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長恨歌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翠華搖搖行復止,西出都門百餘里。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

峨眉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天旋日轉回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

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

春風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時。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梨園弟子白髮新,椒房阿監青娥老。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

爲感君王展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排空馭氣奔如電,昇天入地求之遍。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裡夢魂驚。

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邐迤開。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

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昭陽殿裡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唯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

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居易《長恨歌》

緣分,是這世間最神奇、最傳奇也是最令人魂牽夢繞的字眼,雖讀來平淡無奇、質樸普通,卻又充滿了瑰麗的浪漫主義色彩,只要經歷過紅塵的男女,無不被這兩個字吸引住目光,併爲之深深地沉陷,或歡喜,或悲傷,或謝天謝地,或呼天搶地。

緣來緣去緣如風,緣深緣淺幾人同?紫陌紅塵、黃泉碧落,前世今生的感動裡,無不糾纏着緣分二字,到底,情愛的天地裡,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莫非所有的牽連只與那兩個字眼相關?如若是,倒也不用說什麼善緣孽緣,更不必糾結究竟是誰辜負了誰,因爲看似的正確與錯誤根本從來都由不得哪個人的主宰,不是嗎?那麼,便要拿這做了理由,忍心棄她而去嗎?

不,那不是他想要做的,如果他們之間註定是一段孽緣,如果和她的別離是緣分的註定,那麼他寧可從來都不曾聽說過緣分二字,也不想去理解它的意義,只打定主意,去勇敢追逐他想要的幸福和要給她的歡喜便是了。可,緣分真會因爲他的忽視與不理不睬就不存在了嗎?不論截取生活中的哪一個片段,都會毫不例外地發現,每個人都在有意無意地提到緣分二字。幸福因爲它,歡喜因爲它,悲傷因爲它,痛苦因爲它,成功因爲它,落寞因爲它,茫茫人海,這兩個字已經成了人們最熟悉的梵語詞彙,甚至早已滲入所有人的骨骼肌膚,任憑怎麼用力,也無法將之剔除。即便知道自己終將面臨的是一段錯誤的孽緣,也不願與之劃清界限。

這是緣分的魅力,更是緣分的誘惑,也反映了人們在緣分天定的桎梏中無力抵抗,只能消極以待的心態。不就是一個佛家術語嘛,難不成他白居易還能被它打倒不成?什麼緣分?什麼善緣、孽緣?通通都是騙人的好不好?他纔不要相信什麼緣分,他只相信自己的愛不會被任何繁雜的世事幹擾影響,只相信這滿腔的情深不悔只有湘靈一個人配得起,只相信執手相對、白首偕老的愛情纔是人世間最美的聖經。可,這些相信爲什麼卻不能兌現成一紙她想要的婚約,而他的誓言又爲什麼總是不能給她帶去一份永遠的安然與妥帖?難道這還不是自欺欺人嗎?說什麼他們的愛情不會受到世事的干擾影響,這樣的鬼話連他自己都糊弄不過去,又如何教她相信?從始至終,他和她的愛情就不斷遭受着母親的干涉,遭受着緣分的掣肘,不是嗎?

緣分,緣分,緣分!爲什麼兜兜轉轉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後,他還是不能逃出這兩個字的禁錮?回過頭去,看芳草連天,看青山綿延,他心有餘悸,卻是依然不甘,難道,今生今世裡,他和她真的也被緣分二字下了詛咒嗎?看來,他是中了愛情的毒,中了緣分的蠱了,如果一切都是天註定,人力無法改變,那麼與她擦肩而過後,今生累積的所有癡纏更與誰人說?莫非,要他帶着一切的秘密埋進墳墓嗎?

