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緋色將穀雨送出了朱顏宮外。
看着穀雨的身影在小道外消失,琵不解地問:“宮主,爲什麼你要把解藥給她?你不打算對付那個莫幽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穆緋色輕輕一笑,“我把解藥給了她,即可以拿回那本心法,也可以讓她就此欠我一份情,很划算的買賣!”
“划算?”琵倒是不覺得。
“看你的樣子,你還是沒明白過來。”穆緋色看着那小道問:“琵,現在外面的局勢,你總該知道吧!”
琵點點頭。
“如此,你該知道白道總有一天會對付我們朱顏宮。咱們朱顏宮勢單力薄,只怕不是白道人士的對手。
我有感覺,哪天,我們可能需要穀雨的力量。先讓她欠下這一份情,等我們落難的時候,她總能幫上咱們!”
“宮主,我們會落難嗎?難道,咱們4 紅葉陣還擋不住那些白道人士?”
穆緋色搖搖頭,“琵,你要記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居安應該思危,居危更應該思危!”
“哦!”琵受教了。
“那,那個莫幽,宮主你……就這樣放過她了?”
穆緋色哼了哼,“走吧,回去吧!”
她不回答,代表她不想說,琵識相地不再追問。
……| ////
紅葉陣外
尋常人提起紅葉陣,總會心驚膽戰。許多人,根本就不敢接近紅葉陣。或許說,在快接近朱顏宮的地盤,就少有人走動。
很明顯,現在的情況很反常。
紅葉陣裡,自然不用說,還沒有人有這個膽量拿自己的命來冒險,闖那紅葉陣。但是紅葉陣外,你若仔細看,總能發現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在那些隱蔽處,總有一些人影在晃動!
不小心的,以爲是困死在紅葉陣的鬼魂出來遊蕩了;但是稍微小心的一點、膽大一點的,就會發現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他們不是附近砍柴的村民,而是武林中人。因爲,那些人身上帶着武器,或刀、或槍、或劍等等,都是殺人的利器。
這樣的人,很多,而且還分批。
你一批,我一批,分散在各處!都翹首企盼着,等待一個共同的目標,一個從紅葉陣裡走出來的目標!
不錯——正是穀雨!
穀雨的體質一在江湖上傳開,果真如穆緋色一早所言的一般,引起了整個武林人士的癲狂。
如果說以前的武林人士抓穀雨,是爲了報仇,或是爲了時昂的那五千兩白銀,又或者是爲了因此在時昂手下謀一份差事;那麼現在,他們則大多數是爲了自己。因爲,得了穀雨,就相當於得了一身高深的內力。
消息已經很明白了——
穀雨最後的行蹤是往朱顏宮而去,有些人甚至猜測道她可能是給她大師兄的未婚妻求藥去了,反正不管什麼原因,他們都起來了紅葉陣外,一守就是好幾天了。
這些人也是有毅力,這幾天,都沒有動彈。
一批又一批的人聞風起來,都在此駐紮。可能是知道一旦打起來就會彼此實力受損,反而給別人鑽了空子,所以這些人都沒有打起來,這些天,一直都處於平和的狀態中。
他們似乎是打定文章了,穀雨一天不出來,他們就一天不走。
這一天,這些人像往常一般地盯梢、解決早飯,順帶撲打草叢裡的小蟲,再搔搔腿、搔搔臉什麼的。
突然,一個女子頭戴着紗帽,背上挎着一把木劍走了出來!
幾人眼睛猛然一睜!
穀雨!
是穀雨!| ////
她出來了!
這一身,是穀雨的標誌打扮!
有幾個反應快的,身體先於大腦衝了出去,一衝出去,才愚蠢地發現自己竟然沒帶武器。
他們硬生生地止了步,看着她,有些投鼠忌器的意味,深怕自己人沒抓到,反倒白白損失了自己的一身內力。
他們不動,她可是動了!
輕功一施展,她身影一晃,很快就躍出去了幾十丈!
“別讓人跑了,快追!”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聲。
反應過來的人,二話不說,抄起傢伙,就開始追了起來。總之,所有的人都動了起來,畢竟大家等了幾天,就是爲了等她出來,抓她到手。有些一開始因爲來的晚,就駐紮在離紅葉陣比較遠的地方的人,可就佔盡優勢了,只要在前面堵着她就行了。
但是——
“啊!”| ////
前面那些人遭到不明暗器襲擊,顯然她正忙着逃跑,沒功夫衝他們發射暗器。
而受傷的那些人,顯然是擋着她道的人。
有人來幫穀雨來了,目前身份未明!
