
蘇培盛剛剛關上了門，就聽裡面“啪嗒”一聲兒，像是什麼“不小心”摔到了地上，蘇培盛縮了縮脖子，扯着正往這邊探頭探腦的小生子，腳下生風的遠離了危險地帶，他小蘇子雖然不是什麼健全人兒了，可也還想賴活着呢。
“師父，許是主子爺要叫人呢。”小生子仍是一步一回頭，他們就這麼離了這裡，能行嗎？
蘇培盛卻是越走越快，如今的天兒熱死個人，還是找個樹蔭避避吧，“不會叫人的，讓你拿的點心呢？”
“在這兒呢，師父，主子爺他……？”小生子還是不放心，一邊從點心盒裡往外掏點心，一邊探頭探腦的想回去看看。
“趕緊吃你的吧，吃還堵不住你的嘴，主子爺哪兒我還不清楚嘛，快吃！”說着，捏起一塊綠豆糕就塞進了小生子的嘴裡，直把小生子噎的直瞪眼。
“師父！”
蘇培盛卻是不管，自顧自的墊吧了幾塊點心，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綠豆湯，總算是活過來了。
“師父還能害你不成，老實兒的學着吧。”說着，精神抖擻的一蹦三尺高，伸手就彈了小生子一個腦瓜蹦兒，“看你那沒出息的熊樣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