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鯤一度以爲他可能根本沒機會再見到那兩人了,兄長死的那天,他眼睜睜看着兩人離開,因爲傷、因爲恐懼、因爲死後餘生的大腦空白,他沒有立刻跟上,而是和隊友們一起到了基地,之後的兩天他漸漸從恐懼回神,兄長的死便開始越來越劇烈地折磨他,輕易放仇人離開這一點更讓他追悔莫及。
不料,仇人卻自己到了他的面前,而且實力大降。
當聽說有新異能者而且是無隊伍異能者來到基地時,李鯤本是抱着拉攏不了也混個臉熟的念頭去看人的,主要也是爲了從自我折磨中稍稍放個風。沒想到見到了仇人,還是有報仇希望的仇人,因爲他聽見之前見過他們的幾個異能者嘀咕:
“他們的實力降太多了吧?現在最多隻有一級。”
“受重傷了嗎,所以纔會來基地,三天前他們獨自離開時可囂張得很,我還以爲他們看不上基地的這點保護,就愛野外生存呢。”
“這樣的兩人可沒什麼拉攏價值。”
“難說,如果是受傷的話,實力受損就很可能是暫時的,如果這時候雪中送炭拉攏到了他們,想想三天前他們表現出來的實力,這種人形兵器入隊,隊伍就無敵了。”
……
幾乎是一瞬間,李鯤就想好了報仇計劃。他近乎瘋狂地要他們償命,同時,也要用自己的命去陪兄長,反正,他這種普通人,失去了兄長的保護,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好好發揮一下最後的價值吧。
李鯤用自己的命僞造了一個兇案,兇手直指沈灼二人,他當然知道就算將他們指爲殺人犯,他們也不可能受到什麼處罰,爲了一個普通人,基地不可能處罰兩個異能者凰歸引。但是,這種堂而皇之的殺人,這種踐踏基地權威、無視周圍隊伍的殺人,卻一定會讓兩人被排斥,然後他們爲了拿到兌換生活必須品的積分就只能獨自狩獵喪屍。
就算他們有空間系存有很多生活物資,但只要他們還需要c區的住房,他們就需要積分,基地給異能者和隊伍好的住處,但是價格也不便宜,沒有隊伍的普通人就算想住也很難付得起這麼高的積分,所以才根本不會一開始就被分配到這裡。
他們被迫獨自狩獵,他們還在重傷期間,他們的實力還在嚴重受損之中,他們被基地的人排斥,不會有人幫他們甚至還會有人給他們使絆子,他們的死亡率就大大提高。
李鯤不敢肯定他們一定會死,但是,他願意這麼賭一把。而熊斧,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沈灼二人倒不知道背後還有那麼多心理歷程,莫淙爍現在實力低微也回溯不了李鯤和熊斧密謀時的談話內容,他們所知就是整個‘兇案’發生的經過,以及李鯤的兄長死在他們剛來的時候,死於他們的漠不關心。
是的,兩人……好吧,準確地說是莫淙爍知道李鯤和他的兄長,不知道名字,但人他都見過,也清清楚楚地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嚮導的記憶力,四級魔法師嚮導的記憶力,過目不忘是不值一提的基礎配置——至於那位四級劍師哨兵的記憶力,直接等同於他家嚮導的就好,不要較真。
所以昨天一見到李鯤的笑容可掬,莫淙爍就知道有問題,他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位兄長死時李鯤的奔潰神情,那根本不是失去哥哥的反應,那失去的是生命支柱,要不是他當時站的位置格外妙,他應該是當場就緊隨其兄的死而死。不過也沒差,他根本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當再次見到他們兩人時,那發自內心的愉悅就顯得特別詭異。
作爲強精神系天賜者,雖然精神系在莫淙爍這裡的地位比較不符合強系,但是該具備的功能都還是一個不缺的,尤其是現在,當被封印爲一級時,精神系的強就凸顯了出來。
因爲封印的目的是讓這個時空縫隙的法則忽略他們,是讓他們外顯的能量被壓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而不外顯的能量卻沒有封印的必要。用遊戲技能來區分就是,主動技能被嚴格限制了,但被動技能卻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持原狀。比如沈灼的五感,比如莫淙爍的精神感知。
於是李鯤一出現在他們面前,莫淙爍就能感覺到他瘋狂的憎恨、憤怒、不管不顧與喜悅。前三者都理所應當,只等如何表現,但‘喜悅’就難以理解了。本着不變應萬變的理念,沈灼二人當時無視了他,半夜時聽見他在附近——沈灼感知意義上的附近——提到了他們,又立刻關注了他。
熊斧越說越激昂,衆人的目光讓他心潮澎湃,以至於當大家的眼神含義劇變時,他都沒有半點察覺。
“你們怎麼證明這是真的,而不是虛構的?”陶烊召突然開口道,問話的對象卻是沈灼二人,“畢竟這看起來像是由水系製造的投影,我猜是投影你腦中所想。你怎麼證明這是真的?”
