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尚神國的習俗,皇族的女子在婚禮之間都要住在皇宮,婚禮之後才住到丈夫家裡。瑟修親自把婚禮時間定在了聖建節學術交流會圓滿結束的那天,雙喜同慶。
雷作爲外交部部長,外國使臣和三大公國代表團的事務都屬於他要顧慮的範疇,再加上還要參與防止特雷納趁機策反的工作,從賜婚後的第二天就沒有再回過自己的府邸,一直睡在自己辦公室的休息室裡。其實他雖然任部長的時間不長,但是已經有一批得力部下,很多事情都不用他操心,而特雷納策反的事情實際上已經全權交給了吉威森?斯特,他更是不必如此。
閒言雜語在“賜婚”這個溫牀上氾濫起來,都說雷是在掙表現,讓大家知道他在用實際行動感謝國王殿下的賞識,一個說法,確有着褒貶不一的態度,有人說這是虛僞,有人說這是忠心,但是雷對這一切都不聞不問,依然按照自己方式做事。他也許真的很忙,但是日程安排裡卻沒有“準備婚禮”這一項。
天快黑了,洛懶洋洋地趴在窗臺上看着大門的方向,一聽見馬蹄聲就立即伸長了脖子,可是每一次馬蹄聲都只是從門前響過,消失在遠處。
“小少爺,要不我們想個藉口,你去外交部見見少爺?”納肖實在看不下去了,小少爺竟然對期待已久的聖建節學術交流會都失去了興趣,一場也沒去看,只因爲少爺託人把票送來的時候順便捎了句話“我最近很累,不想去,請納肖帶洛去看吧。”
“雷說話不算數!我纔不去找他!”洛哼了哼,聽見馬蹄聲卻又不由自主地又伸長了脖子。
納肖無可奈何地給洛披上一件風衣:“小少爺,賭氣了吧。少爺忙着呢,你也就……”
“他當然忙了!”洛不滿地關上窗戶,搓着凍紅的手,“有了老婆就不要親弟弟了!那個蛟瞳長得那麼漂亮,哥哥肯定跑去聯絡感情了!納肖,你說要是這個嫂嫂嫁過來以後嫌棄我怎麼辦?嫌我是個病秧子藥罐子……”洛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越來越低。
“傻孩子喲,”納肖用那雙有些粗糙卻溫暖的手握住了洛冰涼的手,“她要是敢嫌棄你,就算她頂了個公主的名號,少爺也絕對饒不了她。”
“真的嗎?可是萬一哥真的喜歡她怎麼辦?他捨得嗎?”
“我覺得少爺不像是真喜歡,倒是殿下那麼熱情地撮合,他沒辦法拒絕。小少爺,你放心,少爺誰都捨得,就是捨不得你受一點委屈,要是你那個大嫂爲難你,少爺保準把她掃地出門!我可是看着少爺長大的,他什麼脾氣我還不知道。”納肖越說越得意,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眼睛賊亮。
洛終於笑了,納肖不失時機地說:“小少爺,吃點東西吧,今天中午吃那麼一點,肯定餓了吧!”
“謝謝你,納肖,我會努力多吃一點,爭取把肚皮撐圓!”
“太好了!不對!不好!小少爺,你吃好就行,撐壞了我可賠不起!”納肖的表情有些滑稽,洛忍不住笑出了聲,納肖趕緊樂顛顛地跑去端好吃的。
洛笑着笑着,眼裡笑出了眼淚。
……
兩天沒有回家,雷在休息室的牀上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本能地用手去擋光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臉上有一種涼涼的液體。今天下午是聖建節學術交流會的開幕儀式,熱鬧非凡,不知道納肖能不能照顧好洛,畢竟不是在家裡,人那麼多,又嘈雜,就算有貴賓席的票也可能會被擠到,真的沒關係麼?