紅塵若夢,問世間幾人能參透,豈不知,花開花落自有時,一切的一切都有既定的規則?每一季花開花落,冥冥中總在給予人們暗示,不必歡喜,也無須憂慮,坦然面對塵世間的一切變數便好。可愛情並非花開花落,它關係着當事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又怎好冷眼旁觀?可嘆,滾滾紅塵裡的癡男怨女,總是眼被情障,不由自主地繫心於錦繡花事,任心思纏綿,迴環往復,只一個“緣”字,便縛住了終身。卻不知,人世間的邂逅,從來都如煙似夢,緣來緣去皆如風,時間到了,即便再怎麼難捨難分,也無法逃開長生天的清算。

緣來,如花朵初綻,每一瓣花瓣都寫滿青澀,卻又深貯希望。茫茫人海,該如何才能藉着緣來的機會與她再度相逢,把歡喜的淚水張揚在激動之後?佛說:擦肩而過,亦是前世因緣。爲什麼他和她卻只修到了今生的擦肩而過?是前世不夠虔誠,還是這一生的離別與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只是爲來生的長相廝守做下的鋪墊?想來,世界之大,人繁如草,草尚有風爲媒,哪怕相隔千里,風依然可以傳情達意,聰慧如人,如果時空阻隔,卻是相見無期、相思無憑,只能迎風灑淚,既如此,倒不如祈求來生做一株小草的好!

緣去,如風掃落葉,縱使百般呵護,百般憐憫,千般的捨不得不甘心,情緣亦會自動凋落,不會因爲任何人的牽絆而稍做停留,亦不會曲折委婉地給予提示與忠告。世間的事,總是充斥着太多的變數,最後會以怎樣的面目呈現,根本不是人力所及,即便情深似海,也會覆水難收。回眸,秋風已冷,寒露更深,極目遠眺間,山已添了蒼涼,水亦添了初寒,卻是山色空濛水新奇,叵耐還是留不住一絲一毫的溫存。情難再,人依舊,這一顆不變的真心又該到何處再去尋覓青春的足跡?嘆人生如風,即便一路走下去不是蕭瑟的秋,又可曾重逢昨日的春花嫵媚?逝去的便逝去了,未曾逝去的也終將逝去,那麼,得之何幸,失之又何憾?然而,終究還是無法走出心的桎梏,都說緣分天註定,緣來喜相聚,緣去且放開,可心底積澱的這份濃濃的情感依舊黏膩得化不開,卻教他如何捨得丟棄?

一聲聲珍重,都源自離別的惆悵,莫非,等昨日的芳華通通付諸嗚咽的西風,癡情的人兒卻只能任由多情的淚水不分晝夜地滂沱在蒼白的面龐上嗎?恨只恨,緣來緣去緣如風,緣聚緣散太匆匆!愛情的花還未凋落於心海,緣卻已經悄然逝去,怎不惹人愁腸百結?滿腹的深怨,不爲瓢潑的風雨,不爲無情的流年,只爲這一句難耐的情深緣淺,難道,無論愛得多深多久,世間的紅男綠女都無法擺脫開這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緣字嗎?緣的真相到底是什麼?爲什麼竟有着如此巨大的魔力,不僅可以時刻左右人們的聚散離合,還能左右人們的喜怒哀樂?!

都說是聚散天定、離合難期,可他偏偏不信這個邪,只要兩顆心彼此抵近,難道還怕這莫須有的緣分二字不成?緣分到底是什麼,不是誰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嘛,除了佛經上的記述,有誰目睹過它的存在,又有誰和它說過半句的話,做過哪怕是一秒鐘的交流?不,沒有,從來都沒有!緣分就是個虛擬的詞語,總是被藏在見不得光的角落,需要它出場的時候纔會被文人騷客們拿出來鋪敘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懷,如若它真的存在,又爲何沒有勇氣走出來與他面對面地辯論?

如果這世間所有的事都由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緣分在背後操縱主宰,那麼所有的真情豈不都是一場刻意的欺騙與演繹,而他滿腔的深情也不過只是一種空洞的虛無與荒謬?想想就覺得世事的真相可怕得厲害,可萬一這一切都是真的呢?雖然沒有人見過緣分長什麼樣,可同樣也不能證明沒見過便不存在了啊!到底,這世上有沒有緣分,緣分是不是掌控着人世間所有的聚散離合,他一下子也被搞懵了。早知世事無常,又何必相識相知?既已相愛,爲何又會緣去如風?不管人世間究竟存不存在緣分二字,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即便世間的情感都由緣分主宰,他也要用這滿腔不變的深情去感動上天,讓它成全他和湘靈的結合,不要再折磨他,也不要再惹她悲傷。

以爲,自己用心去祈禱了,便會打動那位心腸堅硬的老天爺,給他們一直想要的幸福,誰知道兜兜轉轉、磕磕碰碰後,收穫的卻還是一切成空!莫非,他與她真的緣盡今生了嗎?已經很久沒得到她隻言片字的消息了,也不知該去向誰打聽,只好讓心沉浸在寧靜的夜裡,於微微刮過的風中悄悄爲她守候,無須太多言語,也無須任何眼神的交匯。既然一切都由天註定,那就靜靜地等待上天給他們做出的最後的安排吧!

