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成全你

沈故淵跨出門,外頭一輪朝陽剛剛升起,光芒刺眼得很。他眯着眼擡手擋了,手指微微發抖。

葉凜城端着藥從廚房過來,正好撞見他,皺眉就打算嗆他兩句,但擡眼一瞧他這神色,竟是愣了愣,張大了嘴沒能說出話來。

察覺到有人,沈故淵平靜地放下手,淡淡地道:“勞你多照顧了。”

不是吧?葉凜城挖了挖耳朵,覺得自己可能是一宿沒睡出現幻覺了,這一向看他不順眼的人,爲什麼今日會跟他說這句話?

不等他反應過來,沈故淵擡步繼續往前,從他的身邊經過,進了主屋。

葉凜城皺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搖搖頭,繼續端着藥去了側堂。

池魚這一場病也不算嚴重,但不知怎麼的,昏睡了整整三天才醒轉,醒過來的第一件事,竟就是拉着鄭嬤嬤的衣袖,笑眯眯地道:“嬤嬤,我餓。”

鄭嬤嬤愣了愣,連忙道:“郝廚子已經做好飯菜了,老身去端。”

“好。”甜甜一笑,池魚起身披了衣裳,下牀活動了兩下。

葉凜城坐在旁邊,託着下巴眼神很是複雜地看着她。

他以爲她醒來會像個傻子似的不言不語,亦或是寡言少語,再不濟也得很低落,他已經去搜集了好幾本講笑話的書,打算挨個給她念了,結果她竟然活蹦亂跳的,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

“你在看什麼?”洗了把臉,池魚眨着眼睛看着他道:“我變醜了嗎?”

“沒有。”葉凜城輕哼一聲:“餓了好幾天沒怎麼吃東西,倒是更苗條些了。”

“真的嗎?”池魚欣喜地拍了拍手:“那就是好事,我賺了。”

賺了嗎?葉凜城眼含嘆息,他這三天一直守在這裡,就沒見她眼淚停歇過,鬼知道她睡着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不過她很痛苦,他感覺到了,所以本以爲,她起碼要失魂落魄半個多月。

“池魚。”忍不住喊她一聲,葉凜城認真地盯着她問:“你還好嗎?”

微微一頓,池魚歪了歪腦袋,眨兩下眼睛,恍然大悟:“原來你是在擔心我啊?我沒事,睡了這麼多天都想開了,該哭的哭完了,該難過的也難過夠了,所以現在只是肚子有點餓。”

眼神複雜,葉凜城道:“你這讓我該誇你還是該說什麼好?”

“來吃飯好了,還說什麼說。”摸了摸鼻尖,池魚大大方方地在桌邊坐下。看着鄭嬤嬤把飯菜端進來,搓了搓手就拿起了筷子。

鄭嬤嬤看她一眼,頗爲擔憂地看向葉凜城。

葉凜城回了她一個同樣擔憂的眼神,然後盯着池魚不放。

寧池魚倒是很自在,慢條斯理地夾着菜吃了兩碗飯,摸摸總算圓起來的肚子,然後坐去妝臺前,認真地點脣描眉。

銅鏡裡的人嘴角含笑,瞧着是消瘦了,但妝一點,姿色倒是更上一層。朝着鏡子裡的人咧了咧嘴,池魚起身,跨出了側堂的門。

主屋的門難得地沒有關上,裡頭有幽香的梅花氣味,池魚提着裙子,端莊地跨了進去。

沈故淵背對着門的方向坐在軟榻上,一頭白髮未梳,紅袍鋪着垂落在地上,美得像一幅畫。

“師父。”池魚笑了笑,喚他一聲:“您這可是起來晚了,怎的髮髻都不梳?”

身子微微一僵,沈故淵沒有回頭,沉?半晌才道:“你醒了。”

“這不廢話麼?”池魚低笑:“我不醒,您哪裡能聽見我的聲音?您怎麼糊塗了,知道我來找您,定然就是我想清楚了,您該鬆口氣。”

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緊了緊,沈故淵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看她一眼:“想通了?”

