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驚豔啊!她看着手裡的視頻嘆到,那個看起來如此溫柔的少年在舞臺上竟是這般耀眼美好。孤獨的歌,他婉轉綿長、悲而不哀,自我的歌,他登高遠眺、遺世獨立,還有的歌彷彿能讓人看到星辰大海,歌唱大愛的他又如下凡的仙子,聖潔美好……他到底是怎樣的人,迷茫的搖搖頭。繼續看,他坐在舞臺上獨自彈着琴,用唱說的形式重新詮釋了一首關於家庭暴力的曲子,他受傷的眼神看着前方,又好像穿過時空,看見了回憶,痛苦而又掙扎的哭訴,他的聲音,彷彿有一種魔力,可以帶着她從現實抽離,帶回到二十年前。
你生氣了,我捱罵
你高興了,我陪笑
感謝你給我生命
就不該有所不滿
我只是你的玩偶
你期望中的孩子
以愛之名
囚我一生
滿意了嗎
滿意了吧
你開心就好
我早已 不是我了
那年,她還小,每天卻要小心翼翼的活着,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原因,家裡就會突然爆發戰爭。
比如說爸爸叫媽媽去把冰箱裡的魚拿出來解凍,媽媽一打開冰箱就火了,“跟你說了多少次,這個要分開放,分開放!你就要堆一起,這些都凍在一起了我怎麼拿,你知不知道我每次早上起來掰冰塊有多冷啊!你這個人就是自私,做事情一點都不考慮別人……”媽媽越說越不滿,嗓門也控制不住的提高了許多,她本來可能只是隨口抱怨幾句,並且希望爸爸下次把東西放進冰箱時能稍微分開一點,但這些話聽起來卻不是那麼舒服,果然,她的話還沒說完,爸爸也生氣了,爲什麼叫你拿條魚就被罵作自私了?“那你看到不會放好一下嗎?!整天就知道哇啦哇啦的怪別人!”
小小的她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默默地看着他們唾沫橫飛的爭吵。一旁的電視機里正在播放着武打片,練功入魔的男主揮舞着利刃,發泄着心中難以壓制的魔性,無意識的誤傷了自己近旁的人……
有時,媽媽和爸爸吵完還要找個由頭把她拉出來責罵一番,將沒有發揮好的口才重新罵個痛快,而女兒是不會反駁的,因爲媽媽說過,心裡那口氣如果不發出來,她會被憋死的,所以她不能反駁,所以她只要乖巧。
通常媽媽發泄完心情就會變好,也會對她很好,會溫柔的和她說話,還會做她愛吃的飯菜,並且反覆教導她,你看媽媽對你這麼好,還爲了你吃了那麼多苦(此處省略一萬字),等媽媽老了、做不動了,你會不會做飯給我吃?你一定要有一顆感恩的心,要孝敬父母,不能當白眼狼知不知道……她是懂非懂的點點頭。
“你最近怎麼不開心呢?”媽媽關心的問她。
我應該開心嗎?可是有什麼好開心的呢?
大概是她疑惑的小臉看起來太不喜慶了,以至於促動了媽媽敏感的神經,她憤憤不平道,“你有什麼好不開心,你只要念個書,而我天天上班累死了回來還要做家務,你還臭着一張臉給誰看?!”
原來應該要笑啊,這樣媽媽纔不會生氣。她努力地嘗試微笑,像一個快樂的小丑,只是多麼遺憾,我的世界,有一滴淚,無人看見。
一天晚邊,媽媽因爲多日加班累得身體不舒服要去房間躺一會兒,晚飯讓她和爸爸先吃。
過了一會兒,下班回來的爸爸看到廚房只有中午剩下的飯菜,十分不悅的開始熱飯,然後坐下來開了瓶啤酒,一邊喝酒一邊吃菜,她端着一碗飯坐在旁邊安靜的吃着,可是辛苦工作了一天的爸爸還在生氣媽媽沒有做好晚飯再去睡覺,於是藉着酒勁開始指桑罵槐,房間裡,被吵醒的媽媽頓時也來了火氣,披頭散髮的衝出來和爸爸大聲對罵……夾在中間的她來不及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呆呆的站在門外看着父母憤怒地相互指責對方的不體諒,這樣的兩個人,當初爲什麼會在一起組成一個家庭呢?她不明白,爲什麼我的家,總在爭吵……
記憶裡,媽媽不滿地抱怨着,“還不是因爲你!要不是有了你,我早就和他離婚了,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我現在,都是爲了你,爲了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都是我的錯,可我又做了什麼呢?”年幼的她並不明白,但是她知道了,原來父母不開心的根源,是她。
既然我的存在纔是最大的錯誤,而且你總說生我的時候非常非常疼,那當初爲何還要生下我呢?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
然而就在她發呆的時候,一聲瓶碎響,片刻的停頓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門外的她吃驚的看着,手裡的半碗飯摔在地上,碎了,屋子裡的酒瓶也在媽媽的身上,碎了……
她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哭喊着,混亂中,媽媽被聞聲而來的鄰居們送進了醫院,後來啊,媽媽的姐妹們合力把爸爸臭罵了一頓,讓他保證以後要好好對媽媽,可是出院後,爸爸雖然不向之前那樣大吵大鬧,但也沒好臉色給她們,還總說些冷嘲熱諷的話膈應人,從此家裡冷戰不斷,媽媽想發泄,一個人吵不起來;憋着,又難受。她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冷暴力,在一個盛夏的深夜,悄悄出了門,再也沒回來。
大人都告訴她,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要等她長大才會回來,可是她知道的,她偷偷聽到了,那天晚上,媽媽投河自盡了,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逼死妻子的爸爸成了衆人唾罵的對象,他每天都要靠酗酒麻痹自己,可是沒有用啊,只要清醒的出門就會聽見人家的指指點點,“瞧,就是他,逼死了老婆,真是喪盡天良!”
無法忍受輿論指責的爸爸偷偷收拾了行李,也走了。空蕩蕩的屋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信紙上還有爸爸的筆跡。
“阿星,對不起,我要去外地打工,外面的世界不像我們小城市,會很苦,我不想你跟着受罪,以後就讓你媽的親戚負責照顧你,我會定期打生活費回來,這個房子就分給她們作爲報酬吧,好好學習,等你長大,我會回來看你的。爸爸”
眼淚無聲的落下,爲什麼會爭吵?爲什麼都要走?書上說家是一個溫暖的地方,爲什麼我的家就不一樣?你們都走了,從此往後,在每一個漫長而又冰冷的夜裡,只剩我一個人,孤獨而又害怕……她真的好後悔,如果不是她膽小,如果那個時候能乾脆的從天台跳下去,也許這個家還在,只是沒有了她而已。
“應該離開的人,是我啊!!”
一曲終了,她早已淚流滿面,“原來阿星,早就沒有家了……”
風花雪月化爲了財米油鹽
雞毛瑣碎矇蔽了相愛的眼
風狂雨暴的戰爭讓人遺忘
那遙遠而溫柔的過往
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
這樣敵視着曾經相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