期待了那麼久,終於,她的腳步在他繽紛的夢裡娉婷而來,那一瞬,他潸然落淚。這樣的幸福來得有些突然,沒有經歷任何的掙扎與爭取,所以等他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嘴角依然掛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一眨眼便忘卻了前塵往事裡的苦與痛,只安之若素地把自己的心輕輕安放在一個平靜的國度裡,一個人悄悄地歡喜又悄悄地神傷。也許已經忘了,紅塵之外,那個爲他執着守候的女子,是以怎樣的心情,默默坐在一個人的窗下爲他祈禱如花的前程;也許已經忘了,他們擁有的歡愉,透過最深的思念,把癡情撒播在深秋的季節裡,隨她的身影彌散,讓陽光始終透着溫暖……而唯一記住的只有她如花的笑靨,還有他歡喜的表情。

那些趟不回渡不來的陳年舊事,終不過只是一場短暫的夢而已。遙遠的未來,還在繼續,盼只盼,能夠在思念濤起的日子裡,像從前那樣握緊她的雙手,在最深的季節裡再次相擁,無須太多言語,就讓那縹緲的琵琶絃音穿透厚重的往事,貼着流水的聲音一步一步走近彼此戀慕的心,將那滿腔的不得已與不甘心都永遠地掛在明月浸染的樹梢上吧!

唉!他輕輕地嘆息。緣來緣去,自古以來,那些有緣的人兒可曾都長相廝守,但如果無緣又安能相伴左右?情深緣淺,無情的人自然不是真英雄,可自己這有情的人,滿腹的相思倒又要付諸流水,只能在深情中做一個無人喝彩的懦夫,到底是該緣分不肯成全還是要怪自己不能堅持?秋風蕭瑟,站在堤畔眺望遠處的風景,看滾滾長江東逝水,載着落葉隨波遠去,奔流到海不復還,心,禁不住微微地顫抖。卻原來,自己還不如那些落葉勇敢,無論在前方等待着的是些什麼,它們都鼓足了勇氣一往無前地向前衝刺,可自己每次面臨重大抉擇的時候都選擇了退避與沉默,這樣的一個他又如何配得上湘靈對他的滿腹癡情?

究竟,什麼時候,他才能衝破重重的桎梏,勇敢地與她牽手,不再顧慮任何人的態度,也不再爲他人的閒言碎語而糾結彷徨?靜夜沉思,如果人能夠活得像江水一樣瀟灑自在、恣意縱情,一擡眼,只見輕舟一帆影,卻永遠看不到四季輪迴的殘酷,該有多好。然而,現實的世界卻是殘忍而又冷酷的,輕輕一個回首,先前落入眼簾的那一叢奼紫嫣紅,便由嬌豔的春花變作了淒冷的落紅,而感情亦同,再深的情,經歷了過多的人世變遷,也會變得面目全非。

緣來緣去緣如水,花開花落終有時。花已殘,人空瘦,即使滿腔的深情不移,又能如何?她不在,錦繡成堆也明媚不了他眺望的目光,月下獨酌的不僅是他一個人的孤單,還有流雲千丈的寂寞,而那夢中幾度翩躚的身影,再怎麼歡喜,也舞不起那一片曾經的倩影。不需懷疑,亦不必追問,緣來如水,沒有任何的理由,也容不下絲毫的解釋,就那樣,在註定的時間裡,他們註定相遇,片刻的凝眸便書寫了曠世的傳奇。無論接下來遭遇的是長久的歡愉還是漫長的煎熬,都已無力改變。然而,情緣總是可遇不可求,紅塵之中,相逢者衆,相知者少,卻又是怎樣的機緣,恰能在最好的時間相遇,又恰能在註定的聚首間彼此相惜?或許,這也是個無解的難題,緣來如水,只有兩心知,他人又怎能窺破其間的玄機?