“嗯。”認真地點頭,池魚道:“本來也不是什麼值得過多糾結的事情,只是我這個人腦子一根筋,轉了許久才轉明白。”

沈故淵微微闔眼。

池魚笑着擡步,走到他牀邊的案几旁,掃了一眼上頭放着的東西,拿起了梳子。

“我當日那般不要臉皮地留您,其實也不是因爲有多喜歡您。”走去軟榻邊,池魚伸手捏着他的肩背,迫使他的臉轉回去,然後伸手替他梳着長髮。淺笑道:“只是因爲您走得太突然了,我一時沒能接受,所以失態了。”

沈故淵輕哼一聲,聽着有那麼點不信的意思。

池魚眨眨眼,十分誠懇地解釋:“真的是這般,現在您給我個機會,給您梳個頭發,那我也就沒什麼遺憾了,您要我做什麼,我都做。您要走,我也不留。”

眼神微微一沉,沈故淵感受着身後的人那溫柔的動作,沉?許久還是開口:“逞強的話沒必要來同我說,我一向知道你的心思。”

“我沒有逞強。”池魚一下下地順着他的頭髮,低聲道:“您也未必是什麼都知道。”

沈故淵抿脣,手指微微擡了擡,卻還是放了下去。

池魚仔細地梳好他的白髮,拿了錦帶過來,替他束在身後:“葉凜城教我。要讓一個男人喜歡,就要驚豔那個男人,讓他對我一見鍾情。小侯爺教我,要讓一個男人傾心,就得賢良淑德,讓他感覺少了我過不下去。可是我現在才明白,一個人不喜歡你的時候,你變成什麼樣都沒有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我明白得太晚,還望師父莫要怪罪。”

面前的人沒有轉身,背脊卻是微微挺了挺。

池魚勾脣:“說來也不能完全怪我,師父也有不對。你還債歸還債,做什麼要同我有其他牽扯?有牽扯也就罷了,上一次拒絕我的時候,大家本可以相忘於江湖,可是您怎麼就不甘心,非得讓我原諒您,非得讓我不能死心。”

“所以,我現在這麼狼狽,是師父的過錯,師父不能看輕我。”

屋子裡梅香繚繞,池魚退後半步,掃了一眼這自己睡過無數次的房間,咧了咧嘴:“現在,師父去靜親王府說親事吧,只要小侯爺同意,我就沒有意見。”

沈故淵僵硬着身子,緩緩轉過來,慢慢擡眼看向她:“當真?”

“嗯。”池魚笑道:“與葉凜城的婚事是兒戲,所以壞了師父的事。這次不會了,師父儘管放心。”

“那。”闔眼擡手,沈故淵伸了手到她面前:“你的身子,還要不要……”

“不必。”池魚依舊退後一步,認真地道:“我總不能一句真話都不對沈知白講。”

收回手,沈故淵移開視線看向別處:“也好。”

“那我就等着師父的消息了。”池魚屈膝,朝他行了個禮。

沈故淵沒有出聲,也沒有讓她退下,然而這回寧池魚自覺得很,後退兩步,轉身就走。

衣襬翻飛,從門口消失不見,沈故淵微微皺眉,深深地看着外頭那空蕩蕩的庭院。

靜親王府和仁善王府要聯姻了。

這消息傳得飛快,短短几天,連街邊要飯的叫花子都聽聞了。

滿朝文武自然是上趕着去道賀的,皇族宗室頗爲忌憚,但也無話可說,紛紛送去賀禮。

但尚在大牢裡的餘幼微很不高興,陰陽怪氣地道:“她不是喜歡她師父嗎?怎麼一轉眼又要嫁給別人了?”

沈知白正在審她的案子,本是想着關了這麼久了,也沒什麼確鑿的證據,不如就打算看在丞相的面子上,輕判個一兩年也就罷了。然而,一聽這話,他冷笑兩聲:“餘小姐還是關心關心自個兒吧,私放死囚,沒有沈棄淮挾持你的證據,你就是二十年的牢獄之災!”

二十年?餘幼微嚇了一跳,瞪着上頭的沈知白道:“你這是公報私仇!”

說着,又朝旁邊的楊廷尉求救:“大人,你們監審之人,難不成就看着他胡亂判案?”

楊清袖嚴肅地拱手道:“知白小侯爺乃李大學士都誇讚的熟讀律法之人,量刑定然是嚴格按照案情和律法來的,所言也是屬實,沒有不當之處。”

“你……”餘幼微慌了,左右看了看,喊道:“我要見我爹!”

