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在街上快步的走着,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來到了東市。熙熙攘攘的商客,摩肩接踵的買賣人家,擁擠的人羣迫使慕容瑾不得不放慢了腳步,也隨着人流緩緩的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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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駕,讓開!讓開!”遠處隱隱的傳來馬蹄聲,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富家子弟騎在馬上粗暴地喊着。
慕容瑾被迅速移動的人羣帶到路的一邊,蹙眉偏頭看時,那匹被驅趕得近乎四蹄騰飛的馬正飛馳而來。人羣驚叫的聲音越來越大,耳畔越加嘈雜的聲音裡,驀地一個尖叫的聲音響起來。
“啊。”
來不及多想,慕容瑾的手搭在身旁人的肩膀,微一用力接着力道橫越直道中間,一把拉起跌在地上的那位錦衣少年,足尖點地而起,卻恰恰和那騎馬的人打了個照面。
竟然是郭尚忠的義子,即將出徵的禁衛中郎將郭仁!
郭仁眼睜睜的看着慕容瑾一腳踢過來,情急之下忙擡手擋開,正好給了慕容瑾再次躍起的力道。慕容瑾在空中拉着那位錦衣少年旋了一圈,穩穩的落在已經被勒住的馬前。
圍觀的人爭相叫着好,慕容瑾放開那錦衣的少年,負手仰頭看着馬上的郭仁。
“皇……主子,可有事嗎?”何承簡擠過人羣跑道慕容瑾身邊急切的問。爺之前吩咐了要跟着皇子妃,若是皇子妃在自己的眼前受了傷,只怕脖子上的人頭就不牢靠了。
慕容瑾看了何承簡一眼,揚聲笑道:“怎麼說也曾征戰沙場,他也太小看我了。”只是話雖是對何承簡說的,慕容瑾的眼睛卻瞟着馬上的郭仁。
郭仁聞言一怔,忙下馬低聲道:“郭仁見過皇子妃。”
“原來你叫郭仁?好,今日你險些要了我的性命,來日我定讓你拿命來償。”慕容瑾尚不曾答話,旁邊的錦衣少年早已經接了話頭過去,劈頭蓋臉的訓斥。
郭仁瞪了眼睛看着那位少年,慕容瑾是皇子妃又是玉陵王,他不得不低聲下氣,這個少年算什麼東西?也敢對他這樣大呼小叫?
“你是誰?”郭仁傲慢的看着那位錦衣少年。
慕容瑾聽這少年聲音耳熟,細看之下不由得彎起嘴角。原來所謂錦衣少年卻是丞相鄧欽堯的孫女,那位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姑娘,鄧琴語。
“哼,我是鄧家少爺。郭尚忠有什麼了不起,狗仗人勢的東西。”鄧琴語狠狠的瞪了郭仁一眼,又轉頭對慕容瑾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那就應我一件事情如何?”慕容瑾接了話笑問。
“嗯?”鄧琴語愣了一下,然而人家確實於自己有恩,實在也是推卻不得。“請講。”
“今日之事既然姑娘並不曾有損傷,便就此作罷如何?”慕容瑾看了一眼在旁疑惑的郭仁心中冷笑了一聲。
“姑娘?”郭仁驚詫的看了慕容瑾一眼。
“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鄧琴語姑娘男裝亦是風流倜儻啊。”慕容瑾揚起眉頭看着郭仁。“郭將軍以爲如何?”
“這……”郭仁一滯,扯出幾分笑臉來。“皇子妃說的是,是很風流倜儻。”
“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了。”鄧琴語有些泄氣的道。想了想,又對慕容瑾道:“爲什麼要幫這個人?在鬧市騎馬還差點傷了我,本來就是他的不對,爲什麼要讓我當做沒有發生?”
慕容瑾輕笑了一聲:“既然鄧姑娘欠我一份救命之恩,如此瞭解豈非樂事?還是鄧姑娘覺得那不算是救命之恩?”