嘆華年易老,轉眼便成蹉跎,短暫的歡愉過後,留下的便都是遺憾與傷感,一任他淚流到天明,怎不惹他撕心裂肺的痛?滾滾紅塵裡,能有幾人可以做到面對所有的事都能夠一笑而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八個字對他來說,太難太難,終不過是一曲無人能譜的上古神話而已!緣斷緣續唯天定,緣起緣滅終成空,爲什麼,這一段癡纏的戀情偏要由那來去捉摸不定的緣分來主宰?

人生無奈,緣來如水,緣去亦如水,當百花凋落、水流枯竭,這深不見底的癡情又該如何取捨?其實,一切的一切即便不是定數,也由自己的修爲決定,如果曾經不再、舊情已遠,又何必怨緣去如水?彼此走遠了,便丟開那些鬱結的心事不就好了嘛,爲什麼還要惦記着曾經的付出、曾經的擁有,總是放不下又提不起?往事再美,已飄離心海,緣分天定,勉強亦是水中撈月,更何需一嘆再嘆?!情緣如水,如水的柔情,總是倏忽間便淹沒了衆生,漫漫紅塵路,難逃愛與恨,縱能參透玄機,終跳不出一個緣字,糾糾結結、纏纏繞繞、牽牽絆絆,實在是不該!

想起和她初識的季節,還記得那晚的月亮很圓很亮,而她遠遠向他走來,宛如月宮中的仙子般空靈飄逸,歷經磨難後依然保有一顆純真的童心。也許正是她的單純可愛吸引了他,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她就像那飄香的美酒,存放的時間愈久愈清芬,只一個回眸,就將他的心整個兒輕而易舉地偷走。或許,前塵的糾葛裡,他曾過境她的刀山,獨舞過她飄零的傷,所以今世裡,他纔在她面前婉約成一朵靜默的荷,在如火如荼的夏日裡,日日訴說着蓮的心事。然而,遠去的她卻無視他的芬芳,在彼岸悄然站成了一道他永遠都無法觸手可及的風景,一任他心底那首悲涼的歌,只能默默地唱給那些隨風飛舞的蘆花聽。

湘靈啊湘靈,如果早知道無法把你忘記,蓮葉亭亭時,我絕不會風姿綽約一整個荷塘。你可曾知,當螢火蟲不知疲倦地獨自唱響雲歌的時候,我獨自搖曳、芬芳不息,日復一日地抗拒着秋的來臨,只是爲了,爲了五百年前你那一眼多情的凝望?當你望着殘陽流下傷情的淚水,借一把餘暉將溫柔的靈魂凝注成我筆下一首最動人的詩篇之際,窗外的殘荷則帶來細碎的雨聲,飄搖在無月的夜裡,瞬間便斑斕了我眼底最美麗的夢。夢中的我在亙古的永恆裡譜寫着那不老的戀曲,而你,卻古老得一如洪荒裡那個遙遠的故事……

於是,便憂傷着在佛前祈禱,祈禱佛祖讓我來世化作你腕上的佛珠一串,當梵音響起的時候,默默地等你,一顆一顆地將我數落。然後,三生三世的糾葛牽絆,便如同浮光掠影般在滾滾紅塵裡悄然上演,帶來了很多歡喜,也帶來了很多悲傷,直到雁過長空的時候,我聽見風在水面上悄悄地說:忘過,忘過……才記起我們當初的緣起,可一切都又來不及挽回了。

那夜的星空璀璨絢爛,我卻無法讓記憶如雲煙般消散在看不見的塵埃裡,也無法像那無拘無束的風,在時光裡輕盈地走,兩手空空,無牽無掛,更無法讓相思蹣跚着走向終點,所以我依然只能選擇沉寂在靜止的時空裡默默地等。而當我終於等到你的出現時,你卻在我身旁徘徊遲疑,於是,我便又在你的徘徊遲疑裡靜靜地枯萎凋謝。你不會明白,在那不甘又不得不模糊的花瓣脈絡裡,隱匿了多少你讀不懂的心事,更不會明白,我對你的用情到底有多深。你啊你,錯過的不只是一個長長的夏季,還有那個迷人的夏日裡,蜻蜓在荷尖旖旎的絕世美麗!