一個老太婆跳了進來,伴着一個小孩,還有一個黑衣人。
“穀雨,快走!”
來人正是花婆婆,花孫兒,還有天,都是屬於立昭的貼身護衛。江湖上沸沸揚揚傳的都是穀雨的消息,立昭怎麼會不知道,怎麼可能不派人來搭救?!
她回頭一看,衝着花婆婆等人點點頭,連忙往前逃。此地危險,還是先逃出這些人的包圍圈再說。
花婆婆、花孫兒和天的加入,是幾大助力,幫穀雨掃清了不少礙事的傢伙,讓她得以逃的更加順利。
再加上不明暗器的相助,不過片刻,她便甩下很多人。
但是,還有十多個武功相當不錯的人,在她後面窮追不捨。
她回頭,看了看後面,更是加快了腳步。
突然,從前方閃出來一個人!
她下意識地要躲,可是那人卻鬼魅一般地快速閃到了她的身邊,而且,在她來不及反擊的時候,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雨兒,跟我走!”
她這纔看清了他的面目,是——百里寒!
穀雨進了紅葉陣,又出了如此大事,百里寒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她沒出來之前,到達紅葉陣外了。
拉住她的同時,他身子微微一轉,另一隻手一揮,一枚枚冰芒,宛如蛟龍,帶着凌厲的攻勢,射了出去。
有人受傷,有個止步!| ////
那冰芒暗器,獨一無二的象徵,百里寒也來了!
那十幾人見百里寒抓着她,心裡有些畏懼。畢竟當今天下,似乎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能打敗百里寒的。
百里寒不給他們時間,直接拉着她就走人。
有些人不甘心,追了過來,經過幾回合的較量,身體各處受傷,慢下步子來。再後來,剩下就三四個人的時候,慢慢地放棄了追逐。
人多的時候,還可以仗着人多勢衆,把百里寒打敗,搶來穀雨。但是人一旦太少,就幾乎沒有任何勝算,追了也是白追,所以,就該識相地放棄。
百里寒拉着她,一路奔走,感覺後面沒有追兵了,才歇了下來。| ////
“沒事吧?”他輕柔地問,習慣性地要拉開她紗帽上的面紗,看看她是否安然無恙!
可是,她卻推開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愣,心裡一突,手停在了半空中,“怎麼了?”
她自己伸手,掀開了面紗!
看着面紗下陌生的臉龐,他訝然了,呆了一下,才問道:“你是……?”
“風!”女子吐了吐舌頭,笑眯眯地解釋:“我是朱顏宮的宮主之一。”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百里寒,對風來說,還是頭一遭。嘻嘻,沒想到這一趟收穫這麼豐富啊,竟然讓這個大冰塊百里寒拉着她走了一路,還扮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最後,還這麼溫柔地跟她說話!
緋色那傢伙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懊悔不是她頂替穀雨出來的。
到這,大家就該明白,早上從谷裡出來的這個她,一直是風宮主,而不是穀雨!
其實,這是穆緋色設下的一個計謀。
紅葉陣外那麼大的動靜,怎麼能逃過穆緋色的眼睛,而且,她也料定那些男人必定會尋找穀雨而來。
昨晚,她、風宮主和穀雨就設計好了。
讓風宮主假冒穀雨出谷,把谷外那些臭男人給引走。在大家被她吸引住注意力,都拼命追她的時候,穀雨一身黑,臉上蒙着黑布巾,裝扮成跟紅葉陣外大多數的人打扮一樣,混進了人羣,然後悄然地溜走。| ////
百里寒知道了前因後果,就要走。
風宮主拉住了他,“喂,你要去哪裡?”