“我鄧琴語說話算話,既然你救了我,提的要求我答應便是了。”鄧琴語白了慕容瑾一眼,又狠狠的看着郭仁:“看在五皇子妃的面子上我就放過你這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是是是。”郭仁低着頭拱手道。
慕容瑾環顧了一下週圍看熱鬧的人,對何承簡道:“你護送鄧姑娘回去。然後回去告訴薛流嵐,慕容瑾還不至於出門讓誰欺負了去,着人跟着我的事還是剩了吧。”
“是。”何承簡哪還敢提半個不字?況且就衝着方纔慕容瑾的身手,爺着人保護她也真就是多餘了。
“請郭將軍借一步說話。”慕容瑾向着一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不敢,皇子妃請。”郭仁此時已經汗流浹背,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才封了將軍,明日便要出征了今日卻惹下這等禍事,得罪了五皇子妃和鄧丞相的掌珠,只怕回頭讓乾爹知道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瑾只是與郭仁向旁側走了幾步,避開衆人耳朵,慕容瑾低聲道:“今日我了了此事,憑的是你義父與五皇子的交情。然而那位姑娘言語之間會不會露出端倪卻不知道。”
“皇子妃的意思是……”郭仁猛然醒悟等着慕容瑾,手下卻做了一個殺人的手勢。
“殺了她反而惹禍上身。”慕容瑾笑着搖了搖頭。“回去將此事告訴你義父,他會知道如何做。”
郭仁猛然醒悟過來,拱手低頭道:“多謝皇子妃指點。”
慕容瑾向後退了一步,看了郭仁一會兒,冷笑了一聲:“謝就不必了,你在肅慎若能捷報頻傳,足矣。”
說完,慕容瑾趕緊利落的轉身離開。郭仁仍舊一臉疑惑的看着慕容瑾施施然離開的背影,竟一時間癡住了。
來到玉門嬌,慕容瑾徑自上了二樓,撿了一個乾淨的雅間坐下,吩咐上來倒茶的雜役:“茶放下你出去吧。”
雅間的門緩緩的關上,一個人從門旁側屏風後走出來,撩衣坐在慕容瑾對面。
慕容瑾也不擡眼看坐在對面的柳,自顧自的拿起面前的茶杯飲了一口。
“若是鄧家以今日的事爲藉口,郭仁的將軍之職十有八九便保不住了。”柳開口,語氣平靜中帶了一絲淡笑。
“他拉攏郭尚忠不是沒有道理。”慕容瑾放下杯子,有些無奈的笑道:“縱是生氣,縱是爲肅慎將士性命擔憂,到底還是要顧全他的部署,畢竟他纔是下棋的人。”
柳看着慕容瑾,驀然朗聲笑了起來。
“笑什麼?”慕容瑾擡眼揚眉,盯着柳問。
“沒想到這段賜婚竟成就了你的姻緣。”
“姻緣?”慕容瑾失神的重複了一句,輕笑一聲。“什麼姻緣,不過是一枚棋子。”
柳聞言,微微詫異:“怎麼會?我聽翼說,他可是能夠爲你擋劍的人啊。這樣用命護着你的人可是不多。”
“的確不多,約莫他是第二十九個。”慕容瑾無所謂的笑道。“若我死了,他薛流嵐如何向我爹交代?我爹能饒了他?”
柳屈起右手食指敲了敲額頭,無奈道:“朱雀營這二十八個人與他可是不同的。小瑾,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不願意深究?”
“在我看來都一樣。”慕容瑾推開窗子看着臺上舞得正精彩的胡璇。又掉過頭道:“不,不一樣。”
“終於覺得不一樣了?”
“嗯,親疏有別,他不過是爲了利用。”慕容瑾的眼眸黯了一黯,然而語氣仍然是堅定的。
柳怔住,正要開口說什麼,只聽慕容瑾笑道:“算了,不說這個了。怎麼沒見星?”
“她去爲武川籌集糧草了。”柳見慕容瑾不想再說什麼,也只好絕口不提這件事情。
說起武川糧草的事情,慕容瑾的笑意漸漸的斂了起來,眉頭不由得緊緊的蹙着。
“你也別太擔心,以江南花映楊家的實力,還是能撐一時的。”
慕容瑾搖了搖頭道:“楊家雖然富可敵國,但畢竟不可能傾盡全力。至多不過是籌武川上下一月之糧罷了。”
柳的沉默承認了慕容瑾的話。一月之糧只怕都已經是高估了楊家的實力,或者說高估了星在楊家的地位。
“小瑾,五皇子呢?你可曾對他說過?畢竟是皇子,也許會有辦法。”
慕容瑾看了柳一眼,沉吟了一下回答道:“薛流嵐眼下正在籠絡郭尚忠,武川糧草的事情既然是郭尚忠爲首,他若在此時伸了援手就等於明着得罪郭尚忠。雖然憑藉宦官勢力有可能造成宦官專權的局面,但是就眼下而言,七皇子有鄧家,郭尚忠就成了一股不得不借的東風了。”
“難不成他就這樣袖手旁觀不成?”柳不無擔憂的問道。若是此次慕容家度不過這關,只怕就會傷了元氣,短時間內再難有什麼作爲了。
慕容瑾偏開頭凝視着窗外的胡旋舞,這樣的歌舞昇平全然不知道邊關將士如何的浴血奮戰。
王朝,竟是已經露了亡敗的跡象嗎?
“還有一個辦法。”猛然,慕容瑾轉過頭來道。
“什麼?”柳驚訝的看着慕容瑾。
“求助於諸侯國。”慕容瑾放在桌子上的手攥成了拳。“玉陵恰恰處在晉國,殷國,昭國和燕國之間,而且又是據有天險。”
“你想以玉陵與這四國諸侯做交易?”柳恍然大悟,然而又搖了搖頭。“失去天險,金都的屏障就只剩下了七皇子的河洛封地。萬一諸侯之中有人起兵助七皇子,那就真的鞭長莫及了。”
慕容瑾緊鎖着眉頭低聲道:“此時只有諸侯國有能力籌集足夠糧草,顧不上這麼多了。既然王朝對我慕容家不仁,我慕容瑾又何須對王朝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