“放肆!”沈知白沉聲道:“公堂審案,自然是親屬迴避,卷宗本侯會盡快呈交聖上,來人,將她帶下去。”

“是!”

“放開我,放開我!”餘幼微驚叫:“我不要在牢裡待二十年——”

獄卒的動作極快,一溜煙地就將她拖拽了下去,沈知白揉了揉耳朵,起身往外走。

與池魚的婚事,是沈故淵去靜親王府談的,他當時就坐在三皇叔對面的位置,看着他那張無波無瀾的臉。

“皇叔當真捨得把池魚嫁給我?”他問了一句。

沈故淵眼裡半分笑意也沒有,不像來談喜事,倒像是遇見了喪事似的,冷淡地道:“你只要好生對她,我就捨得。”

“這是您一個人的意思,還是池魚的意思?”

“自然是她的意思,不然我也不會來跑一趟。”沈故淵道:“她允了,我纔來找你點頭。”

寧池魚爲什麼會允這樁婚事呢?沈知白覺得不可思議,當即就去找了她。

他聽說過她在養病,也聽說這幾日她心情不好,所以去的時候,還帶了甜點。然而池魚站在院子裡的梅花樹下,聽見他的步子回過頭來,一張臉竟然是笑着的。

“小侯爺。”她道:“你怎麼來了?婚事談完了嗎?”

他怔愣地走過去,看着她那平靜的眉眼,一度懷疑她是不是中了邪。

“你怎麼也是這個眼神?”池魚無奈地叉腰:“葉凜城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幾天了,我沒病,真的。”

然後。她就給他彈了一首歡快的曲子,用的是他送的“淚落”。

“都說琴能表心。”彈完,她笑眯眯地擡頭看他:“你聽,我有難過嗎?”

有,沈知白很想回答她,是有的,那麼歡快的曲子他卻聽得心疼,這不是在難過,是在幹什麼?

然而,看一眼她那繃得緊緊的下頷,他妥協了,低笑道:“好,你想做什麼,我都陪着你。婚事談妥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過門?”

池魚笑着看着他,說:“你可真傻。”

他無奈地聳肩,伸手去撥了一下琴絃:“和你一樣,有什麼辦法?”

一聲琴音,寧池魚眼睛一眨。眼眶又紅了。他趕在她開口之前伸手捂住她的嘴,勾脣道:“別的都不要說了,也千萬別哭,嫁給我可是件榮幸的事情。”

說罷轉身:“我這就回去準備。”

他沒敢再回頭看她,步子邁得很快,幾乎是自欺欺人地要覺得她是真心想嫁他的。

然而,步子的速度還是沒有東西下落的速度快,他耳力好,在即將跨出院子的一瞬間,還是聽見了有水珠砸在“落淚”琴身上的聲音。

“啪”地一聲響,聽得他心口驟疼。

沈知白沒有去問寧池魚是不是在哭,也沒有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想成親的話,那便成吧,至少能圓她一個心願,也能圓他一個心願。

“我是不是有點自私?”遇見葉凜城的時候,他問了這麼一句,低聲喃喃道:“明知道她其實不是心甘情願的,爲了想和她在一起,也裝聾作啞地要成這婚事。”

葉凜城拍拍他的肩膀,低笑道:“兄弟,老子和你做過同樣的事情,並且不覺得虧心,反而覺得很滿意。”

眼神複雜地看着他,沈知白問:“你心裡就沒半點感覺嗎?”

“要有什麼感覺?”葉凜城笑道:“老子現在這樣挺好的,與她沒什麼承諾,也沒誰欠誰,有事做就出去十幾天,回來的時候照樣跟她聊幾句有的沒的,日子挺舒心。你們都很在意得失,但老子不在意,老子從未得到過,半點也不害怕失去。”

有那麼一瞬間,沈知白覺得葉凜城其實不是個目不識丁的江湖人,而是個看破人世的高僧。

婚事定在春分之日,他與池魚暫時是不能相見了,不過葉凜城倒是時常傳來消息,說池魚被婚前要學的規矩折騰得死去活來,可憐極了。

聽着這些,沈知白勾脣,擡眼看着窗外,安心地等着。

池魚在側堂裡午休,額頭上冷汗涔涔,掙扎着睜開眼,眼裡滿是驚慌。

又做噩夢了,這難不成是沈故淵留給她最後的禮物,把做噩夢這個習慣傳染給了她?