百里寒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嘴裡吐出冰冷的字眼:“找她!”他現在心情複雜,有自責——他拉着她走了這麼遠的一段路,竟然一直都沒覺察到她不是她!有擔憂——笨丫頭獨自一人逃跑,萬一出事……不敢設想!| ////
這人果然是個大冰塊!風宮主撇了撇嘴,知道自己不是穀雨之後,態度這個冰冷啊。只是他剛纔雖然神情冰冷,聲音還是有那麼一點柔的,現在則是從頭到尾,冰冷一片。
她一轉身,攔在了百里寒的面前。“不行,你現在不能去找她。她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走遠,你拋下我走了,這不是告訴大家我不是穀雨嗎?那樣我們的辛苦努力不都是白費了嗎?”
百里寒皺眉。
“再等一會兒吧!”風宮主建議。
“她往哪個方向走了?”百里寒顯然不能等。現在的世界亂的很,稍不留神,她都可能會出岔子。
風宮主擺擺手,“我怎麼知道!”
“你,現在跟我一起去找她!一個時辰之後,分道揚鑣!”百里寒冷冷地說出他的決定。
果然夠狠!| ////
風宮主咬咬牙,這人的心絕對是冰塊做的,竟然能如此地將她利用的徹底。但是,大人物就是不同。這話說出來就帶着威嚴,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同意了,跟他一起漫無目的地去尋找黑衣打扮的穀雨。
而這邊穀雨藉着一身黑,巧妙地晃過了衆人的視線。按照她和草採花之間的約定,她一旦出來,就得去客棧找草採花。
此外,她現在有一件事,必須要他幫忙不可。
她一身黑地從窗戶口跳入,着實讓草採花驚訝了一把。在穀雨扯下面巾後,他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她。
“穀雨,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平安歸來的。”在她耳畔,他落下激動的話語。
穀雨也不無感慨地回抱了一下草採花,隨後推開了他的身子。
“小草,拜託你一件事。”
“說。”劫難歸來的穀雨,估計提什麼條件他都能接受。這幾天來,可把草採花給擔心死了,睡覺都睡得不安穩。更別提,飯都沒怎麼好好吃了。
穀雨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瓷瓶,那裡面裝的是解開莫幽身上之毒的解藥。“把這個收下。”
“什麼啊?”
“莫幽的解藥。”| ////
“給我幹嘛?你自己好好收着唄。”
“小草,我的內力可以給別人的事,你知道了吧?”說着,她的臉微微的紅了一下。
草採花點點頭,可能是因爲剛見到她歸來,心情激動,竟然沒有因此發窘。“現在很多人在找你呢。對了,你是怎麼出那個朱顏宮的,好多人都在紅葉陣外等你呢。我本來想去接你,但是……說好了要在這裡等你的,就沒去。”
“這個先不說了。”穀雨的聲音有些急切,“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的處境很困難出去了,很容易就出事。所以,我想拜託你先幫我把解藥送到紅梅山莊,給莫幽送過去。
這樣,至少可以保證解藥能送到莫幽的手裡,解了她的毒,如此,我的辛苦就不會白費。”
“那我走了,你怎麼辦?現在外面的世道很危險的。”
“這個你不用擔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解藥給莫幽送過去,別因爲我的事,耽誤了莫幽的解毒。
你先走,我在後面慢慢趕,或早或晚,我總會到達紅梅山莊的。”
“這樣,你豈不是很危險!不行,我放心不下。”
“小草!”穀雨無奈地祈求,“拜託,拜託,我現在只能靠你了。人命關天,你也知道這解藥對我、對百里哥哥、對莫幽來說,意味着什麼。請你務必幫忙,儘快把解藥送到,拜託你了!”
草採花咬咬牙,“要不,咱們一起走吧。路上,也有個照應。”放她一個人,他怎麼可以啊?!
“不行。”穀雨堅決地搖頭,“萬一他們找上了我,然後把你我都一網打盡了,那可怎麼辦!
你先上路,而且要快,最好現在就走,拜託你了。”
草採花深深地蹙緊了眉頭,雖然他擔心穀雨,但是也知道穀雨說的很有道理。他們千辛萬苦的到達朱顏宮,穀雨又冒着生命危險、好不容易求來了解藥,爲的不就是能遲早解了莫幽的毒嘛!
