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工作,平平淡淡就過了,皆因與同事還不太熟悉,有些話,不能說太深,有些玩笑,也不能過份,基本上,秦江整日都埋在文件堆裡。
打卡下班,沒幾步路,又途徑熟悉的詩露花語,秦江兩天沒來店裡兼職,想想頗不好意思,於是抽身進去。
“薛姨……哎?怎麼是你啊?難得難得。”秦江一進門,就習慣性招呼,定睛一瞧卻發覺人物版本不對。
“本以爲下午去shopping,誰知道被姑媽逮來幹活,唉,歹命~。”趙美麗蔫着臉兒,無精打采。今天的她,一身居家裝束,白色花邊領長袖T恤,灰色毛呢百褶裙,胸前掛了條俏皮小飾物,整個人顯得清麗,又不失親和。
秦江嗤之以鼻:“有錢賺還唧唧歪歪。”
四下張望,店裡已經有位男客人,在挑選鮮花,女人會自己買花欣賞嗎?機率渺渺,光顧花店的,永遠是男人多。對此,秦江深以爲然。
“喂,客人在那邊,好歹你招呼一下啊,我先出去一下,呆會兒再回來幫忙。”秦江掉頭便走。
“你……回來!”趙美麗站不安分,不自然地扭扭捏捏,也不知哪根筋不對。
秦江有氣沒力背轉頭:“還有啥事?等我隨便吃點填填肚子,再去送花,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趙美麗俏臉脹得愈來愈嫣紅,嬌豔欲滴一般。“那個……你……幫我顧一下店。”
秦江古怪審量她兩眼:“告訴你,別指望我替你看店,自己又跑出去跟凱子們燭光晚餐。”
趙美麗瞋目豎眉:“沒那閒功夫,我是……想上廁所……,臭小子笑什麼!美女就不能憋尿呀?!”
秦江抽搐兩下臉皮,使勁忍住笑。“限你五分鐘之內大完,不然我關門走人。”
趙美麗紅着臉,忿忿地奔往後室。
秦江無所謂來到那個男人身旁,恭敬詢問:“先生?請問需要什麼花?”
那男人長得英挺,骨子裡有壓制不住的盛氣凌人,掃秦江一眼,微微紳士一笑,默不作聲。
秦江困惑指着他:“你是……岑,岑……”
“我是岑道明,沒想到這裡遇見你。”岑道明謙和中,帶着令人不甚舒服的傲態。
咦?他不是那個對趙美麗有好感的男人嗎?送上門的凱子,趙美麗幹嘛要借尿遁躲避他?秦江看看岑道明,望望趙美麗離去的後門,困惑不已。
“這是你們合夥開的店?”岑道明稀奇問道。
秦江不好意思說:“我哪有這本事,兼差罷了。”
“哦。”岑道明態度淡了少許,轉頭面對滿屋鮮花。“來,幫我挑束花吧,你說,那種花比較好看?”
“哪種都好,每種花都有花語,代表它們的含義、寓意,送給女孩子的話,如果嫌紅玫瑰俗氣,可以送這束‘因爲愛’,清純的百合與嬌豔的玫瑰絕妙搭配,演繹出既輕鬆,又浪漫的情調,讓愛,在暖暖的黃色包裝襯托下呼之欲出,表示我願爲你付出一切……”
秦江不是第一顧店,說到花語,比起最愛花的女生,還要來得精闢,照他的話說,幹一行愛一行,不懂花語,死背也要背下來,難怪薛姨能夠放心,雖知他沒別的長處,但做起事來,卻很用心,捨得花功夫。
岑道明也不反駁:“你怎麼知道我送女孩子的?”
“是,做生意,得學會察言觀色……”下面的秦江沒說,只笑眯眯望着他,心裡另有一番註解:從你色情的眼睛裡,我看到了太多無法宣泄的慾望,和包含着因爲得不到而撓心焦慮,這神情,出現在張小亞臉上次數最多,如果你說不是爲了追女生,我從浦黃橋跳下去,完了,再讓你丟一大石頭。
“行,就這束,包送嗎?”
“當然,本店竭誠爲您服務,一次付賬也行,不放心的,咱先送花,等您確認後再劃賬也行,來,請這邊登記一下。”親自買和包外送,兩者價格相差頗大,秦江當然巴不得他要求外送。“名字填這……對對……趙美……?”
嗨,居然是送給趙美麗的,太陽底下,真多新鮮事。助人爲樂我常做,助人泡趙美麗,還是頭一遭。秦江干笑:“老兄,幹嘛不親自送?”
