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知道會有這樣的時候出現,但乍一聽到這話,葉明誠還是忍不住有些想炸毛,忍了忍,他才忍下諸多情緒,微閉着眼睛連姿勢都沒換一個,懶洋洋地問:“怎麼?”
葉母說:“你太爺爺他們身邊有個廖醫生,他經驗有多好也不需要我跟你說。我覺得,秦醫生想來也是有大志向的,我們沒必要耽誤了她,另外一個,她不馬上要結婚了麼?這樣一天到晚守着你,還要人家怎麼結啊?”
葉明誠冷冷地笑了一下,說:“也行。”
爽快得令葉母不由有些驚訝,正要說話,只聽自己兒子又說:“不過年底的應酬怕就要勞煩爸爸和你多費心了,我做事向來沒有什麼分寸,要是身邊沒得一個能拘束住我的人,怕是這手術就真要白做了。”
“你!”葉母聞言氣咻咻地瞪着他。
葉明誠話裡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他的眼睛是怎麼毀掉的,別人或許不清楚,葉母還是非常明白的。想想他以前過的日子那叫一個荒唐,不是一心撲在工作上,就是滿心只曉得玩,抽菸、喝酒、打牌、熬夜,總之是怎麼毀人怎麼來。
和以前比起來,他現在乖得簡直不像是她兒子,尤其是秦溪來了之後。
更重要的是,年底一向是公司對外聯絡的重要時候,作爲下一任的接班人,必然有需要他出席的場合……
“你這是在威脅我麼?”葉母豁地站了起來,繃着臉冷冰冰地說,“我生你養你就是要你爲了個女人來威脅我?”
葉明誠見她動氣,也覺得自己有些過火了,便緩了緩語氣說:“你知道我沒有那意思。而且……她是我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喜歡的女人。”
葉母:……
這倒是事實,至少這麼多年,葉母就從來沒有見自己兒子對哪個女孩子上過心過,非但沒有上心,甚至就算是常年跟丁三他們那些花花公子混在一起,也沒見他有過一個女人。
社會上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有,害得她有段時間一度以爲自己兒子是傳說中的“斷袖”,還爲此很是擔心了一陣子。
這也是她不願意簡單粗暴地驅逐秦溪而選擇來和兒子攤牌的原因。
只是作爲母親,聽到自家兒子如此說,心裡還真是百味雜陳,既放了心,又覺得挺不甘心的,便有些酸溜溜地說道:“你倒是說得出口……你喜歡,人家就喜歡你麼?”
葉明誠笑:“媽,你對你兒子還真是沒信心。”
葉母哼了一聲,看着他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就生氣,實在是懶得跟他說,把手裡的文件丟給他:“這是今天談的合作條件,你也看一看吧。”甩手就準備離開,臨了到底還是不甘心,警告說,“你們年輕人的事我是管不着,反正不管怎麼樣你給我有點分寸,要是弄出什麼醜事來,結果你自己知道的。”
所謂胳膊扭不過大腿,但凡父母還顧忌着孩子的,多數就擰不過他們。更何況,葉明誠從來就不是一個聽話的人,他打定了主意要做的事,絕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別說是九頭牛拉不回,就是一百頭,只怕也拉不過他。
她今日和他說這個,也就是一個警告。
葉明誠當然知道自己媽媽先來跟他挑破,而不是直接讓秦溪走人就是因爲還算尊重他,所以忙笑着拉了她的手說:“媽,謝謝你。”
葉母不爲所動,口氣寒寒涼涼的:“不客氣,我可是什麼都沒替你做。”
“你不找她,就值得我謝你了嘛。”
葉母掃了他一眼,心道他總算還沒有沒良心到底。
孰料葉明誠又說:“還有,她也沒有要結婚。”
葉母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
“嗯,大概就是類似於‘男朋友結婚了,但是新娘不是我’這一類的戲碼。”
葉母默了默,爲葉明誠話裡面毫不掩飾的歡快和愉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她不是媽媽理想中的兒媳婦。”
談談戀愛可以,但是結婚……
“可是她是我理想中的。”葉明誠的語氣很肯定,眼神也有着說不出來的堅定和認真,“媽,我想和一個真正我愛的女人結婚,一輩子。”
他說得很含蓄,可葉母還是聽出了其中的意味,葉家現如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的婚姻,就沒有可以稱得上是幸福的。
葉明誠的太爺爺倒還好,雖然婚姻是包辦的,帶着一點商業聯姻的意味,可兩口子畢竟志趣相投,老太爺也是個有擔當的,婚後勉強還可以稱得上相敬如賓,伉儷情深。
但到葉明誠爺爺就亂了,老爺子一生光明面上就娶了三個太太,第二任,也就是葉明誠的奶奶上位後,因爲怕原配的兒子太出色影響了自己兒子的地位,甚至不惜買兇殺人——當真是鬧得血淋淋的不可開交。
葉明誠父母就更不用說了,他是打小看着過來的,自己母親私下裡嚥了多少苦水,沒有誰比他們母子更清楚。
可以說,葉明誠後來之所以那麼“爭氣”,很大一部分是爲了葉母。
上邊幾代人婚姻如此,葉明誠想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實在是無可厚非,葉母沉默了一瞬,問他:“你確定她就是了?”