他仔細思考一番,“要不這樣,穀雨啊,你就在這客棧住下,我預付半個月的住宿費、食費。你不要出門,等我送完了藥,我和百里寒一同來接你走。這樣,你就應該能安全一些。”
穀雨想想,點點頭。| ////
說實話,今天一出谷,那些突然像蒼蠅一般、密密麻麻冒出來的黑衣人真是讓她嚇了一跳,竟然有這麼多人來找她。
如果真的是足不出戶的在客棧裡呆着,不失爲一個好方法。
草採花快速地做了安排,囑咐穀雨不必出門了,就呆在房間好了。忍半個月,他一定會回來接她的。
草採花安頓好了穀雨,這才急匆匆地帶着解藥,施展輕功,全速趕路去了。
半個月不出門,這個對穀雨來說,不是什麼難事,畢竟以前在殘紅谷她都可以一個月、一個月的睡下去。
草採花編的好藉口,說自己的一個小妹有些傷風,體制虛弱,不宜在外出走動,煩勞掌櫃和店小二把吃的、用的,都送到她房間裡去,她若有什麼吩咐,也幫忙去辦一辦。他留下的定金很豐厚,頂這客棧半年的收入了。說好了,他過了半個月後來接人,掌櫃的若辦的好,剩下的錢就全賞給掌櫃了。掌櫃的,自然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把穀雨伺候地妥妥當當。
如此,該是無事!
但是,穀雨和草採花都忘了!
這裡是客棧,也兼做飯館生意。江湖上消息最流通的,也就是在那些酒樓啊、茶館啊、飯館啊、妓院等等。
現在這間離朱顏宮算是最近的客棧,就迎來了好幾批客人,大家議論紛紛的,就是那從紅葉陣出來,然後逃脫地無影無蹤的穀雨。大家紛紛打聽的,也是這事!
不是江湖人,不管江湖事!
所以,這家客棧的店小二還是像平常一樣,裡裡外外地跑着,伺候客人。耳邊不可避免地聽見最近的江湖消息。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現在江湖上在找一個女子,得了這個女子,就可以獲得非凡的內力。這個,店小二是不關心的,他對這些打打殺殺的是不感興趣的。那麼能讓一個尋常老百姓,還是店小二感興趣的,除了美女,自然就該是錢了。
不錯,錢,一大筆的錢,足足一萬兩的白銀,隱賢山莊頒佈的賞爭,絕對童叟無欺。這一大筆的錢,足夠他這一輩子什麼都不用幹,就吃吃喝喝地混日子了。不,不對,可以夠他活好幾輩子了,也夠他娶十幾個美嬌娘了!| ////
他一聽到如此高的賞銀,下意識地提了醒,心裡自然是意淫了一番,如果讓他碰見那個女子,該如何、如何,最後拿了那筆賞銀,又該如何、如何……
最後,他砸吧了一下嘴,暗想自己哪能有這樣的運氣啊,碰到如此的好事!
但是,他再這麼一聽,突然心中突突的跳了幾下!
這些江湖人士嘴裡說得那個女子,他……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小二,我要的二斤牛肉和一罈酒呢?”一個粗漢子見自己要的東西遲遲不上來,在那便開始嚷嚷了。
“哎喲,來了!”那店小二趕緊招呼一聲,轉身,遁入廚房,一手端了兩斤牛肉,一手拎了一罈酒出來。
走到那粗漢子一桌,店小二慣性地賠笑,“客官,你的二斤牛肉,還有你的一罈酒。”
將那盆牛肉放下,將那壇酒放下,那粗漢子才哼了哼。
那店小二一擡頭,心肝兒抖了一下,那粗漢子恁是猙獰,前額扁平,眼睛暴突,下巴還化了一個很深的大疤。不過,做這店小二也有半年多了,這種突兀的事情,他以前也見過一些。所以,他雖然心裡稍微地牴觸了一下,臉上依然還是掛着笑容地退了下去。
這人長得,可有些嚇人,臉上還破了相,還好是個男子,要不然,假若是個女子的話,只怕要嫁不出去了。
突然——
他的腦中閃過一張臉,一張用黑色紗巾包着的臉,這張臉,或者說這張臉的主人,這幾天,一直都是由他專門伺候着的。
他突然想到,爲什麼剛纔聽那些人尋找那個高價女子的時候,他覺得熟悉了。
因爲,他服侍着的那個女子,跟他們口中描述的很像。| ////
雖然他沒見到木劍,也沒看見她頭戴紗帽,但是她臉上蒙着紗巾,也可以算是紗帽的一種替換,作用,都是擋着臉。
而且,那位女子特別地神秘,一直都窩在客房裡不出來,只有他送飯的時候,她纔給他開門讓他進來。如果她真的是體制虛弱,爲什麼不見她吃藥,這一直都是店小二的疑點。
那女子雖然臉上蒙着紗巾,但是眼睛還是露出來的,有幾次,他看見她眼睛周圍的樣子,有些發青,而且……似乎有些劃痕!