“你不用管,外送的錢,我一分不少給你,你也不必有負擔。”岑道明自嘲笑笑,也不願多作解釋。
“那……好吧。”
躬送岑道明,秦江開始收拾花束,專心爲它噴上些水霧,使之看起來,更爲嬌嫩豔麗,可是淡靜的工作,並不能壓制心頭那點小小的紊亂,以前是眼不見爲淨,今天看見有凱子當面追求趙美麗,也不知怎的了,心裡就覺得彆扭。
說對趙美麗沒感覺,那是自欺欺人,習慣,是一種可怕的病,從小習慣於陪着這個女人,一路和風細雨的走來,再木訥的呆子,也會生出三分情意,何況病入膏肓的秦江。
這到底算不算愛情,秦江壓根不敢想,也愧於想像,相對於趙美麗的光芒,自己實在是太暗淡了,對她所追求的幸福標準,也深感壓力巨大。一句話,不配。
不單趙美麗,幾乎對漂亮女生都存在這類想法。
其實,秦江不覺中已經走入一個誤區,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在乎,心想那不是屬於自己的,所以,頗有‘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懶散風格,有時候甚至藐視,或者不屑一顧,待人處事、不良嗜好通通不加掩飾,說過火一點,這是一種自卑。殊不知,他這麼做,女生反而覺得這個男人真切實在,沒有企圖心、沒有逼迫感,容易把握和相處,也許她們尤不自知,心底防線已然鬆動。
“他走了?”趙美麗悄然來到秦江身後,努努嘴又說:“剛纔做成的單子?”
“兩個嗯。”
“……什麼兩個嗯?”趙美麗莫名其妙。
“第一個‘嗯’是岑道明走了,第二個‘嗯’是生意開張了。”
趙美麗沒好氣照他腦瓜扇下去:“你也不嫌麻煩!”
“喏,這是岑道明送你的花,也算是一種浪漫吧。”秦江百般聊賴地將花束塞進她懷裡。
趙美麗毫不在意,隨手丟棄一邊,撐靠櫃檯上,沉默半分鐘,不無遺憾說:“江江,你在‘詩露花語’兼職一年多,天天‘送花’給別的女孩,怎麼不見你送一束給我?”
秦江介紹花語時,表情語氣都特別爾雅,謙和且彬彬有禮,與平日吊兒郎當的樣子,大相徑庭,幾乎搖身一變,成了位十足的惜花紳士,必須承認,工作起來的秦江,蠻吸引人的。
秦江目光渙漫的斜視她。“給你送的人還少嗎?”
“話不能這麼說,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是我惟一的竹馬。”
秦江轉念想想,確實如此,別說花,生日、節日什麼的,連小禮物也不曾送過,而趙美麗關愛,可說體貼入微,撇開小時候她闖禍,常常要自己幫頂缸的破事不說,如今她時常幫忙顧顧家裡,雖然家裡沒啥可搗鼓的,有起事來義不容辭,雖然事情多半大不到哪去,反正……就衝青梅竹馬四個字,這份情誼沒話說的……
只不過,要送花給趙美麗,感覺更怪,也許彼此太熟悉了,找不着送花的感覺。
趙美麗老大不樂,平常哪個男人送花,不是爽爽脆脆的,擱他身上還猶猶豫豫的,真憋氣。“愣什麼?都說這份上了,也不懂應應景!討討人家喜歡,花是我家的,又沒讓你掏錢買,連借花獻佛都懶得做,麻木不仁的傢伙!去去去,上你的班,賺你的錢去吧!”
唉,女人的怨氣,總是來得莫名其妙。秦江撓撓耳鬢,不得已,拎過身旁一隻盛滿鮮花的藤編圓形花籃,涎臉靠了過去。
“嘿,彆氣,生氣就不美麗了,來,給你一籃‘真情奉送’。”秦江深情款款:“粉色玫瑰5枝,橙色太陽菊6枝,紫紅色康乃馨各10枝,紫翠菊,綠葉豐滿,我對你的祝福和想念,不言而喻……”
趙美麗甜蜜接過花藍。這木頭人,推一推就動一動,完全沒有自覺性,不過,仍是在乎我的。
誰料,秦江一恍神,接着又蹦出一句:“承蒙惠顧218元,如果有什麼不滿,敬請投訴,本店會給您個滿意答覆……”
“……”趙美麗滿腦空白,特倒胃口,剛還想送他個飛吻來着,現在只想砍人。
“滾蛋!!”
跌跌撞撞的被推搡出門,秦江尷尬回頭,往裡屋解釋:“對不起嘛,職業病,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