“水系可以做到這種事情嗎?”
“用來放電影倒是很不錯。”
“得了吧,異能可沒富裕到拿來娛樂。”
“但是沒聽說過水系有這能力。”
“那人是天鴉的陶烊召,沒把握他不會亂開口的。”
……
在一片嘈雜中,熊斧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後出現了一道水幕,水幕上在放映昨晚發生‘兇案’……真實的過程。
熊斧懵了。那各種變化的視角甚至讓他連以爲被人偷偷安了攝像頭的錯覺都不能有豪賭。
異能可以做到這種事情嗎?不對啊,當時那兩人明明整晚都在他們的房間裡,他專門派人監視了的。距離案發地點有五百米,他們的異能還能遠程監視?水系?雷系?火系?什麼異能有這種功能?熊斧這才發現,敵人比他以爲的更深不可測,哪怕看上去實力降到可以硬揍的地步,他們也有大衆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底牌。
“實際上,我們無法證明。”莫淙爍回答陶烊召,“就如同,這位熊隊長,恐怕也無法證明人是我們殺的吧?僅僅憑死者寫下的血字,顯然,是當不了證據的,頂多只能成爲一個查案方向,現在,我們又提供了另一個方向。到底是我們殺的人,還是被害人自導自演想要誣陷我們,話說,這事誰來查?”
按照事先計劃,現在熊斧現在應該強調“誰會拿命來陷害別人啊?枉死的人臨死之時寫下的字,除了指認兇手還能是幹什麼的?”但他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感覺周圍盡是嘲諷的神色。
“沒誰查,”有人說,“不過可以跟基地報告一下,在任務處那邊有人做登記,但登記後會不會管就難說了。”
“有時間說這些,還不如多殺幾隻喪屍,你們這些新來的有什麼私人恩怨自己解決了,基地忙着研究病毒、抗體、可食用植物、提取晶核能量……沒工夫處理糾紛。”
熊斧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在莫淙爍的水幕中,熊斧拍着胸脯向瀕死的李鯤保證一定會將沈灼二人定爲殺人犯,讓他們在基地無法立足,但現在,周圍人似乎字字都在指責他不識大體,配不上基地的水準,這與熊斧預定的‘成爲基地頂尖的、擁有絕對話語權的小隊’完全背道而馳。
都是這兩人的錯。熊斧陰狠地看向沈灼二人,卻又在沈灼視線掃來時急急避開視線。
巨熊小隊成了笑話,李鯤的死無人關心。要說所有人都信了莫淙爍的水幕放映,倒也不盡然,只是莫淙爍的這一手讓大家覺得有點意思,就算不考慮投影內容,光是那如鏡般光滑穩定的水幕也顯露出了紮實的水系能力,是個值得拉攏的對象,至少比起以隊長爲首,從上到下一團混亂的巨熊小隊,要有潛力得多。雖然只有兩人,不比巨熊一隊幾十人,但人少有人少的優勢,可以直接吸收入隊,而不用考慮合作妥協。
不過還是要看對戰喪屍的表現,雖然聽說這兩人很強,但又有說他們實力大跌。必須眼見爲實,等下一次他們出任務時大家親眼鑑定過他們的實力後,纔會開始大範圍的真正拉攏。在那之前,只有天鴉有親近的表示,而且,只是少部分天鴉隊員,大部分隊員對這兩人依然有着心結。
“那真的是水系的能力嗎?”陶烊召再次問道,“當然,如果不方便,你可以直接拒絕回答我。”
這話有點耳熟,湯宵也說過,隊內一脈相承的問法嗎?莫淙爍好笑:“沒什麼不方便的,就是水系能力,任何一個水系……嗯,任何一個控制力足夠的水系……異能者都該能夠做到。只是在喪屍的逼迫下,大部分人都只想着用異能來戰鬥,而少有開發其他功能的。”
湯宵衝着陶烊召擠眉弄眼:我就說吧,精神病人思維廣,正常人是不能比的。
“……”陶烊召無視掉搗亂的隊員,又問道,“水系的戰鬥能力可以提升起來嗎?我注意到你在戰鬥時也偏重於用火系。”
“這跟系別特質有關係。”莫淙爍說,“確實,火系天生攻擊性出色,這方面水系是弱勢一些,不過我那天少用水系倒不是因爲這個。”
“是因爲跟我配合。”沈灼接到,“喪屍只有將頭完全砍下來纔會徹底消停,這一點我用劍能做得更利落,所以淙爍主要是將喪屍驅趕給我,用火燒能夠順便將它們對人的感染率再降低些,另外砍完後火焰持續也能儘量將它們燒掉。如果用水的話,驅趕是能驅趕,但水的洞穿效果對沒有知覺的喪屍影響太小,束縛的話又不適合對付羣體。再加上水多少會從喪屍身上濺開,如果有人不小心吞下了這些水珠,三級喪屍對普通人的感染率還是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