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輕敵,後果非常致命。
秦江定定望着眼前慢慢冷卻的屍身,隱伏體內的黑暗面被激發,嗜血念頭不斷滋長着,是快意恩仇,抑或是放縱沉淪?已經分不清界限了,只覺得這一刻很瘋狂,往常看人殺雞都會哆嗦一下,如今活生生捅死一個人,竟然能瀟灑的輕鬆嬉戲。
這是平日那個小裡小氣、瞻前顧後,但還算循規蹈矩的自己嗎?德行、善舉、淳良都到哪裡去了?
秦江清楚,雖然厭惡這種行爲,但又不能束手等死,如果事情再來一次,結果仍是一樣的。唉,殺人真不是滋味。
惟一可安慰的說法,就只有‘正當防衛’了。
是的,我爲民除害,他死有餘辜!
秦江說服自己,才尋着死角退出房間。秦江一直很小心謹慎,身影儘量不映在外面那夥人的視線之內,沒法子,顧忌太多,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家有老媽小妹,外有親戚朋友,揹着一堆牽掛,和這幫亡命之徒玩不起。
……
猴子的身手,刀子很放心,畢竟他們四人都在伯仲之間,任憑哪個都與蕭晉有一拼一力,蕭晉是別墅內惟一戰力,秦江和那女孩基本上可以直接忽略,如今蕭晉被小七拖住,結局原本一直往好的方面行進着。
但此刻刀子從紅外望遠鏡裡,觀察到猴子很不對勁,怎麼說呢,自從他跳入房間後,身體便靠在窗臺邊,長時間姿勢保持不動,或許該用僵直來形容,這一般是屬於三長兩短的姿勢,恐怕他是凶多吉少了。
刀子暗暗心驚,難道猴子窩囊成這樣,不明不白就被人宰掉了?!
這懸念,死去的猴子想不明白,刀子更想不明白。
收回正要邁出的步子,刀子重新匿於樹後。這時,手機振動一下,掏出來查閱,是狙擊手天天發過來的:對方有幫手,被我槍殺一個,其餘人數不明。
刀子臉頰抽搐幾下,半晌身子才鬆懈下來。
殺手向來不追求膽氣或悍勇,而是要把握,解決問題的把握,最好是壓倒性的。現在刀子很缺乏下手的信心,對方來了多少人不知道,已方確確實實只剩下三個,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脫離了掌控。
該怎辦?
既然接了單子,就必須爲僱主解決問題,這是殺手起碼的操守,臨天亮還有幾個鐘頭,找增援是最好的補救方法。若是以前,刀子不屑於請援,但不知怎地,心頭很不安,眼前僵在窗臺前的猴子,彷彿會是自己將來的寫照,一向平穩的手,居然也微微顫了數下。
難道我老了嗎……
這次,是自己最後一次收山行動,還是踏實點好,否則命丟了,再多的錢也白搭。
刀子潛出三裡地外,放心撥打電話:“喂,古老闆,我是刀子。”
“刀子?什麼刀子?靠!三更半夜吵大爺睡覺,皮癢了?!”
刀子緊捏拳頭,忍住氣道:“古老闆,我曾經爲你賣過命,或許你不記得了,但那無所謂,我現在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沒有人能夠拒絕上門錢財,古老闆也不例外,原本懶洋洋的語音,振起一絲精神:“說。”
“一千萬,協助我殺個人。”錢是從自己四人所得佣金中扣出來的,刀子很無奈,被迫與別人分享,但宋老闆支付高達兩千萬佣金,在國內屬於天價,自己兩次完成不了任務,再也擱不下臉面向宋老闆要錢。
好在猴子死了,多出那份子錢,自己仨再勻勻,攤出五百萬給古老闆,所得依然不少,總好過任務失敗,一分錢也拿不到,更賠不起雙倍損失,到時搞不好還要亡命天涯。
這一趟溼了腳,怎麼也得撐下去。
“你知道規矩吧。”
“是,給你訂金200萬。”刀子報出一串銀行賬號、密碼,這原本也是宋老闆給的訂金,非常時期,唯有先撥給古老闆。
人命太不值錢了,不管是敵方,還是自己的手下。古老闆立刻拍板:“成!我派十個好手去,你在哪?”
