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服與不服, 冥王都是鐵了心地要嚴懲我。
他的臉色太可怕了,我抗議了一句之後,再也不敢隨意出聲。
只是外泄了能力, 便要將我貶爲廢人麼?
雖然我很委屈, 但卻不是不講理的胡鬧之人。
此件事的責任, 我肯定是有的。只是, 無心爲之的我爲什麼要被冠以‘私自外借’之名?
我明明已經跟冥王講清楚了整件事, 他憑什麼如此對我?
……
朵拉走後,我依然坐在牀上扮雕塑。
冥王似乎是餘氣難消,出門離開了幻冥殿, 把我自己扔在了耳室之中。
這算什麼?眼不見爲淨麼?
王,你是不是搞錯了?走的應該是我啊, 這裡可是你的寢宮!
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傷心還是憋屈了, 繼續呆在這裡只會自取其辱。
冥王要將我的罪責公告到全界範圍, 最後一句是什麼?以儆效尤!
轉眼間,我便從獨寵的御用指路人變成了罪人?我該說什麼好?
不顧身體的疲憊與遲緩, 我挪移下牀,走出幻冥殿,向自己的空幽居一步步捱過去。
-×-×-×-
回到空幽居,我將大門緊閉,任何人都不見。
我很苦惱, 還很煩悶, 總之就是想不通。
生平第一次, 我發現自己鑽入了牛角尖。但是, 我一點想出來的意思都沒有。
不吃、不喝、不睡, 我縮在牀上把自己裹成一個大繭,只露出腦袋透氣。
沒有來由的, 我就是突然想要任性一回。
我不管冥王移嫁在我身上的感情是真還是假、是深還是淺,我只想知道,他爲什麼如此不講理地剝奪我出界的權利。
我只是一個指路人而已,他這樣將我幽禁在幻冥界的王域之中,我豈不是就變成了一個廢人?難道,在冥王的眼中,我就真的只是他養的一隻寵物,說拴起就拴起,說撒手就撒手?
這種對我隨心所欲的支配對待,我無法全然接受!
真是越想越難受,我索性將腦袋也一股腦地悶進了被子中。
“主人,你不要這樣,其實王並不像你所想的那樣,他其實是爲了你好。”
“主人!如果你在異界反被自己的能力所傷所控,幻冥界會有重大的損失!”
就在這種時候,空鳴和幻幽卻想爲冥王說好話?
我把幻冥墜扯下脖子,隨手扔在了一旁。
什麼亂七八糟的謬論,我不要聽。
從小到大,我都是虔誠的僕臣。除了空幽居,我也就只有異界那麼一個可以讓我感到開心和安心的地方了。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剝奪走屬於我的快樂?
深司寶寶,景吾,我想念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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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悶在被子中太過缺氧,還是我確實感到疲倦,反正,我在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一覺無夢,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夜幕已然降臨。
房子裡黑漆漆的,窗子開着,投進點點星光。
朔月之日麼?夜空延展,沒有月亮。這樣的情景,讓我想到了一個詞:風高殺人夜。
我剛想嘲笑自己居然還有這樣苦中作樂的心情,突然覺得情況有異。
我身上好像沒穿衣服?裸着的麼?誰給我脫的衣服?
此問題驚起了我一身冷汗……鎮定,鎮定!我按住自己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
我好害怕,因爲我想到了多年前的那次輪迴懲罰。
那個時候,是誰讓我吃下了會使人迷幻殘心的瘋魔之藥?我一直未曾去查。
我用彼岸花害人害己的舊事陰影,在這一時刻重新籠罩了我。
現在的這種感覺,跟那個時候的……空氣中瀰漫着陰謀的味道,甜膩、糜爛。
我小心翼翼地從牀上坐起身,我的手碰到了什麼東西,好像是皮膚?
我顫巍巍地把頭轉向身側,這是——?!!
“琉璃,琉璃!聽說你把自己關了起來?不吃不喝?”
靜寂的夜空傳來一陣喧譁,從窗外飄進來的,是冥女的聲音。
從門外的動靜聽起來,來的不止冥女一人。這種陣勢,只能讓我想到‘捉姦在牀’四個不雅的大字。
我的牀上確實躺着一個人,可他/她是男是女我都不知。要掌燈麼?要應答麼?我自認爲自己已經足夠冷靜了。
可是,爲什麼心還是跳得如此之快?
“冥王大人。”
“冥王大人。”
“父王!琉璃不願應聲開門。”
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緊張的原因,冥王來了,王來了,他來了……
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我驚異於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該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琉璃,把門打開。”冥王發話了。
身邊的人似乎被吵醒了,‘唔’的一下發出了聲響。這好像——是個男子的聲音!?