那麼……| ////
店小二眼睛轉了轉,大膽地猜測:那女子該不是被毀容了吧,所以用紗巾遮臉!
他越想,也覺得有可能,關鍵還有這白銀一萬兩在那刺激着他呢。
寧可弄錯,也不可錯過!
趕緊給各桌客人上好了菜,他瞅瞅周圍,衝着掌櫃拋下一句,“掌櫃,我上樓看看,馬上就下來。”
“你上樓幹嘛?”掌櫃疑問,“沒看見客人多着嘛……”
只是他話說完,那店小二已經“蹬蹬蹬”地都差點要上到二樓了。掌櫃的無奈地搖搖頭,看他一會兒不趕緊下來的,回頭就得訓他一頓。
這邊店小二上了樓,強力壓制自己心裡的興奮,以免心情激動,壞了好事。在還沒接近穀雨那間房間時,這店小二掂起了腳跟,躡手躡腳地走路。他打算去偷看,看那位姑娘是否長得面目醜陋。
躡手躡腳,他終於走到了穀雨的客房外。伸手,用舌頭舔了舔,沾溼了手指,然後戳破窗戶上的糊紙,他小心翼翼地往裡面一探。
做店小二半年,他自然知道,哪個方位看進去,視野會最佳!
他這一看,心裡歡呼,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小的給你們磕頭叻。那女子,果然醜陋異常,還一臉的青啊!
“誰,誰在外面?”房間裡的穀雨皺起了眉,揚聲叫道。
其實,以她的功力,她怎麼可能沒聽見店小二的腳步聲。店小二可是沒有功夫的人啊,他走路再輕,那怎麼能比得上練過輕功的人。所以,穀雨遠遠就聽見有人在外面走動,而且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裡是客棧,有腳步聲很正常,有人走動也很正常,但是這個腳步聲感覺好象就停在了他的客房外面,這個……就有些不正常了。
就連跟穀雨玩耍的雪都偏頭往外面看去了,更讓穀雨相信自己的感覺沒有錯。所以,她問出了口。
那店小二心裡一慌,趕緊將頭挪了回來。
好在,他上來之前,就想好了說辭。
店小二臉上一晃,重新掛起了客套的笑臉,笑嘻嘻地說道:“客官,我啊,店小二。”
他快走幾步,來到了穀雨的門前。
“我是來跟你說說今晚的菜色的。我們店剛到了幾尾新鮮的鯉魚,蠻大的,我就趕緊過來問問你,今晚你要不要來和魚啊!可是,我一走進,才見你房門緊閉,心想要不要打擾你呢,萬一你在休息,是不是有點不好?”| ////
穀雨江湖經驗少,哪裡會想到這其中有什麼害人的勾當,而且,這個人是店小二,這幾天,都是他置辦菜色的。他這麼問,實屬正常。
她起身,朝房門走去,也不打算開門。因爲要是開門當戶的話,她就需要包紗巾,很麻煩的。
她走到門旁邊,說道:“小二哥,謝謝你,今晚就來條魚吧。”
“哎,好咧。客官還有什麼別的吩咐不?”
“不用了,小二哥你看着辦就好了。”
“那我先下去了。”
“好的,謝謝小二哥。”
“客氣,客氣。”
店小二應聲着,趕緊迅速撤退!
踩上了樓梯,他這緊張的心才穩了下來。
剛纔真是好險!