還真是好的不留留壞的。

“池魚姑娘。”蘇銘敲門進來,捧着喜服給她:“剛做好的,主子說讓您先過目。”

回過神,池魚扯過那喜服看了看,龍鳳呈祥的花紋,瞧着倒是大氣。

“嗯,挺好的。”她道:“我試試尺寸。”

蘇銘頷首,恭敬地退了出去,池魚便起身,一件件地換上喜服,披散着頭髮準備去銅鏡前看一看。

然而。剛走到半路,門就被人推開了。

池魚一愣,回頭看過去,就見沈故淵一身紅袍,神色複雜地睨着她。

“師父啊,嚇我一跳。”池魚別開頭,繼續去照鏡子:“您怎麼突然過來了,這兩日不是忙着給沈棄淮定罪嗎?”

沈棄淮的罪名一早該定下了,但由於很多人看重那不死藥,故而要判他死罪還真是有不少人阻攔,沈故淵最近就在爲這件事力排衆議,去玉清殿開會都開了幾趟了。

“我隨便走走,順道來看看你。”他上下掃她兩眼,道:“這套喜服倒是不錯。”

窗戶開着,半寒不暖的春風從外頭吹進來,帶了幾片花瓣。窗戶裡頭一對紅衣的人相對而立,顏色和諧得很。

然而,她卻不是他的新娘。

池魚笑了笑,低頭看了看裙襬上的花紋。打趣似的道:“上一回師父還極力阻攔,想必是沒有嫁師父想讓我嫁的人,不是因爲別的。如今這場婚事,是師父親手指的,自然看什麼都順眼。”

微微有些狼狽地別開頭,沈故淵道:“你只需記住一點,我給你牽的線不會錯,也不會虧了你。”

“我知道。”池魚笑了笑:“知白是個會讓我幸福的人,我懂。”

只是,這樣一來,誅的便是兩個人的心。她傻,沈知白更傻。

輕輕嘆了口氣,抹去眼裡的情緒,池魚微笑着問:“師父什麼時候走?”

沈故淵道:“你們成親的當日。”

池魚失笑,垂眸道:“是嗎?那得讓他們提前準備了。”

“嗯。”沈故淵轉身:“你好生學規矩吧,靜親王府也不是什麼簡單的地方,以後我不在,可沒人幫你出頭。”

鼻子微微一酸,池魚連忙深吸一口氣。努力把這感覺壓下去,然後鎮定地道:“我明白,多謝師父照顧。”

腳步在門口頓了頓,沈故淵還是跨了出去,紅衣微揚,白髮翻飛。

走出幾步,四下已經無人,他伸手,翻出了姻緣簿來。

兩人心甘情願成婚,這姻緣簿上,沈知白的名字和寧池魚的名字已經是連成一條線,他即便要現在走,也是可以的。

輕笑一聲,他收回簿子,擡眼看了一眼天。

再等幾日吧。

沈棄淮在天牢裡受盡刑罰,堅持了半個月,終於是扛不住了,吐着血道:“沒有不老藥。”

“你說什麼?”忠親王很意外,上前兩步看着他:“這個時候撒這種謊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就是沒有好處。所以我纔不會撒謊。”沈棄淮皺眉道:“我受不了了,你們既然不願意給個活路,那不如就給個痛快。”

“那不老藥是太祖皇帝的陪葬。”義親王皺眉道:“史書上有記載,你休要胡言。”

“我如何是胡言?”沈棄淮冷笑:“那壓根就是個假皇陵,棺木裡沒有不死藥不說,連太祖皇帝的屍首也沒有。”

什麼?衆人驚呆了。

沈棄淮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老實實地道:“我本也是衝着不死藥去的,然而費盡心思,那皇陵裡卻什麼也沒有,我又被孝親王抓住了,不甘心就那麼死,所以騙他說有不死藥,與他合作。後來,也同樣騙沈故淵,想求一絲生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沈故淵在意的竟然不是不死藥,而是太祖皇帝的屍首,他總不能給變一個出來吧?所以穿幫了,要死在這裡也無話可說。但死就死了。這些人竟然還讓他半死不活,非要問出不死藥的下落。

那還不如說實話呢。

忠親王和義親王都傻眼了,反覆用刑,確定這人沒有撒謊之後,跌跌撞撞地就將此事告訴了靜親王和沈故淵。

哪知,這兩人都在忙着籌備喜事,一人淡然地應了一聲,就沒反應了。

忠親王不解地拉着靜親王問:“你就不在意不死藥嗎?”