當清晨第一陣雷聲轟隆隆地滾過他孤獨的窗前時,他還在斷斷續續的夢境中輾轉。這乍然響起的雷聲恍惚間顯得有點陌生,而那雨想必是已經下了許久了,可它到底起於何時,他也弄不清楚,或許在夢剛剛開始的時候,也或許在夢境快要結束的時候。不過,它碎碎的腳步從深夜一直趕到黎明,廊檐下的空階上該又是一地溼痕了吧?起身,披衣。窗外漫天的雨簾在他疲憊的眼前爭先恐後地訴說着細細密密的心事,他卻無意去聽,也不想去理會,更不關心它們究竟自何處來,又將去向哪裡。

到底,是雲的刻意,還是雨的決然,才讓他一再把她想起,欲罷不能?漫無目的的徘徊中,那恍然失重的腳步裡可曾染了別離的寒意?他,不曾問過,它們亦不曾作答。僅僅隔着一扇窗戶,他與它們漠然對視,時緩時急的雨滴在地上濺起無數的漣漪,散開聚攏又重新被打開,如這次第的心事,卻不知道是該放肆鋪排還是該悄悄收斂。

昏暗的天空有冷冷的風徑直掠過,深秋的風看似溫柔,卻是暗藏心機,那些飄搖的葉子,它們歡快的低吟或者微醉的舞蹈是不是都只因爲風的忘情呢喃?然而它們又哪裡知道,那些附在耳邊的甜言蜜語終不過是風編織過無數遍的謊言而已,又如何當得了真?!不知不覺中,他已走到了瓢潑的大雨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更打在他的心上,那搖搖欲墜的心,被撕扯得支離破碎,沒有一絲完好。儘管如此,他依然在痛不可當的撕心裂肺中不斷提醒着自己,不能哭,千萬不能哭,於是,強忍着心傷,最終違心地告訴自己已經不再愛她。可是,淚水卻在不斷涌出,又在雨水中默默融去,他已經分不清滑過臉龐的究竟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淚水了,就像不知道他這般愛她到底是對還是錯一樣。

湘靈,你到底在哪兒?爲何不肯出來見我?狂風暴雨中,他聲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卻是緣起緣落緣已盡,落葉凋零情難尋。雨仍在瘋狂地下,彷彿要衝刷乾淨誰的靈魂,是他的嗎?爲何他的心這般悽絕痛楚?湘靈啊湘靈,如果早知道無法把你忘懷,落楓無言瑟瑟了半江秋水的時候,我就不會把相思鐫刻在紅葉上,只任一葉飄零,以最快的光速穿越千層浪波,在所有可能和不可能的歲月裡,爲你繾綣起一個個最纏綿的秋季!

知不知道,當江面上的月華終於溫柔地浮現,當你終於把我的相思和等待緊擁成眠,當微風輕輕吻着你我多情的眸光,當你終於含淚低喚着我的名字,所有等你不來的憂傷便會在頃刻間如雲煙般消散?然而,寂夜依舊悵然,在他無奈成長的歲月痕跡裡,她還是沒有來到他的身邊,他又如何能夠淡然面對這一切情非得已的傷?盼只盼,當他如飄零的落葉墜入寒江的時候,她可以俯身拾起那些散落的音符,和淚把他所有的憂傷串成一段動人的樂府,把這段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局的故事譜成一闋美麗的相思曲,一任他在淡月星稀的時光裡踩着她的詩行,低徊着她的愛,在如水的月色裡輕吟起只有她才聽得懂的心曲。然而,這大概也只能是他鏡花水月的期待吧?

