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衛卿走得義無反顧,賀琮急也白急,氣也白氣,罵了好幾回“白眼狼”,可惜罵不回來顧衛卿的人,他只好每日裡都和小長言親近一會,權當望梅止渴了。
這天晚上,賀琮剛哄小長言睡着,就聽門外方源壓低聲音叫他:“王爺,您睡着了嗎?”
廢話,他是想把自己失眠的事再昭告天下是怎麼的?
賀琮難得在顧衛卿走後有這麼點睡意,全被方源這一嗓子喊沒了,他煩躁的道:“啊,睡着了。”
方源:“……”睡着了還能說話?王爺您別逗我玩成不?
事關重大,他不敢怠慢,只能硬着頭皮討王爺的嫌:“王爺,顧家來人,說想請孫太醫過去就診……”
顧衛卿不在,顧家也就剩顧大太太一個主子,這大半夜的都求到王府來了,可見是顧大太太自己病的不輕。
一般人哪敢勞動孫太醫?
方源也不敢保證賀琮一定能答應,但總得試一試。
寢殿內半晌都沒聲音,方源心一沉:這是沒戲啊?
罷了,橫豎該他盡的心,他都盡到了。
方源轉身要走,寢殿的門開了,賀琮只着薄薄的中衣立在門口,滿面暴躁,卻極盡溫和的問:“可知是誰病了?叫孫正文做什麼?”
方源見有指望,忙上前回稟:“顧家派了個小廝,只說奉了顧大太太吩咐來請孫太醫,具體可沒說。”
賀琮一擰眉心,道:“叫他快去。”
方源應聲要走,賀琮又吩咐:“派護衛跟着,有什麼消息速速回稟。”
賀琮被方源這麼一攪和,好不容易纔有的睏意早沒了,回寢殿看了一回小長言,吩咐侍女好生服侍,他則邁步出了門。小公公後面跟着,不敢多問,東繞西繞,見王爺停在先前顧衛卿待過的院子外,心知肚明:王爺這是又想顧公子了。
方源很快回來送信兒:“護衛回來過了,不是顧大太太,是顏家那小姑娘,她不是有了身孕麼,本來好好的,不想臨到生時反倒難產,都兩天了,還沒生下來,人都暈過去了,穩婆束手無策,這才求到孫太醫這……”
賀琮失笑道:“他倒派上用場了。”
方源陪笑:“要不怎麼說技多不壓身呢,孫太醫若能救下這母女,那可是積了大福德了。”
賀琮對此不以爲然,只是默然沉默了許久,才擺擺手打發方源:“你親自走一趟,挑些上好的補品送過去。”
方源答應了,心裡卻不免起疑,王爺什麼時候關心過這種小事?就是顧公子生小囡囡時,他也沒這麼熱心,莫非王爺對顏家小姑娘……
咳,不至於啊。
賀琮輕踢他一腳:“你那腦子裡整天都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方源陪笑:“奴才哪敢?顏姑娘是女公子的表妹,王爺愛屋及烏,多分心照拂幾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賀琮心有慼慼,卻只是自嘲的一笑:“本王做什麼都沒用。”
就她那白眼狼的心性,若她家人不出事倒罷了,說稍有差池,她不僅會怪自己不盡心,還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暗中下了什麼毒手。
顏若確實難產,一是因爲她身體確實嬌弱,二則她眼睛不便,若胡渠在家還好,還能帶她在院子裡轉轉,他不在,顏若便成日只待在屋裡做針線。
初時也並沒敢麻煩賀琮,不然胡渠早就求人求到方源跟前了,是顏大太太見自己女兒真生不出來,穩婆在一旁說再耽擱下去怕是要一屍兩命,顏大太太這才親自去求顧大太太。
顧大太太也同情顏若,也替她着急,可她也沒辦法,顧衛卿不在,誰能和賀琮搭上話?到現在顧大太太也記得賀琮在顧家大開殺戒那日滿院子的血腥。
可顏大太太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顧大太太只能硬着頭皮讓人拿了顧衛卿的貼子到王府一試。倒是沒想到,顧衛卿有這麼大面子,沒多大一會孫太醫就到了。
孫太醫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把盛嬤嬤和當初給顧衛卿接生的兩個穩婆一併帶了來。說到底,他雖是太醫,可半輩子接生的產婦也就顧衛卿一個,實在不敢說有多少經驗,但盛嬤嬤和這兩個穩婆可就不一樣了,那是真正的見多識廣。
在王府畏畏縮縮,顯得沒什麼本事,那是因爲壓力太大,給別家產婦接生,平安生了,皆大歡喜,就是母子命都沒了,也礙不着她們什麼事,可在賀琮跟前不行,他那脾氣上來,管你是不是無辜呢,總之沒達到他的要求,他真能做出來一鍋端了把人都砍頭的暴虐事來。
給顏若接生,壓力小多了,三個人在裡頭幫忙,由盛嬤嬤轉述,孫太醫開了藥方,又將幾個要緊穴道說給盛嬤嬤聽,很快顏若就醒了過來,不出一個時辰,屋裡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
顏大太太感激涕零,給盛嬤嬤和兩個穩婆都塞了豐厚的封紅,更是不顧男女有別,出來要給孫太醫磕頭。
孫太醫見能搶回兩條命,也是與有榮焉,畢竟不管身份貴賤,都是人命。他不敢扶顏大太太,只一再推卻:“這是醫者本份,實在當不得太太如此大禮。”
顏大太太好話說盡,等把人送走,這纔回去看顏若。
顏若早累得睡着了,身邊的小嬰兒卻已經打理好清洗乾淨,裹在鮮豔的襁褓裡,眼睛半睜不睜,不哭也不鬧,乖巧之極。
顏大太太滿心歡喜,女兒雖說嫁的不太理想,好在有夫有子,也算是半生有靠。但同時也有點擔心,女兒有眼疾,不知道這孩子怎麼樣,過些時候,得請郎中好生看看才安心。
顏素聽說得了個外孫,大喜過望,哈哈笑道:“好,好啊,連若兒都有了兒子了,我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可隨即又蹙了眉,對累得蜷在榻上準備補眠的顏大太太道:“若兒這胎生得晚了些。”
顏大太太不解:“十月懷胎,那是有定數的,若兒這胎時間剛剛好,老爺怎麼說晚了些?”
顏素沉着臉道:“婦人之見,要是再早些,趕在玉卿回來之前就落草,還有那小丫頭片子什麼事?直接把這孩子過繼給顧家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