靜親王沒好氣地道:“我現在就想讓兒媳婦過門,早日抱孫子。”

義親王不解地拉……他看了一眼沈故淵的臉色,沒敢拉,只問:“太祖皇帝怎麼可能死不見屍?”

“這我哪裡知道?”給了他一個淡然的眼神,沈故淵轉身就繼續去驗收聘禮。

沈知白對寧池魚算是情深義重,哪怕這婚事定的莫名其妙,也哪怕池魚已經提前告訴過他她非完璧,沈知白卻還是讓靜親王帶了份量極重的聘禮,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人他的情意。

池魚看着禮單笑了笑,道:“既然決定要嫁了,我會盡好一個妻子和兒媳婦的責任,師父不必太擔心。”

沈故淵別開臉,淡淡地道:“我沒擔心,也不會攔你。”

事到如今了,還說什麼攔不攔?池魚低笑,不再看他,端着手又跟鄭嬤嬤去學規矩。

轉眼就到了成親的日子,寧池魚起得很早,坐在妝臺前看着背後站着的鄭嬤嬤問:“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鄭嬤嬤神色很嚴肅,替她梳着頭髮,眼裡隱隱有淚光:“好了。”

“那,我就不去送你們了。”池魚垂眸道:“畢竟今日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以後師父就得靠您多照顧了,嬤嬤。”

鄭嬤嬤咬牙,還是沒忍住紅了眼:“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我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主子會想起來以前的事情,還會那麼執拗地要走。他會後悔的。”

“他是神仙,神仙是不會後悔的。”池魚輕聲安慰她:“沒什麼好哭的,給我梳個好看的髮髻吧。”

“……好。”

鄭嬤嬤的手很溫柔,像極了她曾經的母妃,池魚微微紅了眼,又很快壓住了情緒,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妝點妥當,然後蓋上了蓋頭。

“這位新娘子倒是利落。”幾個姍姍來遲的喜娘連忙扶起她,甩着紅帕笑道:“咱們慢慢出去,時辰剛剛好。”

池魚點頭,任由她們扶着自己往外走。

“新娘子可聽好了,這一段路,要由您的父親揹着過去,然後落到花轎外頭。”喜娘樂呵呵地道:“但聽聞您父親不在,就由三王爺來代勞了。”

這流程先前就是對過的,池魚不意外,只是,從蓋頭下方看過去,看見那雙繡雲的靴子之時,池魚哽咽了一下。

沈故淵轉過身,背朝着她,微微屈膝:“上來。”

深吸一口氣,池魚笑着伸手爬上他的背。

沈故淵的背還是這麼寬闊可靠,趴在上頭令人格外安心。池魚抓着他的肩膀。故作輕鬆地道:“最後這一段路,還是得師父您來送完。”

沈故淵沒吭聲,走得很是平緩。

池魚咧嘴笑了笑,道:“等您回去之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您會不會後悔,反正我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傻了。”

“我知道。”聲音從他背上傳來微微的震動:“你傻一次就夠了,總不能傻一輩子。”

池魚笑出了聲,有蓋頭遮着,隨便怎麼掉眼淚,也不會有人看見。

淚珠落在他背上,被那紅色的錦緞給吸收了進去,紅色變深了些。池魚不敢再出聲,生怕被他聽出一丁點兒不自然來。

這一段路也就是前庭到門口,十丈的距離而已,然而,沈故淵卻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喜娘在旁邊看着,想催也不敢開口,只能捏着帕子等着,等兩人到了門口,立馬扶下新娘子就要塞進轎子裡。

池魚雙腳落地的時候,覺得心裡徹底空了,什麼也不剩。笑了笑,轉身就想走。

然而,手腕卻被人拉住了。

沈知白在門口迎親,本是要伸手扶池魚的,冷不防見沈故淵伸手拉住她,挑了挑眉。

自知失態,沈故淵抓着池魚的手腕,緩緩遞到了沈知白的手裡。

“三皇叔這是不放心麼?”沈知白看着他笑了笑:“不過沒什麼好不放心的,除了您,沒人能讓她哭。”

“嗯。”沈故淵垂眸,修長的手指一根根地鬆開,睨着沈知白抓緊了池魚的手,低聲道:“再見。”

