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馳, 你行啊,那這控制系統是不是就能用了?”齙牙張興奮地問。
“不能用的,這個聲音只是告訴我們設備開機了。”周馳說。
“那就看你的了。”齙牙張說。
言焉想過去看看, 齙牙張拉住她, 說:“我們休息一會兒, 去看了也沒有幫助。”他正說着肚子卻跟着咕嚕嚕叫起來。
“系統恢復了要是還能有吃的就好了。”言焉說, 她也很餓。
“恐怕難。”周馳看着顯示屏說, “據我初步判斷,要恢復大概要幾天時間,我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程序。”
“那我們也不管了, 我就坐這兒等你了。”齙牙張說着拉了張轉移坐下。
言焉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兩手抓着刀柄, 一副極不自在的樣子。
“你緊張也沒用啊, ”齙牙張說, “坐得跟個木頭人似的,沒餓死之前就得累死。”
言焉扭了扭身子, 翻轉刀柄,把刀抱在胸前,低頭閉上眼睛。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房間只能聽見周馳敲鍵盤的聲音。似乎過了很久,她擡腕看手錶, 竟然只過了5分鐘。
旁邊的齙牙張閉目養神, 看起來也並不輕鬆, 他的食指仍然扣在槍的扳機上。言焉卻再也坐不住了, 起身走到窗口向外看。 “快起來!”她說。
齙牙張幾乎是蹦起來的, 他急忙來到窗前。
下面黑壓壓一片全是怪物,雖然看起來都是蟲僕, 但也夠言焉他們對付好一會兒了。
“太遠的東西我的槍恐怕射程不夠。”齙牙張說。
“你看鐵絲網外面,在大門口停下的那個女生是不是蟲?”言焉問。
“像,怪我們進來時沒把那大門封好。”齙牙張沮喪地說,然後舉槍瞄準那女生,“她擡頭看我們了,是蟲沒跑了,可惜她在我射程外,如果走進來些我就可以一槍斃了她。”
“我這就下去,你給我打掩護就好。”言焉說。
“可能是我太餓了,”齙牙張愧疚的樣子說,“現在隔1分鐘這槍纔給我吐一發子彈,我儘量掩護你,你自己也要提高警惕才行。”
“好,我走了。”言焉說完就朝門口走,她的身體也極度疲勞,自知靈刃的威力因此減弱不少。
“小心點兒。”周馳說。
“知道了。”言焉笑着說,她想給同伴信心,同時也給自己增加信心。如今已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現在只有殺個痛快了,也能死個痛快。
言焉到了樓下,有5、6個怪物已經涌進來,正想衝上樓,她利落地幹掉他們,掃清一樓後本想把門關好,但進來時他們把鎖徹底破壞了,而此時又找不到堵門的東西,情急之下她索性推門出去。
大概有十幾個蟲僕晃悠悠朝她撲來,言焉揮一次刀就能幹掉3、4個,眼看就要消滅這些個行屍走肉,可第二次揮刀時其中一個蟲僕突然躍起,不僅躲開她的刀,而且緊接着又從袖口中抽出板斧,直接朝她的頭揮下去,這竟是個混在蟲僕中的蟲。
言焉一點準備都沒有,她向一側躲閃,但板斧還是砍在右臂上,這也是她持刀的胳膊。傷口觸到了小臂的韌帶和骨頭,鮮血馬上噴涌而出。她迅速把刀換到左手,順勢向上一挑刀,將面前的蟲砍成兩截。
小臂的血抑制不住地向外流淌,言焉沒有時間包紮,可是她的左手並不是慣用手,活動起來自然不靈活,而失血也令她感到陣陣眩暈。
“小心!”齙牙張在二樓窗口大喊。
隨着一聲槍響,一個狂躁人被擊斃在言焉面前。她強打起精神,艱難應付不斷朝門口涌來的怪物。
“她怎麼了?”二樓的周馳邊敲代碼邊擔心地問。
