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西岸,一輛雙駕馬車在數十名吳軍甲士的簇擁下急急前行,馬上坐着兩個文官,其中一個死死的抓住車軾,氣急敗壞的大叫道:“慢點,慢點,老子的心肺都被你們顛出來了。”
坐在他右側的文官根本不理他,連聲催促道:“快,再快點,再快點。”
馭手連揮馬鞭,兩匹駿馬喘着粗氣,發力奔馳,馬車在官道上狂奔。甲士們催馬前行,一個個神色緊張,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座騎,生怕和快要飛起來的馬車發生摩擦。
“咕咚”一聲,坐在左側的文士眼睛一翻,倒在馬車上,手卻還死死的拽着車軾。
右側的文士大吃一驚,連忙大叫一聲:“停!”眼疾手快,一手抱住暈倒的文士,一手拽着車軾,免得被顛簸的馬車扔出去。
“籲——”馭手長嘯一聲,拽住了繮繩,慢慢的控制住了駿馬。
“先生,醒醒,醒醒。”文士焦急萬分,拍打着暈倒者的臉頰。暈倒的文士一擡手,緊緊的扼住了他的手腕,眼睛睜開了,兩道狡黠的目光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惡。
“別打了,再打,老子不被顛死,也被你打死了。”
“哼,原來先生沒暈。”文士怒道:“那你何必如何拖延,你拖延一刻,我軍損失就會增大一分。”
“那關我什麼事?”裝暈的文士坐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臉上看不出一點慚愧。他斜着眼睛。一臉痞氣的看着急得臉色通紅的文士上。“我跟你說,你再這麼拼命趕路。老子就是到了那裡,也要休息幾天再宣佈命令。”
“你……”
“我怎麼了?不滿意?不滿意老子現在就回去,換一個讓你滿意的人來。”
文士氣得一躍下了車,捶胸頓足,卻不敢再下令向前急行。旁邊的甲士也恨得兩眼冒火,不少人把手放在了刀環上,卻沒人敢真正對車上那個無賴拔刀。
他們就是剛從武昌趕來的使者,裝暈的那個是魏霸的使者。大名皮二丁,原來是長安城的一個混混,機緣巧合,認識了當時在長安行間的魏霸,還和彭小玉成了熟人,後來便到了荊州找生活,因爲那層關係。再加上能說會道,現在成了魏興的副手。
停戰協議簽訂,皮二丁肩負着傳令給夏侯玄、諸葛誕的重任,跟着孫權的親信是儀一路趕往柴桑。等他們到了柴桑,才知道夏侯玄已經率領水師直接殺入鄱陽湖,即將和留守的豫章船廠交戰。是儀一聽就慌了。催促前進,希望能早點把命令傳到夏侯玄的手中,結束這場戰鬥,爲吳軍保留一點元氣。
可是皮二丁不幹了,他找了好多理由拖延時間。恨不得等打完了再去。現在,他更是拿出了做混混時的無賴。逼得是儀暴跳如雷,卻無計可施。
誰讓皮二丁傳的是口令呢。皮二丁要是不高興,這仗就沒法結束。
是儀很清楚皮二丁的打算,可是現在主動權不在自己手裡,他着急也沒用。事實上,他並沒有把所有的情報都告訴皮二丁,否則天知道這貨會不會直接裝死,一步都不肯走了。
不光是夏侯玄到了鄱陽湖,鄧艾也到了。鄧艾率領糾集起來的數萬山越,一路勢如破竹,逢縣破縣,逢郡破縣,長驅直入,已經攻到了豫章郡治南昌。他和夏侯玄會合之後,水陸並進,豫章船廠絕無倖免之理。
這也不能怪駐守的吳軍無能,只能說是形勢所迫。吳軍的主力現在就是山越,他們對被迫爲軍早就不滿了,一看到舉着神將戰旗的部衆,聽上兩句勸降的話,就歡天喜地的投降了,那些忠於吳國的戰士少而又少,根本無法抵抗這些山越的內外夾擊。鄧艾一路幾乎是兵不血刃,就算有幾個攔路虎,在漫山遍野的山越面前,也都被踏作了煙塵。
現在,鄧艾才真正意識到魏霸將陳褘配給他做副手的用意,這神將的威名號召力實在太強了。
是儀希望能儘快趕到豫章,傳達停戰的命令,爲吳軍水師保存一點實力。奈何皮二丁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卻對交州水師的實力有着難以置信的信任,他相信只要水師進入鄱陽湖,就算駐紮在柴桑的三萬吳軍追上來,也無法挽救豫章船廠的命運。吃掉豫章船廠,吳軍水師的根基就算是被挖空了,爲了這個目的,他什麼不要臉的招數都玩得出來,甚至詐死不惜威脅是儀。
是儀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泄。面對這樣一個連臉都不要的無賴,他就算是有千般妙計也只能望湖興嘆。
實力不如人,再有學問又如何?是儀感到深深的悲哀和屈辱。
……
鄧艾遠遠的看着南昌的城樓,看着城牆上攢動的人影,笑了笑,隨即下令繼續前進。他現在根本沒有興趣拿下南昌,他的目的是鄱陽湖的船廠。
他在船廠和南昌城之間佈下了陣地,留下一萬人列陣阻援,然後派出一萬人向船廠的陸營發起了攻擊。與此同時,鄱陽湖裡的夏侯玄也升起了戰旗,指揮三萬多水師向吳軍水寨發起了衝鋒。
諸葛直率領一艘樓船,數十艘中型戰船,一馬當先,殺入列陣迎戰的吳軍。身爲降將,諸葛直很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他不像諸葛誕那樣是主動投奔魏霸的,而是戰敗被俘的,如果不努力作戰,多立戰功,他以後的仕途很難順利。既然決定了要投靠魏霸,總要拿出點誠意出來。天下大勢已經很明顯,吳魏都不是蜀漢的對手,而蜀漢實力最強,發展後勁最足的無疑又是魏霸,現在交州水師剛剛組建,機會還多,不趁着這個時候趕緊上位,難道等稱霸天下之後再發力?