沈知白手上一緊,側頭看向那蓋着蓋頭的人,卻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瞧見她微微屈膝,像是在行禮告別。

“不跟他說點什麼嗎?”沈知白低聲問。

池魚搖了搖頭,轉身,扶着他的手進了花轎。

沈故淵後退一步讓開路,那轎子便擡了起來,跟在新郎官的馬後頭,和着長長的迎親隊伍,往靜親王府去了。

“恭喜恭喜啊。”

“三王爺無兒無女,這也算是嫁了一次女兒。”

“走,跟去看看。”

四周很熱鬧,沈故淵站在原地看着那隊伍裡的花轎頂子,眼裡最後一點春花秋草也被寒風吹了個乾淨。

寧池魚今日蓋了蓋頭,什麼也看不見,所以不知道他戴了一個香囊,那香囊是紅色的,上頭是她親手繡的鴛鴦。

“你是誰?那麼大的火,你是怎麼救我出來的?”

“謝謝您,從未有人像您一樣在意我、護着我。”

“你別走,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借機走了。你別走……”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明白得太晚,還望師父莫要怪罪。”

……

“咚——咚——”心口的跳動很清晰,沈故淵伸手,死死地按住,臉色難看極了。

“您想走了嗎?”鄭嬤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沈故淵回頭,就看見她一張臉帶怒含怨:“要走您快走吧,老身要留些時日。”

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沈故淵抿脣:“你不回月宮?”

“不回!”鄭嬤嬤道:“老身想了一下,還是這紅塵裡舒坦。”

“荒謬。”沈故淵眯眼:“你能捨下你那幾百年的修爲,當一個凡人?”

“修爲有什麼了不起,自己過得舒心就行了。”鄭嬤嬤不服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遠處的迎親隊伍,跺腳道:“這種事老身都看得明白,您白瞎了修爲那麼高,怎麼就不懂呢?不如憐取眼前人啊!”

“又在說什麼瘋話。”揮開她回府,沈故淵道:“她與我之間緣分再深也只是個凡人,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難不成您覺得前世的姻緣,比今生的相伴還重要?”鄭嬤嬤焦急地伸手攔住他,大着膽子擡頭看着他道:“現在回頭還有機會,不然您當真會後悔。”

停下步子,沈故淵看着她道:“要麼,你告訴我我的前世到底是怎麼回事,要麼,你給我讓開。”

“不行!”鄭嬤嬤堅決地說着,步子卻還是被他逼得節節後退,忍不住左右找尋幫手:“蘇銘,蘇銘!”

“別叫了。”沈故淵道:“他先一步回月宮了。”

這個死小子!鄭嬤嬤氣不打一處來,眼睜睜地看着自家主子越過自己,往主屋的方向走。

蘇銘竟然敢提前回月宮?主子都還沒動身,他瘋了麼?鄭嬤嬤嘆了口氣,咬牙想了想,轉頭就往靜親王府跑。

沈故淵回了主屋佈下結界,祭出紅線,開始施法打開通往月宮的門。

上一次他施法很慢,再加上任務未完,所以辛苦了幾個時辰也依舊沒能回去。但今日倒是順暢,一個時辰不到。門便開了。

泛着白光的大門打開,那頭就有調笑的聲音傳過來:“還說是什麼不畏天不怕命數的神仙,這不,還不是屈服於天規,老老實實地做完該做的事情纔回來?”

沈故淵勾脣,嘲諷之意溢滿眼角眉梢,最後看了一眼身後,擡腳便跨了進去。

仁善王府的景物在眼前消失殆盡,白光過後,四處都是仙花神草。

沈故淵一身紅袍驟然飛得極爲寬大,白髮也生了三丈長,拖曳在地上,跟着他的步子,緩緩往白玉階上蜿蜒。

“恭喜月神歷劫歸來。”月宮的小仙站在門口笑眯眯地迎着他。

一眼沒看,沈故淵徑直往裡頭走。

方纔開門時候那個調笑的聲音跟了上來,戲謔地道:“太慘了,我等在天上看着都替您着急,那姑娘多癡情啊,您竟然當真捨得。”

“閉嘴。”掃了四周一眼,沈故淵道:“我劫數已完,還不把這周圍的門都打開?”