“受了傷,我的靈刃要是能換成你的手杖就好了,你確定我不能用嗎?”齙牙張着急得猛敲子彈匣。
“我下去幫她。”周馳說着突然站起來。
“不行,你得繼續忙你的,”齙牙張吼道,“你成功了比殺多少了着滿院的怪物強得多。”
周馳握緊拳頭再次坐下,他沒有繼續敲鍵盤,而是專心翻看起下面的代碼。
言焉用左手殺退了院子裡一半的怪物,她有意引怪物向外走,希望把他們都逼到大門外去,可又不能操之過急,因爲意圖太明顯蟲就可能帶着怪物們反撲。
大門口的女生始終只是看着,沒有進去的意思。她沒有拿靈刃,卻是悠然自得。
齙牙張見怪物被言焉清理得差不多了,便從窗口跳下來,邊跑邊瞄準門口的女生,拿準了那女生進入射程後纔開槍,他槍法是很準的,可是子彈在即將擊中女生的頭時卻被突然冒出來的盾彈回來,那盾牌足有一人高,它正是那蟲的靈刃。
此刻齙牙張再想開槍卻是不可能了,他的子彈沒了,新的又不能馬上生出來。
言焉靜下心來,她知道體內的東西不是惡魔,它是蟲,蟲那麼厲害,一定能引導她戰勝面前這些不足爲慮的怪物。這樣想着,她盡力摒棄一切雜念,任由意識引領自己拼殺,注意力也跟着高度集中起來。這種狀態使她像個空氣中飄忽的幽靈,並逐漸接近舉着盾的蟲。
蟲冷眼看言焉,神情中滿是譏諷。
而言焉此刻卻只把那女生當做一個靶子,隨着衝殺的進展她體驗到一種輕鬆的失重感,身體似是隨波逐流,輕得難以想象。剎那間她便來到蟲的身後,狠戾的一刀直接貫穿蟲的身體。
接着,她的耳邊一聲槍響,齙牙張開槍幹掉她身後的蟲僕,這也是目之所及中的最後一個怪物,他們兩個已經把這裡肅清個一乾二淨。
“幽靈,我們成功了。”齙牙說。
言焉回過神,小臂的疼痛感再次襲來,眼前的事物變得霧濛濛的。她閉上眼睛,再次睜眼時面前突然又出現衆多怪物,隨即四周圍驟然明亮,天空像是被揭開了帷幕,太陽如晨間初升一樣生機勃勃,而周圍的怪物則化爲白色霧氣,轉眼消失無蹤。
“言焉,我們成功了,我修復了控制系統。”周馳在二樓窗口朝他們大力揮手,臉上帶着興奮的笑容。
言焉淡淡地笑了,她感覺特別累,眼皮跟着便垂了下去。
“醒醒,言焉同學,醒來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後又傳來打響指的聲音。
言焉睜開眼睛,可這次睜眼便無法再閉上,因爲眼前的一切實在太不可以思議了。她坐在總控制中心的轉椅上,這裡不是那個舊的控制室,而是已經被破壞的那個,然而這裡的一切都完好無損。周馳就坐在她的對面,正瞪大眼睛看她,隨後也跟她一樣開始環顧四周。
控制室的所有的工作人員、工程師、警衛都在這裡,言焉還看到了一起在基地廝殺怪物的一些學員們。她擡頭向上向上面的躍層看,江凌、朱教官和伊教官在一起閒聊着,時而發出愉悅的笑聲。
江凌來到圍欄邊附身向下看,還對言焉打了招呼。
黑貓突然跳上言焉的膝蓋。
“你,你是西寶?”言焉問。
貓叫了一聲。如果是夢中,那這隻貓一定是西寶,她不會認錯的。
“我在做夢?”言焉問。
坐在斜對面的孔叔迷惑地看向言焉,他身上竟然毫髮無傷,衣服也是乾乾淨淨。
“我剛纔做夢了?”身邊的齙牙張揉了兩下眼睛問。
“當然不是夢。”有人說。
幾個人齊齊回頭,容光煥發的徐阿姨接着說:“我們進行了一場半真半假的試煉。”
“你!”齙牙張大叫着跳起來,“是你害得我們……”
這時徐阿姨轉了個身,再次面對他們時竟換了張臉,這個人她認識,她是祁婆婆,是霧社的社長。
祁婆婆對躍層上的幾位教官說:“大家都下來。小江,你看看應軒怎麼樣了,如果沒什麼事了就帶他也過來。”
小江點頭,然後向躍層最裡面的房間走去。
祁婆婆對在場的十幾個預備學員說:“來,學員們,都來聽我說。恭喜大家成爲霧社的正式學員,歡迎大家。根據你們各自的情況,部分學員會被編入獵手班學習,另外一部分學員會被編入職業班,進行相關霧社崗位工作的學習。”