接連幾戰,諸葛直都立下了大功,這一次也一例外,他毫不猶豫的做了前鋒。
吳軍不甘示弱,派出兩艘樓船夾擊諸葛直。
諸葛直一看到對面駛來的兩艘樓船,不禁嚇出一身冷汗。這是兩艘吳軍的樓船不假,可是這兩艘樓船不是他熟悉的那種樓船,這種樓船兩側沒有槳,和交州水師的樓船很相似,只不過沒有那麼大罷了。更重要的是,這兩艘樓船的速度明顯比他的座船快。
這是秘密打造的新式戰船?諸葛直一邊緊急的思索,一邊掛起了求助的戰旗。前一陣子,孫韶曾經給他們吹風,說孫權正在豫章船廠試製新船,一旦成功,會優先裝備他們。如果不是交州水師來得太急,也許這些新式樓船會成爲他們的戰船,現在卻成了他的對手。
諸葛直不敢怠慢,調整方向,向其中的一艘衝了過去。
兩艘樓船越來越近,雙方將士衝到船航邊,開始用手中的弓弩對射。諸葛直站在飛廬上,清晰的看到了對方樓船後面的水花,這和交州水師的樓船如出一轍,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些樓船的速度也僅僅是比他快一些,和交州水師的樓船相比還有不小的距離。
吳軍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現在正得意於自己的速度有了明顯的提升,意氣風發,準備一舉殲來敵,特別是眼前這個無恥的叛徒諸葛直。對付諸葛直,他們有明顯的優勢。
“轟!”一聲巨響,兩艘樓船相撞,諸葛直雖然抓住了欄杆,依然險些從飛廬上摔下來。對方的速度更快,甲板更厚實,他的座船被撞得猛的側晃了一下,險些傾覆。不過對方也好不到哪兒去,船體也出現了明顯的傾斜,看得出來,在平衡性能上,對方並沒有什麼優勢。
“射!集射!”諸葛直顧不得站直身子,連聲下令。投降之後,他的樓船沒有變,但是諸葛誕也沒有虧待他這個同族兄弟,給他配備了二十架連弩車,還給樓船上的將士換上了全套的新式裝備。有了交州水師提供的裝備,諸葛直部下的戰鬥力至少提升了五成,特別是那二十架連弩車,用起來太順手了,不僅射程遠,射速快,樣子也漂亮,和這些新式裝備一比,原來的裝備簡直寒酸得不能看。
隨着諸葛直的命令下達,二十架連弩車開始咆哮,射出一篷又密又快的箭雨,撲向近在咫尺的吳軍將士。
在樓船相撞上,吳軍的新式樓船佔了便宜,可是對弓弩對射上,他們卻一點便宜也沒有,只能升起裝甲保護自己。這樣一來,他們的箭陣威力大減,零星的箭矢根本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
諸葛直憑藉着自己豐富的作戰經驗以及對新式裝備的瞭解,成功的奪回了主力權。
在他的身後,夏侯玄、諸葛誕也同時出去,兩艘鉅艦並肩前進,勢不可擋的向吳軍殺了過去。這是開戰以來絕無僅有的情況,以前他們總是一攻一守,以保持體力,可是現在他們卻並肩上陣,向吳軍發起了最猛烈的攻擊。
因爲他們也發現了吳軍戰船的詭異。豫章船廠是吳軍戰船的建造基地,戰船的數量非常多,如果都是這些速度有了明顯提升的戰船,他們就失去了不少優勢,所以,他們要在第一回合內擊垮這些吳軍,打擊他們的士氣,否則那些海盜、江賊可能會動搖,甚至一鬨而散。
兩艘鉅艦劈波斬浪,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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