先前就說過的,他劫數歷完回來,便是名正言順的月老,這月宮裡的每一處門,都得對他敞開。

包括藏着水月鏡的那間屋子的門。

……

池魚安安靜靜地拜了堂,坐在洞房裡,等着夜晚的到來。

沈知白很體貼,怕她餓着,在房裡備了很多吃食,只是,她一點胃口也沒有,看着眼前這一片紅色,只覺得想睡覺。

幸好,沈知白也沒讓她等太久,半下午的時候,便進了洞房,與她行禮。

“忙完了?”池魚低聲問他。

沈知白笑道:“外頭一堆賓客,想灌醉我的可不少。我假裝醉酒,就先溜來了你這裡。”

“你倒是聰明。”池魚誇了他一句,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氣氛有點尷尬,喜娘連忙讓他們揭蓋頭、結髮、喝交杯酒,結過衣角之後,喜娘們都退了下去,沈知白側頭,看了微笑着的池魚一眼。

“你在笑什麼?”

“嗯?”池魚挑眉:“新娘子應該笑啊,喜娘說的。”

搖搖頭,沈知白道:“新娘子要哭嫁才顯得孝順。”

“可我沒父母了。”

“那也得哭。”沈知白伸手,很是霸道地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肩膀上:“趕緊的,若是哭不出來,就是不孝了。”

池魚怔愣了一會兒,低笑道:“小侯爺爲我,真是操碎了心。”

“可不是麼?”沈知白嘆了口氣:“所以啊,你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讓我省省心也好。”

伸手抓着他的衣襟,池魚無奈地道:“您且當我是在哭吧,我現在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流了。”

“那就靠一會兒。”沈知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也該累壞了。”

心裡一酸。池魚將頭埋得更緊。

在雪地裡趕路的人是不怕嚴寒的,最怕的反而是火堆,一旦停下來取暖,就再也走不動路了。

沈知白就是這麼一個溫暖的火堆,她鼓起的勇氣在他這裡化爲了虛有,只想坐下來伸出滿是凍傷的手,向他要兩分暖意。

她在轎子上就已經想通了,沈知白對她有情有義,她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回報他,什麼都不用想,只要他開心就行。

所以,在要洞房的時候,池魚也沒有拒絕。

但,沈知白卻是和衣躺了上來,伸手墊在她的脖子下頭,看着她道:“睡吧。”

池魚有點錯愕,也有點難堪,微微垂了眼。

“我不是嫌棄你。”沈知白道:“你對我坦誠。我也對你坦誠,我不介意你的身子。但,我不想看你強迫自己。”

池魚怔然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沈知白笑了笑,眼裡溫柔之意如月光,撫在她的眼裡,打消了她所有不好的想法。

輕輕擡頭,沈知白在她眉心剋制又深情地落下一吻。

池魚睫毛顫了顫。

“要我給你講故事你才能睡嗎?”沈知白道:“葉凜城送我的賀禮是幾本好笑的書,我可以講給你聽。”

池魚點了點頭。

“從前啊,有個住在溝渠邊的小夥子……”

月光姣姣,是個花好月圓的晚上,鄭嬤嬤躡手躡腳地站在靜親王府的新房房頂,打算搞點破壞什麼的。然而,側耳一聽,竟然聽見裡頭的人在講故事。

沈知白聲音溫柔,講的故事卻好笑得很,聽得她沒忍住差點笑出來,連忙揮手劃了個結界,然後……

“哈哈哈!”

鄭嬤嬤是想笑的,然而她覺得,這個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眯了眯眼,她側頭一看,旁邊不遠處的屋角上還有一個結界,蘇銘正在裡頭笑得前俯後仰的。

“你……”鄭嬤嬤嚇了一跳:“你不是回月宮去了?”

蘇銘更是嚇了一跳,差點從屋檐上掉下去,驚慌地回頭,看見鄭嬤嬤就想溜。

“哪裡走!”鄭嬤嬤揮手就是一根繡花針飛出去,蘇銘嚇得連忙抱頭,無辜地道:“我……我這是奉命辦事,嬤嬤可別誤傷了。”

奉命?鄭嬤嬤看看他,又看一眼腳下這屋檐,眉頭突然就鬆了:“我明白了。”

“明白了吧?”蘇銘嚥了口唾沫:“那我就先走了啊。”

“站住!”微微眯眼,鄭嬤嬤伸手就抓住他的後衣領:“我明白的是主子騙我,但不明白他爲什麼騙我,你在這裡是想幹什麼?破壞人家的洞房花燭夜?主子都回天上去了,怎麼還讓你來幹這種缺德事?”