朱教官和伊教官來到祁婆婆身邊。他們和之前判若兩人,精神飽滿又相當沉着。
“我點一下名,點到名字的應一聲。”朱教官對大家說,接着他開始點名。
言焉發現,這裡的學員人數還不到來時的一半,只有12名,而且全都被點了名。
朱教官接着說:“想必你們也發現了,一部分預備學員沒有經過試煉,他們會回到原來的生活中。”他手指向室內最大的屏幕。
大屏幕上現出影像,影像中學員們在走廊裡排着隊伍向前走,大概有二十幾個。言焉立刻在隊伍中發現了海琳,海琳走過時看向攝像頭,那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而其中一些人她看着面生,幾個有印象的都是被怪物殺掉的。
“他們會被洗去記憶,是原蟲的則還要進行抽蟲,這有利於他們順利迴歸原本的生活圈子。”朱教官說完屏幕就關閉了,他接着道,“這些學員大都是在擬象試煉中被怪物殺掉的,現實中便被淘汰了,此外,試煉開始時進入安全屋的七名學員在安全屋關閉時便被取消了資格。”
朱教官講完後,孔叔回頭對言焉和周馳輕聲說了謝謝,言焉羞澀地笑了笑。
江凌這時來到祁婆婆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着什麼。言焉開始擔心起應軒來,難道他真的受了傷,可是經過殘忍廝殺後的學員和教官都好好的,爲什麼他會有事呢?她真希望這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教官。”周馳舉手道。
朱教官示意他說下去。
“我想知道,我們經歷的一切既然都是假的,那就是夢嘍?”周馳問。
朱教官說:“不算是,你都進化出靈刃了,怎麼會是夢呢。不要懷疑自己的眼睛和感覺,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基地看看,你們走過的地方還在,要說假的,或許只有你們受的傷,霧社沒騙你們,擬象其實指的就是模擬出的幻象,而我們這個研究基地也確實要靠這些擬象來做研究。”
有些學員聽了教官的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時祁婆婆開了口:“誰能保證我們目前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或是虛假的?我來和你們說說吧,實際上,我們的切實體驗除了受外界刺激而來,還會被個人的自主刺激所影響,而不論刺激來自外界還是個人,每個刺激在被感受到前都要經過大腦有意和無意地處理,繼而再留在有意識的機體上,形成印記,而印記還要繼續經歷着改變,擴大、縮小、加深或變淺。”
“社長。”伊都蘭低聲說,似乎在提醒婆婆。
“沒關係,他們不懂也沒關係,就是說說而已。”祁婆婆笑了,接着慢慢說:“剛纔我所說的印記其實指的就是記憶的本體,它們不穩定地印刻在我們的大腦中,其形成過程就好像一種複雜的印刷過程,印製上去便留下了痕跡,這樣才形成了體驗。體驗可能來自實在之物,也可能來自虛擬之物,隨着時間流逝,有些印記慢慢變淡,直到機體無法維持存在,最後損壞腐朽,所有印記便也跟着消失,最終變爲虛無。所以說,真真假假很重要嗎?”她笑盈盈看向每個人,隨後轉身上了樓梯。
“來,同學們。”伊都蘭拍拍手說,“我們要回去啦。”
“教官,我還有問題!”齙牙張大聲說。
“我也有問題,教官我想問……”其他學員也紛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