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葉明誠這也就是一個挺正常的答案,問題在於,他說話時那個語氣,實在是太讓人容易有……遐想了一點。
秦溪懵住,不知道是自己理解錯了,還是葉明誠確實就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她惴惴地看向他,偏葉明誠眼睛被遮,她什麼也看不出來。唯一能看到的是他將下巴抵在交疊的雙臂上,嘆道:“只是如果水到就一定能成渠的話,那我這水也流得夠久夠遠啦,水滴石穿,怕也差不多了。都十年了,從畢業那會起我就一直努力想辦法找到她,接近她……光找她我就找了近兩年。那會兒像個瘋子一樣,一到放假就騎了個車滿城裡頭轉悠,就想着,能在哪個旮旯裡遇到她也好啊。可就是一直沒遇着,中間好不容易遇到了,但是……”葉明誠想起那次的事,心還是悶悶的。他不確定秦溪是否已經走出了那段陰影,或者說,他曾經以爲,那段過去已足以成爲過去,但很顯然,從那天晚上她依然會做惡夢,從這些晚上,她淺到像是根本沒有睡着的睡眠來看,她似乎並沒有走出來。
他便也略過不提,自嘲地笑了一笑,轉過頭來複又望着她,柔聲喚她的名字:“秦溪。”
秦溪呆呆地聽着他說起這些,呆呆地“嗯”了一聲。
葉明誠就笑了笑,問:“你想聽嗎?”
秦溪眨了眨眼睛,她其實並不是很想聽……因爲基本上,每一回聽別人說心事都沒得什麼好下場,像是讀初中的時候,那個把她當朋友的太妹,像是她進了三院後,把她當知心好友的某人……她們取得她信任的方式,都是看似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她們的苦痛和愛的艱難,然後,在取得她信任後,莫名其妙地給了她一刀。
但是她還是不能避免地心軟,尤其是這樣的時候,萬籟俱寂的夜裡,面前的男人說起那些故事時,臉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神往與神傷,完全有別於他過往的驕傲與彆扭。
她也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幼稚到拿蟲子嚇她,無賴到隨便捂住一個女孩的眼睛就可以吻她,曾經用外表和家世風靡了整座校園的葉少爺,也會有如此癡情而執着的另一面。
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但是她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因爲若是假的,他的聲音裡,必不會包含了那麼多的深情與苦痛、甜蜜和苦澀。
她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個字:“想。”
她以爲,這必然又是一場痛苦的苦戀,結果葉少爺卻嘆了一口氣:“可惜我也沒什麼跟你說的呀……後來我費了老大力氣纔想辦法查到了她家裡的電話,從她媽媽那騙到了她的一點點信息,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秦溪:……
就這樣他還惦記人家十年,秦溪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生出了一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她現在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沒有原因的迷戀,那她讓覺得分外恐怖和不能理解。
好在葉明誠又說:“後來我就有好多年沒見過她啦……然後現在她終於回來了,據說身邊也沒有男朋友了。”
秦溪不覺鬆了一口氣,脫口問他:“那你怎麼就確定,你還喜歡着她呢?”
就她所知,他根本就沒有再見過她,那天晚上,不也是沒有去麼?
這樣想的時候,秦溪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惜想了半晌也沒有想起來。
葉明誠聽她這麼問,很不屑地“嘁”了一聲,像是她問了一個多麼白癡的問題一樣,頓了一會,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怪叫着說:“喂喂,別告訴我,你不相信啊。”
他倏地一下坐起來,一副“你要敢說不相信我就揍你”的模樣,動作急得差點掉下牀來,把秦溪都唬了一跳,忙走過去扶住他說:“哎哎,你慢一點呀!”
葉明誠纔不管,他抓着她的手,只是問:“那你說,你是不是不信,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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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太讓人沮喪了,她非但沒有感動,居然還敢不信?!
葉明誠覺得自己連頭髮尖都快要爆起來了。
秦溪則是相當莫名其妙,她從來沒有迷戀過什麼。這麼多年,她習慣什麼東西都不要投入太多感情,這樣,失去或者被毀滅她就不用太傷心。
所以她實在無法理解葉明誠這種迷戀。
而手上的痛楚告訴她,葉明誠的確是認真的。
可是,她信不信有什麼關係呢?秦溪不明白。她也不願意真的激怒或者惹惱他,便好聲好氣地說:“其實我是覺得,也許你也不是真的愛她……”
葉明誠立即問:“那我愛的是誰?”
他聲音冷冰冰的,帶着一點隱約的悲憤和無措,令秦溪不由得生出了一點點同情來,便將原先的話嚥了回去,安撫地說:“好了,大概你是愛她的吧,可能因爲她是真的很優秀……”
葉明誠仍然是冷冰冰面無表情地:“嗯,一根優秀的木頭。”
秦溪:……
這樣的對話,到底要讓她如何繼續嘛?!!秦溪也想要抓狂了。
一場原本有預謀的“提前告白”,就這樣夭折在了秦溪的不解風情裡,葉明誠突然發現,他想要靠過往的“癡情”打動她的舉動簡直就是天真得可笑。
儘管她沒多說,但他還是感覺出來了,她對這種感情的不以爲然,甚至是,戒備。
葉明誠委屈得有些想哭,媽蛋,他喜歡的,到底是個怎麼樣神奇的女人?