“克洛諾。”冥王的聲音再次打擊着我的耳膜。
“是,冥王大人。”我不知道冥王給他下了什麼樣的指示。
“嗵——”這下可好,聲音清晰,不用猜了,我已經知道了,冥王是讓克洛諾把門給撞開。
“呃嗯,頭好痛。”躺在我身邊的人居然坐了起來,自說自話地道了一句。
不用懷疑了,他確實是男人,而且,我已經聽出了他是誰。
“達……”我纔剛剛吐出一個字,世界就此徹底變了樣。
燈光大作,亮如白晝,一室的王域君臣,全部瞪大了雙眼看向我的牀。
時空在我的視線中停頓了,我的眼中只剩下了冥王。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副什麼樣子,披頭散髮、儀容盡失?未着寸縷、僅有薄單裹體?
冥王先是同別人一樣放大了瞳孔,隨即便急劇收縮。溫柔已不復存在,灰藍色的眼睛中只剩下了刺骨的冰寒。
王,你竟是如此看我。你也相信了這滿地的酒瓶,和我身邊的男人麼?你也如他人一樣在猜測我是怎樣淫亂的女人麼?
冥女的尖叫聲我聽不到,其他人鄙夷唾棄的眼神我看不到,克洛諾的驚異、達納特的伏地叩首、朵拉的不可思議,我全部都不要去理會。
王,你居然相信了眼前這般虛假的僞象。王族專屬指路人琉璃爲了減輕懲罰,借醉勾引了冥王近侍達納特,你是這樣認爲的嗎?
王,求求你,不要用如此涼薄的眼神看着我。你說句話吧,說句相信我清白的公道之話。
淚水爬滿了臉頰,我哭不出聲音。
我只是靜靜地望着冥王,不放過他的任何表情。
最後,我看到了冥王笑了,笑得我身心俱焚。
他也如我所願地講話了,說出的話直接將我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深處。
“擇吉日,封琉璃爲獨魘巫女,除其指路之責,爲王域祈福終身。”
-×-×-×-
獨魘,添胤閣供奉之魔神獸,獨角,有觸手五隻,本爲懲戒出牆之人,亦可增胤添香。
獨魘巫女,強制閉關清修的婦道不潔之人,平日幽居添胤閣,侍奉獨魘,爲幻冥界衆鬼祈福。
巫女之職,早已廢棄百年有餘……
我被押解丟入添胤閣,連衣服都沒給我,還是裹着牀上的被單。
我已經麻木得失去了五感,盤坐倚靠在牆邊,有種萬念俱灰的瀕死之感。
朵拉對我說,稍後會有專人來爲我的冥契盒上封空鎖。這便是除去了我指路的能力。
我盯着不知名的地方,思緒遙遠得我都夠它不到。
傳說中,巫女所謂的侍奉,是專門爲獨魘解欲的。當上巫女的人,最後都會癡戀上獨魘的觸手,徹底淪爲獨魘的解欲工具。換言之,巫女就是獨魘魔神獸的獨享性奴。
添胤閣處於幻冥界王域的邊緣地帶,是幻冥界最爲黑暗的地方之一。
真想不到,我也有幸進到閣內,來享受這份無盡的恐懼和晦暗。
冥契盒的穿界能力被封后,就會有儀式舉行,在我的身上打下成爲巫女資格的烙印。這樣,獨魘就會被我的印記誘勾出來,舔嘗我的每一寸肌膚。
這些,都是我在典籍中曾經翻閱到的可怖記載。
朵拉離開後,添胤閣關上了大門,將所有的光線都阻隔在外。
我獨自一人癱倒在添胤閣中,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不會哭泣的木偶,在呆滯中靜待白天的到來。可惜,所謂的曙光,我再也看不到。
……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外的院中來了幾個人。
“嘖,聽說現在這裡面關着的就是曾經趾高氣昂的御用指路人琉璃。”
“可不是嘛,先是將幻冥界的力量亂借到外面,泄露幻冥界之力的秘密,然後又色誘達納特上牀。真看不出來,她那凍結的外表之下居然是這麼一副淫蕩的身體。”
“何止身體?我聽說,她一直試圖勾引冥王未遂。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妄想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冥後?她還真是貪心不足呢!”
“我說,咱們好不容易來到添胤閣,不是爲了說話來的吧?反正她馬上就要變成侍奉獨魘的巫女了,不如咱們搶在儀式之前,先來嚐嚐這具淫娃蕩婦的銷魂身體?”
“哈哈,你小子!還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別說了,進去吧,門都沒上鎖,真是走運,這就好像是專程爲我們準備的一般,哈哈哈。”
推門而開的聲音,微弱的光線隨着這幾個人的腳步聲夾雜進正堂之中。
我擡起頭,看到了這幾個人猥褻無比的笑容。
其中一個非常大膽地首當其衝,將手伸向了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