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天空稀稀落落幾顆星,孤寂而寥落。
彼岸花已經開始長出葉子,不多,卻足夠讓人回想起許多事情。
風舞翠竹,琴音在竹林間飄散,恍若在大海中失去了最後一塊浮木,絕望而憂傷。
青衫飄飄,細長的丹鳳眼半闔半閉,緊抿的薄脣勾出哀傷的弧度,那曾經握劍馳騁沙場縱橫天下,冷酷肅殺沾滿血腥的手撫着琴絃,溫柔如斯,恍若春風輕撫過情人的臉。
湖邊的白色身影不由得怔愣住了,脣畔似有若無的弧度早已消失,向來清澈洞察的眼神此刻變得迷茫而無助,眉心的硃砂痣更襯出那一抹癡,心中更是隱隱作痛,仿若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離開,握不住,放不開。
一曲終了,唯聞林間風過竹葉的簌簌之聲,震顫着她的心,拷問着他的情。
半晌,莫君語取下腰間的青玉蕭,徑自吹了起來。
似柳非柳楊花盡,相聚有緣至如今。還記得,琴簫相和,奏出人間天堂,明月如鏡,映出知心兩個;還記得,品茶天下,指點萬里江山,生死與共,化危機於無形;還記得,揮鞭東指,氣吞萬里如虎,金戈鐵馬,心相交於雲山。
花開花落終有期,與君相別爲而後。莫相忘,權勢於我如糞土,只因君故故相爭;莫相忘,如畫江山與君共,夜裡魂夢與君同;莫相忘,此朝爲別明日見,叱吒九天翔萬里!
雪白的袖袍上紅梅與眉間的硃砂痣相映生輝,眼神由最初的迷茫到傷感,到回憶,最後定格在堅定。脣角的笑意清淺,卻滿含溫暖,若陽春三月,充斥着希望。
湖面的光跳躍着,散出點點金黃,白衣身影在光與影間恍若即將乘風而去。
南宮幽想要伸出手,緊緊抓住,卻又最終忍下了這衝動,握緊了拳,回以一抹堅定的微笑,這是他們的選擇,他們的約定!
“幽,東風已經來了。”莫君語從懷中摸出一張小紙條,挑了挑眉,眼中閃着調皮的笑意。
南宮幽接過紙條,只有短短一行字:後日子時,隱月寺,聽風。
“聽風?”南宮幽蹙了蹙眉,語調略微提高了些。
“幽,是時候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說了。”莫君語笑了笑,示意南宮幽坐在湖畔旁,於是兩人並肩而坐。
莫君語目光投向遠方,帶着回憶:“我是一個孤兒,自小由師傅帶大。師傅一手創立了最大的情報組織聽風。我自小隨師傅遊歷各地,學會了很多東西,也就是在遊歷途中,師傅認識了佟三叔。佟三叔是第一殺手組織奪魄的幕後首領,後來在師傅的要求下退出了奪魄,但那塊血玉雕成的彼岸花是奪魄的最高權力象徵,佟三叔交給我,只是爲了以防萬一。”
南宮幽不禁有些愕然,雖說早就料想到莫君語身世定然不會平凡,可卻未曾料到是如此的不平凡,若是他想幹一番大事業,又有誰能夠與之抗衡呢?
“幽,你很驚訝?”莫君語笑得有些孤寂,“其實,你知道千焱的身份嗎?他是從泠海的彼岸而來,冰山是他原本的住所。知我身份的也就只有他了吧。”
“子言,真正的你究竟在哪裡?”南宮幽突然低聲問道。
莫君語愣住了,很多想好的話從腦海中消失,只剩下這聲拷問不停縈繞在耳邊。真正的我?
“就連你自己也不知道嗎?感覺你總是將對方的潛力激發到最大,在這個過程中享受那種驚險與刺激,不斷挑戰自己的極限,卻沒有勝負的執念。”南宮幽淡淡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但卻是那樣肯定的語氣。
莫君語默然無語,幽將自己完全的看透,並無半點差錯。
“子言,對你而言,就沒有絕對不能放棄的東西嗎?”
“幽,這個問題,我暫時還無法回答你。”莫君語淺笑着,眼中光華流轉,“但相信我,一旦有了答案,我一定告訴你。”
“恩。那麼,我就靜候佳音了。”南宮幽點點頭,“明日你果真要去麼?”
“幽,我大概能猜到是誰了,放心吧。”
“那就好。”
泠都 隱月寺
月光如水,鋪就一地清輝,月夜下的隱月寺安詳而寧靜。
“微臣見過禹王妃。”莫君語手搖摺扇,並不回身,聲音一貫的溫潤,宛若清泉。
“莫侍郎早就猜到是我了?”溫軟的聲音裡帶着讚賞的笑意,樹後轉出一個一身藍紗裙 的女子。
“能夠查到聽風和我有關的,非上官家莫屬了。前陣子不才處置了一個叛徒麼。”莫君語笑得雲淡風輕。
“既然如此,那麼我也就開門見山了,不知莫侍郎可有意願助禹王一臂之力?”
“哦?莫非禹王妃不知我是睿親王的心腹?”莫君語收起摺扇,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撫過扇骨,眼神中有着戲謔。
“那麼,睿親王可知莫侍郎與聽風有關?既然莫侍郎不願告知,必未全心相待。於我而言,這就是希望。”
“這樣啊,如果我不答應呢?”莫君語脣角勾着似有若無的弧度,“禹王又憑什麼讓我爲他效力呢?”
“名人不說暗話,太子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而泠王深不可測,目的不明,睿親王已是衆矢之的,而我家王爺正好可以扮演漁翁的角色。若莫侍郎能夠加入,對你們組織的發展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是嗎?”莫君語低下頭,似是在沉思,腰間的青玉蕭在月光下熒熒生光。
“莫侍郎且看這是什麼?”上官顏手上湖綠色的玉器在月光下晶瑩剔透。
“玉琮?!”
“對,玉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