他摸了摸額頭,抹去額頭上的那一身冷汗。沒想到那女的耳力這麼好啊,他都儘量放輕腳步了。
一擡頭,就看見掌櫃瞪大一雙眼,往他這瞪來。他趕緊賠笑,邁動腳步,“蹬蹬蹬”地跑下樓來。
“掌櫃的,有什麼吩咐?”| ////
掌櫃哼了一哼,算這小子識相,馬上就下來了。“靠窗的那一桌,再要一盤竹筍炒肉;裡側第二桌,結賬走人了,你趕緊收拾收拾去。”
“好叻,我先送菜。”店小二笑眯眯地說。
掌櫃點點頭,對他的態度和行爲還算滿意。
店小二立刻轉身,往廚房跑去。只是他一掀開簾子,閃入了簾後,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
他在心裡腹誹道,哼,等咱有錢了,非得自己開家店做老闆不可,到時候,哪裡用得着看他的臉色。
不,不對,做老闆,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等咱有錢了,就啥事也不幹,餓了就上這來搓一頓,一次點十道菜,一樣來兩盤,吃一盤,倒一盤,羨慕死這老闆!
他這樣一想,心裡不由地樂了樂,趕緊樂顛顛地跑去廚房端菜去。
端完菜,收拾完桌子,他可沒停歇。也不是客人吵着要上菜,也不是需要去收拾桌子,而是爲了進一步瞭解樓上那醜女人的底細,他需要再打聽打聽。對象,正是店裡那好幾桌的江湖人士。
“客官,你剛纔說的那女子,真的這麼厲害,會吸人內力啊?”
那上桌客人回頭一看,是店小二啊,哼了哼,“你一個區區店小二,問這個做什麼?”
主店小二摸了摸頭,陪笑道:“小的這也是好奇。大爺你要知道,咱這地方小,一天到晚也沒什麼新鮮的事可以聽聽。今天幾位大爺到了這,小的榮幸,也可以聽聽這江湖的大事,所以就趕緊過來問問。以後客人來了啊,小的也可以說上幾句。”
這店小二就是會來事,左一句“大爺”,右一句“大爺”,又說“榮幸”啊,聽得那人是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行啊,看你小子就知道你沒見過市面,大爺我就跟你說說。”
於是,那人口沫橫飛,又說起了穀雨的事情。| ////
店小二自然是抓住機會,趁機提問,一番詢問下來,他知道那個穀雨很厲害,會吸人內力,會輕功,會點穴!
吸人內力,他倒是不怕,他一點內力都沒有,還怕她吸不成?!
只是那輕功和點穴,哪一樣,都不是他這個普通人可以對付的?!
這個,他得需要好好想一想,才能行動!
眼下,他還需要再確定一下,那女子到底是不是穀雨!可別廢了半天的勁,最後抓錯了人,弄得哭笑不得。
他給那男子一桌每人都盛了酒,殷勤不已,“大爺,我聽說那女子身邊有一條蛇,是不是真的?”
那桌男子笑了笑,“是啊,那條蛇,厲害着呢。你是不知道,那可是一條毒性特強的毒蛇,誰被咬上,誰就死定了。”
店小二的臉色當下白了白,這麼厲害!那男子見了,“哈哈,你怕什麼,那蛇又不會跑來咬你!”
店小二乾笑,“這個……小人自小怕蛇,這猛然聽到那蛇如此厲害,就忍不住怕了!”
“哈哈……”那一桌客人同時大笑,臉上佈滿嘲弄之色。果然是沒膽量之人,只是說說而已,就能把他嚇成那樣!
那店小二見此,也不敢發脾氣,畢竟他還是有求於人。他仍然陪着笑,小心謹慎地問:“那蛇毒性這麼厲害,不知道長得如何?”
“雪白色的蛇,有些透明,身子一尺左右,據說很有靈性。”
這樣啊,店小二心中一喜。他的描述,跟自己看見的那條蛇的長相倒相似的緊!
那麼,那個女子,幾乎肯定是那穀雨了。
試問,世上有幾個女子會如此地面相醜陋,還臉色發青,而且這女子帶着一條蛇,這蛇又剛好通體白亮而透明?!這樣的蛇,可不多見啊!
打探完畢,他藉着給別的客人上茶水,就離開了這一桌,此後,就不接近了。
那一桌人照舊吃吃喝喝,也不太在意。| ////
那一桌人不在意,不代表就沒有人不在意。
剛纔那上桌人明白是不意炫耀自己的見多識廣,所以給店小二講穀雨的事情的時候,故意放大了音量,惹得周圍那幾桌,都是往他那行注目禮。
其中有一桌,也是江湖人士打扮,就把店小二的一舉一動給看在眼裡。一個店小二打探江湖事,也無可厚非,只是他詢問的如此仔細,就不能不令人覺得好奇。早些時候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也不見他提問,怎麼下子之間他就表現地如此好奇呢?!而且,那小二明明嘴上說怕蛇,卻還要追問那蛇長得什麼樣,這不是有點矛盾嘛!