葉明誠說:“是的,我確定!”
葉母想了想,覺得自己實在是沒什麼好和他說的了,只能扔下一句:“你好自爲之。”就走了。
這樣坦誠的談話,葉明誠以爲是自己母親和自己妥協的標誌,孰不料等到他發現的時候,秦溪已經拎了東西回家去了。
看着她睡過的空蕩蕩的房間,葉明誠有一瞬間的窒息,差點掀桌。可想想葉母必不至於知道他怎麼想了還把人趕走,便儘量放緩了心氣去問是怎麼一回事情。
葉母瞅瞅他,大概是看他態度還好,便施施然地說:“她休假了。”末了一笑,“我就是想瞅瞅,她不在你會怎麼樣。”
葉明誠:……
所以他現在開始要自暴自棄麼?葉明誠抽抽嘴角,奈何不了自己母親,他倒是可以找找秦溪“麻煩”的,正好順便給她敲個電話。
一接通,他便開門見山地問:“你休假了?”
“嗯。”
“靠!”葉少爺咆哮了,“我在你心裡是多沒有地位啊,休假了又不和我說一聲?!”
秦溪:……
秦溪覺得自己真沒什麼好說的,這次休假是臨時也是意外的,葉母當時進來和她說的是:“秦醫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和阿誠都商量了一下,現下家裡正好還有個醫生在,你和廖醫生說一說情況,然後把前面沒有休息的假期都補一補吧。”
這本是極爲體貼的安排,只是葉母說這話時的語氣,怎麼聽怎麼像是“你被解僱了”。秦溪微微覺得有些難堪,但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和廖醫生“交接”完畢後,就收拾了東西。
有了上回的教訓,哪怕是再不好開口,臨走的時候秦溪還是跟葉母提了一句:“我和葉先生去說一聲,行麼?”
葉母溫和地拒絕:“不用了,阿誠他還有事,我會和他說的。”
又是跟上回一樣,但這一次,秦溪能感覺出葉母話裡面別樣的意味——她一生漂泊,很是能夠把握住別人對自己的情緒,她覺得,葉母是在嫌棄自己了,雖然她和她說話時一如既往的溫和。
秦溪是敏感而自卑的,打小她最怕的事就是被人所嫌棄,因此再無它話,拿着自己的東西很利落地走出了葉家。
葉母還安排了個人專門送她。
看着是周到而體貼的安排,可那迅速的動作更像是監督和提醒。
於是她也沒有再給葉明誠打電話。
此刻聽到他這樣的質問,秦溪自離開葉家起就有些空蕩蕩的內心更是覺得澀澀的,倒不是委屈,就是……不捨吧。
她被這兩個字嚇了一嚇,忙穩了穩心神說:“對不起。”想了想還是囑咐了一句,“雖然您的眼睛恢復得挺好的,但是至少這一個月內還是不要沾到水,藥水一定要按時滴,如果有什麼不舒服,就儘快去醫院。另外26日要複查,我已經和林阿姨還有廖醫生都說了的。”
等到她話落,兩廂都靜了下來。
秦溪很是窘迫,她沒想到自己會一說說這麼長,以葉明誠的性格大概會嫌她囉嗦吧?
果然,葉明誠說:“你還真是不嫌煩,說這麼多你覺得我記得住嗎?”他的語氣怪怪的,聽
着有一點莫名慘淡的味道,“如果真那麼擔心,就早些回來吧。”
秦溪不知道還回不回得去,也許過兩天,葉母就會通知她辭職了。
她從不懷疑自己在這方面的直覺,雖然她不清楚葉母突然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爲自己哪裡沒有做好,還是葉家已經並不需要她了,亦或者是其他方面的原因。
只是這些,沒必要和葉明誠說,嚴格說起來,雖然她照顧的是葉明誠,但是真正僱傭她的人是葉母。
譚秋端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花茶過來,見她掛了電話後就若有所思地垂頭坐在那,忍不住說:“葉少爺的電話?他倒是蠻關心你啊。”
“……”秦溪下意思地不願意談這個,放下手機接過她遞來的茶,擡頭看了看房子四周,轉開話題,“家裡挺乾淨的呀,我還以爲這次回來又要先搞半日衛生呢。”
“乾淨吧?”譚秋在她面前坐下,笑嘻嘻地也隨着她四處看了看,頗有些得意地說,“本姑娘我找了個田螺先生哦,有他以後家務事再也不用愁啦。”
秦溪微微一頓,過了會才含笑看着她問:“找男朋友了?”
譚秋吐舌搖頭:“不是啦。”
還說不是,臉上那羞意半掩眸光閃爍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是動了心。不過她不承認,秦溪自也不會追着她問,只心裡在想着這樣也好,譚秋若是有了更好的歸宿,萬一到時候她要離開賣房子,也不至於讓她無處可去。
便在這時候,譚秋忽然說:“哦,對了,你哥哥前天裡過來了一趟。”
秦溪恍惚之下,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半杯滾燙的茶水都倒在了手上,火辣辣的,瞬間就紅了一大片。
作者有話要說:網絡今天才開通……sorry停更了好幾天,後面我會保持更新速度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