刀子感到滿意,對方說的好手,當然不是隻懂收收保護費、欺凌弱小的普通混混,而是社團裡真正的中堅分子,見不得光,但個個是經驗老道的狠角色。
……
王海峰怒火攻心之下,哪還保持得下冷靜?當下就在樹林裡,衝電話嚷嚷。“邢哥,找十幾、二十個弟兄,帶傢伙來左山養老院別墅!”
“海峰,顏老虎託咱們乾的活兒辦砸啦?嗨,不成就算了,顏老虎雖然爲咱們洗錢,他自己好處也撈了不少,咱們又沒欠他什麼,而且人情已經做到,爲了幫秦江那無名小輩,他還能拉下臉指責我嗎?算了算了,小事情別較真,至於氣成這樣嘛。”
“這……這是錢的問題嗎?!”王海峰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髮指眥裂:“我弟死啦!這仇不報,老子咽不下去!”
“哈?!”邢哥嚇了一跳,昨天還跟他兄弟倆唱K、桑拿,不料今兒就掛了一個,唉,人生無常啊~。
趁邢哥感慨,王海峰也稍微平息急躁,但滔天殺意卻更甚,沉吟道:“邢哥!說句話吧。”
邢哥心知王海峰脾氣烈,何況又死了弟弟,恐怕是沒法休了,雖然如今利字擺中間,但道上混終歸要講究點情、義,自己反對實在說不過去,否則,王海峰這頭號干將,一準不再認自己這大哥,往後還何德何能領導社團下的小弟?
“好吧,派人給你,隨你折騰。”
唉,逼上梁山了,孃的,回頭得找顏老虎那廝,把損失A回來!邢哥恨恨的想。
……
秦江扶着韓由美,回到大廳坐好,又去找了一盞應急燈,掛在樓梯口,才懶洋洋埋入沙發中小歇。
“秦江,外頭死了一個,殺手暫時退去。”蕭晉終於信服秦江的預測,林子中果然埋伏有狙擊手,倘若自己冒然出去應戰,恐怕清明爹媽就得給自己點香蠟了,說起來,要感激秦江英明。
“嗯。”秦江似乎興致不大。
“樓上的……”
“沒事了。”秦江捏着眉心,感覺很疲累的樣子。
蕭晉眼尖,發現秦江手指染血,不禁暗自詫異:“你……殺了對方?”
秦江默然點頭。
蕭晉望向秦江的眼神,開始變味,滿帶疑問,還有些許驚畏和服氣。蕭晉稟性淳樸,人比較厚道,往常最多退敵了事,最狠不過傷殘對手,殺人這活兒,真沒試過,秦江可好,一聲不響幹掉對手,換作他絕對難以下手。
韓由美能品出味道,不過她心粗,倒不覺得有什麼,神色比當初倪彩還鎮定,反正在她心裡,秦江,還是那個秦江,一直保護自己的秦江,這就夠了。
“接下來呢?”蕭晉如今已是心安理得的服從他安排了。
“不知道。”秦江的答案很乾脆。
“嗯?”蕭晉不由犯愣,你若沒轍,咱們還搞屁呀!
“我確實不知道他們接下的行動。”秦江無奈攤攤手。原本半個夢可以預知刀子等四人行止,自從顏老虎一方加入後,事態就增加了變數,形成多米絡骨牌效應,一切猶如雲山霧海,不可預料。
半個夢,畢竟不是萬能的,可以預見兇禍、躲避兇禍,但無法控制兇禍。
惟一不變的是,不管任何時候,刀子四人如此再次對韓由美下手,步驟、手法基本一樣,屬於已預知範圍內。
“咱們坐以待斃?”蕭晉疑問一句。
“你這什麼白癡想法!接下來,當然是輪到英勇的人民警察上場囉!先前廖隊長老說要證據證據,這不,滿山現成的殺手,就等他來逮了。”秦江笑眯眯的,怎麼看怎麼象黃鼠狼。
“呃……”蕭晉決定不再去操那份心,端起剩下的半碗涼麪,窩到窗臺埋頭悶吃,一面注意外界動靜。
秦江掏出手機摁幾個鍵,突然雙眼一瞪,苦笑說:“蕭晉,吃快點,有事兒找你幫忙。”
蕭晉頭也不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