一天天的守候,一天天的等待,他依然固執地沉溺在她的疼痛裡,溫柔徘徊着不肯離去,終不知如何向她描述,那時的風,那時的雲,還有那時的清風朗月裡,他滿裹的這一身無奈的憂傷和美麗。終於明白,相愛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便又要回到痛心疾首的現實裡,在冷酷與殘忍裡學會接受一切的該與不該。到底,該如何才能將她忘懷?他不知道,也不願去深思,只好在友人太常博士陳鴻、隱士王質夫的陪同下,前往馬嵬驛附近的仙遊寺遊山玩水,企圖將那心中鬱積的憂傷和惆悵默默排遣。

馬嵬驛,那是唐玄宗的愛妃楊玉環自縊身亡的地方。貴妃已逝,卻在世間留下一段悽美的故事,空令後人嗟嘆。三人同往仙遊寺,自然無法不談及玄宗與貴妃的情愛舊事,王質夫更是鼓勵白居易用他筆下雋美的詩文將那段漸被塵封的紅顏往事記錄下來。

“樂天乃深於詩、多於情者也,試爲歌之,何如?”王質夫望着一臉憂鬱的白居易輕輕笑着。

“我?”

“要給大美人楊玉環著文賦詩,當然非樂天兄的一支生花妙筆莫屬。”陳鴻也嘻嘻哈哈地附和着,“要再不把這段故事記錄下來,恐怕那段令人生憾的情事便要隨着時間的推移被歷史的塵埃湮沒了!”

“可是……”白居易蹙了蹙眉頭,想起湘靈,這個時候,他實在沒有心情爲那個死去經年的楊貴妃賦詩作文。

“還什麼可是不可是的?”王質夫繼續慫恿着,“楊玉環是在馬嵬坡自縊身亡的,從此與玄宗皇帝有情人陰陽相隔,無法再聚,着實引爲恨事,不如這首詩就叫作《長恨歌》吧?”

“長恨歌?”陳鴻仔細咀嚼着這三個字,不無得意地點點頭說,“嗯,就叫長恨歌吧!樂天兄,咱們就根據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來演繹一段文壇佳話,如何?”

白居易不解地盯一眼陳鴻:“大亮兄,你的意思?”

“當然是你來作詩,我來寫傳了!詩就叫《長恨歌》,傳自然就叫作《長恨歌傳》了!”

“好!好!”王質夫望着他二人,興奮地拍着巴掌說,“樂天作詩,大亮作文,真是天人之合、妙不可言!怎麼樣,樂天,難不成這一曲《長恨歌》就把你難倒了?”

“楊玉環,長生殿;長生殿,楊玉環……”白居易望着陳鴻與王質夫癡癡念着,眼前閃過的卻是湘靈豔如桃花的面容。

身邊的遊人匆匆走過,漫天黃葉飄落,將轉角處僅有的一絲溫暖蓋過。秋風瑟瑟,冷冷地吹打在身上,又讓他埋藏在心底的悲傷瞬間涌上心頭。都說愛情是一個圓,一個人代表一個弧,兩個弧走到一起就是一個完美的圓。然而,於千萬人之中、於千萬年之中,在時間無涯的荒野裡,竟不知有多少個弧正渴望着與另一個弧相遇,那麼,他的另一個弧現如今又藏到了哪裡?

沒有四射的光華,沒有刻意的修飾,也沒有跌宕起伏的情節,他和她的邂逅,亦如明皇與玉環的初見,卻代表了世間所有的開始、所有的結局……其實,茫茫人海中的相遇,便是一份難得的緣,還記得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即使痛過哭過也始終是他腦海裡最清晰的回憶,而這一切,只因爲有她相伴,有愛相隨。

愛情在思念之間,緣分在聚散之間,總是半點由不得人;相識在美麗之間,記憶在過往之間,總是無法隨心所欲地把握。在那些過去的記憶裡,分明還烙印着相識時的美麗,儘管走過青春的季節,穿過清晰的過往,歲月已不再是當初完整的印跡,生活也增添了蕭瑟悽楚的經歷,但她依然是他腦海中最美的等待。往日的點點滴滴總是在記憶中偶爾泛起美麗的漣漪,倏忽間,一個不經意,誰也預料不到會在哪裡,輕輕一翻便又翻開過往的記憶裡,那些隱約可見的,被時間高高擱置起來的往事,而所有的甜蜜與悲傷都會藉機發泄,讓陷身其間的人很難在很短的時間內輕易理出一個頭緒來。

沉浸在往事的追憶裡,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歲月在流光中不間斷地遠去,而所有的故事都變得越來越朦朧,儘管情節早已斑駁,但思念的心卻未曾更改。唐明皇與楊玉環早就與這世界失之交臂,而他與她亦是漸行漸遠,找不見來時的歸路。或許是時間太過遙遠,有些東西是不是能夠遺忘,根本由不得自己,也許有一天,時間終會淡化所有的過去,只是,在不經意間心酸地想起時,會不會也是另一種悲哀?