他明白她之前那未盡話裡的意思,不就是說他愛上的,他這麼多年迷戀的,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那麼一個女孩麼?
換言之,她在說,他愛的,也不過是他自己。
他抓着她的手,很想掰到嘴裡狠狠咬一口,這樣,她或者就會明白,他現下心裡是什麼感覺了。
只是,到底還是捨不得。
葉明誠發現她對這樣的肢體接觸很有些不自在,便在她初初掙扎的時候就順勢放開了她,神情也恢復了平靜,只語調哀涼地說:“如果見她一面,接近她,就能讓我不那麼喜歡她的話,那我一定早就去找她了……只是,越靠得她越近,越覺得自己喜歡得越深,秦溪,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他的聲音裡,有着很深很深的無可奈何,這種無奈,讓秦溪都沒了反應,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沒有等到她的回答,葉明誠就翻身躺回了牀上。這一回,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在牀上輾轉反側,而是安靜地躺在那兒,殊無反應,可悲傷的氣息卻乍然瀰漫了整個病房。
秦溪感到是自己的質疑傷到了他,有心想要和他道個歉什麼的,但不知道爲什麼,對着這樣的葉明誠,又莫名有些情怯起來。
第二日醒來,葉明誠精神還不錯,秦溪摘了眼罩幫他上藥的時候,他笑着說:“終於可以把這個礙事的東西摘掉了!”還問秦溪,“你的品味應該不差吧?可得把我打扮得好一些,不然第一眼看清自己就是個邋里邋遢的樣,我得瘋掉!”
秦溪聞言看向他,關於昨天,他的傷情、悲憤、還有哀涼似乎都已無影無蹤,面前的葉明誠,又恢復了她初到葉家時的那個葉少爺,傲嬌、龜毛,還有一點點惹人發笑的孩子氣。
秦溪就果然把他收拾得煥然一新,到葉母他們來接他回去的時候見了,都笑着調侃說:“這眼神一變好,我們家少爺的精氣神似乎都不一樣了啊。”
出院熱烈而喜慶的氣氛,感染了每一個人,所以即便主治醫生說了許多這不許那不準的話,也絲毫未見葉明誠有半點不耐煩,他只吩咐說:“都和秦醫生說吧,她知道就行了。”
拜他這話所賜,原本對醫囑還有些關心的葉母也立馬丟開手了,跟秦溪說:“嗯,那就辛苦秦醫生把這些都記住了。”
秦溪於是在醫生那裡討論了半日葉明誠回家後休養的辦法,出來的時候看到劉醫生在外面等着她,他手上拿着兩本書,看見她即笑着說:“我還怕你已經走了呢……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要找的書。”
秦溪接過來,低頭隨意地翻了翻後跟人道謝。
劉醫生看着她,溫言說:“其實我覺得,如果現實裡,你真有朋友出現有這樣的症狀,最好的辦法,還是讓他去找專業的心理醫生比較好。”察覺到秦溪臉上的不自在,他又體貼地補充,“當然,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你當初在學校,可是被你們導師說是最有靈性和靈氣的學生呢。只是,術業畢竟有專攻,而他這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是在犯罪……”
“秦溪!”
突如其來的喊聲,打斷了劉醫生絮絮叨叨的解釋,兩人一齊回頭,看到葉明誠正站在病房的門口,頗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們兩個。
秦溪忙和劉醫生道了再見,走到葉明誠面前第一句話就聽見他說:“怎麼,我的主治醫生變那麼年輕了?”又看着她手上的書,故意誇張地問,“難不成醫囑還要寫成幾本書?”
秦溪只道是他等得久了所以心有怨氣,忙說:“對不起,是遇到了熟人。現在是可以走了是嗎?”
是熟人,那就肯定是她那個所謂的校友了。
瞧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面,還挺和諧的嘛,而且看秦溪那樣子,跟他實在是還有些熟悉。
就秦溪那性子,居然還朝他借書……這有借有還,再借再來什麼的,不就是發展“□□”的好路子嗎?
狂沒有安全感的葉少爺一路吃味,他跟在秦溪後面進房,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她手上拿的是什麼書,這樣她想看,他也可以給她買的嘛,何必跟別人借呢?……結果還未等他瞧個仔細,眼前突然一黑,那個萬惡的眼罩又罩上來了!
耳邊傳來秦溪柔和得有些可惡的聲音:“關鍵時候,回去路上還是帶着這個吧。”
葉明誠:……
摔,誰他媽的這時候想戴這玩意兒啊!葉明誠好想摘掉眼罩丟地上,還順道踩兩腳!
可聽着她柔和輕緩的聲音,聽着她話裡掩飾不住的笑意,感受着她手上細緻到近乎溫柔的動作,葉明誠很不爭氣地發現,自己竟然……捨不得!!!!
然後他還自我感覺良好地悲憤了一下:夫綱不振啊……
╭(╯_╰)╭
作者有話要說:葉少爺在漫漫追妻路上摸索……估計是他追得太辛苦?所以這個文,點擊冷得難以想象……淚流……還好還有幾個你們,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