“丁管事,你看那小二……”
附近一桌的一個青衣男子壓低聲音,詢問坐在他旁邊的男子。那男子三十多歲的模樣,雖然長得不是英俊,但是給人的感覺很精明幹練,尤其是一雙眼睛,特別地有神,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個普通人。
此人,正是隱賢山莊莊主時昂手下的管事之一,人稱丁管事!他一直負責穀雨的事情,這次一得到消息就起來了紅葉陣外守候,無奈最後讓穀雨給跑了,至今還不知道她的去向。
無奈之下,他帶着手下在這附近走動,打探消息。
剛纔那店小二有些怪異的舉動,他自然也是看在了眼裡。
“辛山,那個店小二,你去探探他的底。”
“是。”那青年男子,也就是辛山回答道。
“小二!”他高喊。| ////
“哎!”店小二趕緊跑了過來,“客官,有什麼吩咐?”
“小二,這裡有大解的地方嗎?”
“有,有,有!客官,進了後堂,往左走,看見一塊大石頭之後往右走,然後一直向前,你會看見好幾棵樹,那地方就在樹的一側了。”
辛山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錢,“麻煩小二哥帶個路。”
店小二雙眼一亮,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這一串銅錢,可是他一個月的收入了。他趕緊接過了那一串銅錢,迅速地揣入懷裡,嘴裡連連說道:“行行行,客官,你跟我來。”
店小二微微轉身,見辛山站起來,連忙鞠躬哈腰地在前方帶着路。
穿後堂,過小徑,見大石,右拐,直着往前走,纔沒有走幾步,店小二就感覺自己的手臂一緊,剛想轉頭,一把冰冷的匕首就這樣擱置在了他的脖子上,感覺就像貼着他的皮膚一般。
“識想點,跟我走,別動!”| ////
“大……大爺,有……有話……有話好好……好好說!”店小二嚇得,話都差點說不出來了。
辛山一手拽着他的胳膊,一手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將他往一邊拽去,迅速地將他拉入到一處不易被人發覺的角落處。
辛山冷冷地挑了挑眉,做兇狠狀,“我問你答,你若說話不老實,我就先剁了你一隻手。再不老實,就砍了你一條腿,總之,回答的令我不滿意,哼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那店小二長這麼大,何曾見過這樣的架勢,脖子上就擱着一把比廚房那切菜刀還鋒利得多的多的匕首,他嚇得,差點要尿溼褲子了。
“大……大爺,小的……小的一定老實回答。”
辛山冷嗤,“剛纔你跟那一桌喝酒的人打探穀雨的事,我們都聽見了。說,那個穀雨如今在哪裡?”
店小二身子微微地僵了一下,如此細微的動作,怎麼能逃過辛山的法眼,他可是一個拷問人的能手。
“說!”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下來,眼中閃現血腥,那把匕首,更是用力地壓在了店小二的脖子上,店小二臉都被嚇白了,他就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割斷了。
“我……我……”“我”了一會兒,這人話一轉,來了一句“大爺饒命啊!”只因爲他想起那白花花的一萬兩,賊膽叢生,貪念又起,嘴裡咬得死緊,不願意透露。希望這人聽了他的話,能放過他。
哪知,他纔剛說了這一句話,辛山就毫不猶豫地把匕首一斜!
店小二感覺脖子一痛,有什麼東西似乎從自己脖子那流了下來。
他身子突然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血,一定是出血了,這個時候,從脖子那出來的也只能是血了。
他這才明白,自己今日是遇到煞星了。| ////
辛山陰沉地看着他,“說啊,怎麼不繼續說了!”他的表情,兇殘的就像見人應酬殺的魔頭一般,人命在他眼裡彷彿就如螻蟻一般,輕輕一腳,就可以踩死,不用負任何的責任。
眼前這個——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砍砍殺殺,猶如家常便飯,官府根本就不管!
他若不說,今日極有可能會冤死在這裡!
“我……我說!”他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他還不想死啊!“那個女子就……就住在我們這……這客棧裡。”
辛山微微拿開了匕首。
“你可以肯定就是她?”