轉身,亭中青石畔,王質夫已給他鋪好紙箋,陳鴻也替他擺開了上好的硯墨。他輕輕舉起從袖中抖落而出的羊毫筆,牽引着美麗的思念和傷感,飽蘸上濃墨,在那透着朦朧香氣的花箋上輕輕一點,只一袋煙的工夫就寫出一首驚天動地、纏綿悱惻的敘事長詩來: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

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

昭陽殿裡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居易《長恨歌》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唐明皇與漢武帝都是以好色聞名於世的帝王,爲覓得傾國傾城的李夫人,漢武帝費盡心機,而楊家剛剛長成的女兒玉環卻是養在深閨之中無人能識,只能靜守樓臺,獨對一輪明鏡暗自嗟嘆。

捧着墨跡未乾的詩箋,他輕輕淺淺地嘆,李夫人與楊貴妃都是國色天香的絕世佳人,自然美得無處可藏,總有發光發亮的一天,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而他珍愛的湘靈,雖也長着娟好嫵媚的面容,卻始終得不到母親陳氏的青睞,就像那埋在土中的珠玉,永遠無法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無法令人側目。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楊玉環自是天生麗質難自棄,所以最終被選作明皇的妃子,終日相伴在側。貴妃的美,美得驚心動魄,美得無以復加,甚至一個淺淡的回眸笑靨亦能百媚叢生,令六宮粉黛見之都覺無色。

世間真有這樣的絕世美人?答案是肯定的。在他心裡,湘靈就是這樣一個冰清玉潔、麗質天生的佳人,只可惜,她未曾生在豪門大戶家中,別說是被選入宮中爲妃,就連嫁作他白居易的妻也是阻力重重。同樣是絕代的佳人,爲什麼命運卻是如此不同?爲何楊玉環就可以錦衣玉食、夜夜笙歌,湘靈就只能守在符離城外的小村院落裡爲她思念的男子傷心落淚,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想着湘靈,夢着湘靈,他用唯美浪漫的筆觸,在詩文中描繪了楊貴妃的傾城之貌,亦寫盡他滿心的失落與傷感。貴妃進宮後因有美色而得專寵,不但自己“新承恩澤”,而且“姊妹弟兄皆列土”。因爲美貌,她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與明皇日日縱慾、夜夜行樂,整日整夜沉湎於歌舞酒色之中,最終釀成安史之亂,“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明皇的迷色誤國,是直接導致他與楊貴妃“長恨”的內因。安祿山率軍攻向長安城,明皇帶着後宮眷屬倉皇出逃,歷盡艱辛,也令他們的愛情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馬嵬坡,“六軍不發”,要求處死楊貴妃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是將士們憤於唐明皇的迷戀女色、禍國殃民。

只是,國家的興衰又與那個女人有什麼關係?楊貴妃充其量只不過是政治角逐棋盤上的犧牲品罷了,正如他的湘靈,出身微賤又哪是她自己的錯?她們無從選擇,亦無法選擇,在既定的命運面前,誰人都無從更改什麼,也無力改變什麼,就算君臨天下的唐明皇亦無法保護得了他癡癡迷戀的女人。想着明皇與楊貴妃的情傷,他的眼角有了渾濁的淚水,竟不知到底是在爲遭遇變故被逼自縊的楊玉環心痛,還是爲在符離靜守深閨的湘靈悲愴了!