左思右想,雷還是決定在中午以前回家看看。
一路上的街道都已經裝飾得很漂亮了,到處都洋溢着節日的氣氛,雷卻沒心思細看,騎着馬趕回真堂家族的府邸。因爲是臨時回來,所以納肖沒有在門口等候。雷把馬牽進大門,把繮繩拴在一根柱子上,徑直走向洛的房間。
敲敲門,沒人迴應,推推門,門從裡面鎖上了。雷加重了敲門的力氣,房間裡安靜得出奇,這敲門聲倒是把納肖喚來了。
“少爺,你可回來了,小少爺天天盼着你回家呢。他今天吃過早飯就說昨晚沒睡好,回屋繼續睡,讓我午飯的時候再來叫他。現在沒準睡得正香呢。”納肖高興地說着,忽然覺得雷的臉色有點奇怪,趕緊打住。
“睡覺?門被反鎖了!”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了。因爲洛的身體不好,隨時都有可能出狀況,所以他的房間從來都不會反鎖,以免耽誤搶救時間,但是今天……
“什麼?反鎖了?”納肖也有點意外,使勁推推門,果然是被反鎖了,“少爺,這……這怎麼辦?”
雷皺了皺眉,手上用力,頓時木屑飛濺,竟是震碎了上鎖的地方。納肖目瞪口呆地看着雷。
雷幾乎是在震碎門鎖的同時踢開了門,正好看到一個身影從窗口掉下去,緊接着發出一聲“啊”!
納肖還沒反應過來,雷就已經跳出了窗戶。
“哥……”洛委屈地癟着嘴,揉着摔疼的屁股,手掌也蹭掉了皮,滲出了血絲。
“你剛纔在幹什麼?!”雷又氣又擔心,嘴上吼得挺大聲,卻小心翼翼地去撫洛,“爬窗戶?誰教你的!還騙納肖說在睡覺。你給我說清楚——到底幹什麼去了?!偷偷摸摸的,不走大門爬窗戶!”
雷真的生氣了,剛纔洛掉下去的時候,一塊棱角鋒利的石頭離他的腦袋只有不到一釐米的距離。
洛乖乖地低着頭,正要站起來,卻覺得腳脖子疼得厲害,原來是把腳崴了。真是沒用啊!洛在心裡直嘀咕,雷乾脆把他抱回了屋裡,當然是繞到屋前,從門進去的。
納肖已經準備好了必要的藥品和熱水。
“你去做午飯吧,我來給洛擦藥。”雷把洛放到椅子上,用布巾蘸了熱水把他手掌上傷口周圍的泥土先擦乾淨。納肖點點頭,離開了。
“我剛纔問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雷黑着一張臉,手上的動作卻很輕。
洛小聲地說:“哥老不回家,我就像出去散散心,可是納肖總不答應。街上那麼熱鬧,我想去,所以就偷偷跑出去了。哥,我知道不該撒謊,不該偷偷跑出去。”
“你是翻窗戶出去的?”雷像是想起了什麼,盯着洛問道。
“是啊,我知道我錯了。其實……其實如果不是哥弄出那麼大動靜,我也不會嚇得摔地上。”洛委屈地看着雷,手掌上破皮的地方擦的藥疼得他齜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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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卻出乎意料地笑了起來:“你能翻窗戶?!你的體力已經好了這麼多啊!洛,我真的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當然,如果不是用翻窗戶這種方式來體現你的身體狀況會更好。以後可不準再這樣了!剛纔嚇到你了,對不起,作爲補償,下午我帶你去看開幕儀式。”
“真的?”洛的眼睛閃閃發光,但是忽然又黯淡下去,“可是我的腳崴了。”
“沒關係,我們可以騎馬去,或者坐車去,或者我揹你去也行。”雷給洛的手掌纏上繃帶,然後給他按摩崴到的腳脖子。
洛總算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騎馬吧!我想騎馬!哥,我們騎馬去吧!”
“中午好好吃飯,吃過午飯就準備出發。今天天氣真好,等開幕儀式結束了,我帶你逛夜市,開心嗎?”雷微笑着,看到洛露出驚喜萬分的表情,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洛能翻窗戶了!竟然能翻窗戶了!
對其他人而言,一個男孩子怕窗戶算什麼,爬樹爬旗杆都不足爲奇,但是對於一個從孃胎裡就帶着病根,風都吹得到的人來說,怕窗戶算得上是一件不簡單的體力活。雷本來一日比一日更沉重的心情忽然有了雲開霧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