蘇銘哭笑不得地道:“主子的心思,我哪裡知道啊?他就是讓我來看着點兒,也沒說要看什麼……對了,您又是過來幹什麼的?”

鄭嬤嬤一噎,心虛地丟開他:“我隨意走走,但你這種行爲十分可恥,傳出去都要令衆神取笑,還不快走?”

“那不行。”蘇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見的東西,主子也能看見,我要是走了,他會罰我的。”

鄭嬤嬤:“……”

這都是些什麼陰損的招兒啊?都回月宮了還不肯放過池魚?雖然……雖然她也是搗亂來的,但跟他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她做的是好事,自家主子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暗罵了幾句,鄭嬤嬤揮手,表示懶得管蘇銘了,站在屋頂上就繼續聽下頭的動靜。

沈知白還在講故事,池魚笑得很開心,咯咯咯地笑了一個時辰,比在仁善王府半年時間的笑加起來還多。

喟嘆一聲,鄭嬤嬤低聲道:“也許這輩子,是該放過她了。”

“沈羲……沈羲……”

“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不要。好痛……沈羲……你不會痛的嗎?”

滿頭大汗,池魚喃喃說着夢話,掙扎着雙手亂舞。

“池魚。”旁邊的沈知白輕輕喚着她,好笑地搖頭:“怎麼做夢都在喚太祖的名姓?”

明天凌晨見

第15章 不識路但識人心第60章 沒有緣分第46章 恩怨一筆勾銷第52章 我會給你補償第52章 我會給你補償第59章 情字何解第62章 他所看見的事情第18章 能幫你,我很高興第8章 她不是寧池魚第4章 壓不住的棺材板第62章 他所看見的事情第26章 你要相信你自己第15章 不識路但識人心第62章 他所看見的事情第21章 你害羞了?第15章 不識路但識人心第40章 我的夫君第51章 棺材裡的夢第39章 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第33章 妖怪嗎?第60章 沒有緣分第58章 無所不能的大仙第28章 她身上的溫度第7章 動了歪心思的沈棄淮第16章 風水輪流轉第65章 她是我的,與你無關第27章 自個兒牽的紅線第63章 求人的態度第57章 沈·不要臉·神棍·故淵第60章 沒有緣分第20章 你是本王的人第20章 你是本王的人第56章 前塵舊夢第63章 求人的態度第20章 你是本王的人第2章 憑空出現的男人第41章 神沒有七情六慾第44章 誰有問題第2章 憑空出現的男人第58章 無所不能的大仙第47章 我的人第51章 棺材裡的夢第42章 仁善王府裡的妖怪第38章 下作的手段第38章 下作的手段第39章 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第12章 我要做什麼,你可看好了第1章 走水的遺珠閣第29章 你不是麻煩第63章 求人的態度第40章 我的夫君第48章 興許是你喜歡我吧第45章 踏實的懷抱第65章 她是我的,與你無關第14章 一根筋的趙飲馬第29章 你不是麻煩第39章 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第11章 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第29章 你不是麻煩第29章 你不是麻煩第54章 我沒有什麼捨不得的第37章 幫忙的鄭嬤嬤第38章 下作的手段第61章 你不知道的事第27章 自個兒牽的紅線第14章 一根筋的趙飲馬第39章 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第30章 我給她的膽子第18章 能幫你,我很高興第23章 沒見過世面的沈故淵第55章 成全你第35章 狗咬狗第34章 嫁給我吧第54章 我沒有什麼捨不得的第10章 你是我罩着的第40章 我的夫君第2章 憑空出現的男人第53章 你撒謊第18章 能幫你,我很高興第58章 無所不能的大仙第61章 你不知道的事第47章 我的人第57章 沈·不要臉·神棍·故淵第63章 求人的態度第65章 (大結局)第30章 我給她的膽子第29章 你不是麻煩第49章 不要臉的男人第61章 你不知道的事第40章 我的夫君第27章 自個兒牽的紅線第20章 你是本王的人第21章 你害羞了?第55章 成全你第34章 嫁給我吧第30章 我給她的膽子第37章 幫忙的鄭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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