“很……很有可能。那女子……長得奇醜……奇醜無比,臉色……臉色又發青,還……還帶着那條白蛇。”
“你剛纔打聽她的事,有什麼目的?”
“我……” | ////
他才遲疑了一下,辛山就冷哼:“實話實說,否則,胳膊難保!”
店小二嚥了咽口水,“我……我是爲了那一萬兩賞銀!”
“切!憑你?”辛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這樣,也想把穀雨給拿下?!”
不過,想想,他又問了一下,“你原來心裡有什麼計劃?”不愧是隱賢山莊出來的人,訓練有素,凡事都能多一些心思。
到了這個時候,店小二還有什麼可掩瞞的,當下就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辛山輕輕點點頭,看不出來,這個小二還有那麼點腦子!
但是,這個方法還不是太保險。| ////
“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我就饒了你,不取你的小命了。”
辛山把匕首一收,就着血跡,直接插入刀鞘。從這,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嗜血!
店小二自然是感激涕零,“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廢話少說!”辛山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隱賢山莊的人,那個發佈一萬兩賞銀的,就是我家主子。”
“啊!”店小二遲疑出聲。
辛山突然微微一笑,這一笑,頓時掃清了他剛纔一臉的陰沉,好像他剛纔用刀逼着別人的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咱們的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是爲了抓住穀雨。你爲我們提供線索,也算大功一件,該有的賞銀我們一分也不會少的算給你!”
“真的?”這邊這店小二還拿手捂着自己的輕微流血的脖子,這邊他還語帶驚喜地問。分明是好了傷疤忘了傷,不,是傷疤都沒好,就已經把傷給忘了。果然,錢的魅力還是巨大的。
“自然是真的。你剛纔說的辦法,我想了想,可行。
我們剛纔那一桌,都是隱賢山莊的人,都是爲了抓穀雨而來。咱們合作,一起把穀雨抓下。那一萬兩賞銀,我們分文不要,都給你。”
店小二心中一樂,還有這等好事,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這一萬兩銀子都給了他,那他們不是白忙活一場,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好事?!
這人也是有腦子的,心眼一轉,他趕緊推脫得說:“不……我……我還是不要了。能夠爲大爺敬一份心,是我應該的。”
辛山一看,就知道眼前這人此刻心裡在想什麼。“怎麼,你怕我在說謊。”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棕色的腰牌,在店小二眼前晃了一下,“我的的確確是隱賢山莊的人,這一點你不用懷疑。
我們只是奉主子的命令,前來抓人。| ////
那賞銀我們一分都不會要的,因爲抓到了人,主子另有賞賜,絕對比那一萬兩白銀豐厚的多。
我們隱賢山莊光明磊落,誰抓了穀雨,誰就一定能拿到賞銀。剛纔拿匕首威脅你,實在是急着想從你嘴裡知道穀雨的下落。那穀雨狡猾多端,我們抓了好幾次,都被她給逃了。你若單獨行動,我們就怕你打草驚蛇,白白錯失這次機會。所以,我們必須要從你嘴裡套出她的下落,然後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法抓到她。”
啊,原來是這樣!店小二聽了這話,心裡別提有多樂了。“是,是,大爺你說的對,說的對。”| ////
辛山從懷裡掏出了金瘡藥和一錠銀子,遞給了店小二。“剛纔多有得罪,你可別放在心上。這瓶藥抹在脖子上,可以快速止血。這一錠銀子,就當給你壓驚了。”
“不……不會!”店小二趕緊從他手裡接過了藥和銀子。
“現在咱們可就是同盟,也就是朋友了,一萬兩的銀子可是等着你的。你可別給我泄露了馬腳,否則——”
辛山再度沉下了臉,“否則,一萬兩你是肯定拿不到的,而且,我也不能保證我們主子一個不高興,會對人、還有你的家人做點什麼!”
店小二的身子又抖了一抖,想起剛纔的情景,心裡又怕了起來。
辛山臉色一變,又帶了笑容,“你也別怕,只要你不泄露,就什麼事都沒有。你該準備什麼,還是按你的心思準備。有什麼需要,我們再來找你。”
店小二自然是連連點頭,不敢有二話。這萬一處理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啊!
他此刻心裡只想着一句話:天上果然沒有掉餡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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