楊貴妃的死,讓她和明皇的愛情釀成一出悲劇。“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峨眉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他潸然淚下,彷彿看到失去楊貴妃後的唐明皇心底蘊結的那股揪心的“恨”,便用酸惻動人的語調,宛轉描述了明皇的悲慟之情:貴妃自縊後,形單影隻的他在蜀中的寂寞悲傷;還都路上,不斷地追懷憶舊,行宮見月、夜雨聞鈴,只是一片“傷心色”“斷腸聲”的悽絕;長安收復回朝時,重過馬嵬坡,“不見玉顏空死處”的悲愴;以及回宮後,睹物思人、觸景傷情,放眼望去皆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種種淒涼感觸。字字句句,寫盡纏綿悱惻的相思之情,使人讀來更覺蕩氣迴腸。

失去了湘靈,他的痛苦何嘗不比失去楊貴妃的唐明皇更加撕心裂肺?湘靈。舉頭悵望長空,他深深地嘆,又將她的名字在心裡唸了千遍萬遍。此時此刻,真的好想告訴她,對她的愛從未遺忘,對她的情從未冷卻,對她的戀從未間斷,可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她還能聽到他發自心海的呼喚嗎?

流星劃過天際,留下瞬間的美麗,只是他還留在原地,品味着一個人的孤獨。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紅塵漫漫,前路茫茫,幾許相思,幾多癡情,生生死死中,可曾聽見諸多哀婉的感嘆?從古至今,究有多少癡男怨女身陷其中、難以自拔,又有多少人爲情生、爲情死,爲情癡、爲情狂?或許,明皇和楊玉環如是,他和湘靈如是,世間愛得真、愛得深的癡情男女亦如是。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爲感君王展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唐明皇對楊貴妃相思不盡,於是效仿漢武帝,找來道士尋訪佳人芳蹤,忽而上天、忽而入地,“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後來,誠心終於感動上蒼,楊貴妃以“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的形象出現在海上虛無縹緲的仙山上,殷勤迎接大唐使者,含情脈脈,託物寄詞,重申前誓,進一步深化渲染出“長恨”的主題。

“情”之一字的宣泄,在白居易的筆下,在《長恨歌》裡早已超脫於帝王妃子間的感情糾葛,而更多地帶有他個人的主觀理想,敘事情節亦超出史實範疇,將主觀願望與客觀現實中的矛盾衝突表現得一覽無餘。

寫唐明皇,就是寫他自己;寫楊貴妃,亦是描摹他深愛的湘靈。從響應陳鴻和王質夫的提議,在花箋上落筆寫下“漢皇”二字之際,他便知道,筆下的佳人不會只是那個遠去的楊玉環,而更多突顯的卻是守在符離山水間嗚咽着的湘靈的影子,以及他們愛而不能的苦衷。末尾“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四句,是從他寫給湘靈的那首《長相思》詩中之句“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蛻變而來,既點明題旨,迴應詩首,更是他對愛情的嘆息與疾呼,是對於愛情受命運播弄,被政治倫理摧殘的痛惜。此恨之深,已超越時空而進入無極之境,讀來清音有餘,給人以無限回味的餘地。

紅塵如夢緣如水,人來人去人何從?紅塵如夢,情難永遠;水過有痕,縱使緣盡,心海卻總有潮生。是的,與其說《長恨歌》是一幕描述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倒不如說是白居易與湘靈愛不能守的真實寫照。楊貴妃死在了馬嵬坡,唐明皇都能在仙境中覓到她的芳蹤,難道自己就不能再與湘靈聚首?儘管她已遠走,他卻始終相信,總有一種回憶能牽引她迴歸他的世界,共他同聽一曲纏綿悱惻的《鳳求凰》。然而,傷痛的往事,卻是依舊不能釋懷,他只能在時光的流轉中,在心底將她深深想起,左是《長相思》,右是《長恨歌》。

Tips:

《長恨歌》是白居易流傳於世最著名的一首長篇敘事詩,作於元和元年(806年)初冬。據白居易的摯友陳鴻在《長恨歌傳》中所述,他與白居易、王質夫三人於元和元年十月到仙遊寺遊玩,偶然間提及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大家都很感慨,於是王質夫便請白居易賦一首長詩,並請陳鴻寫一篇傳記,二者相輔相成,以傳後世。因長詩的最後兩句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所以他們就稱白居易的詩叫《長恨歌》,稱陳鴻的傳叫《長恨歌傳》。

《長恨歌》是一首抒情成分很濃的敘事詩,白居易糅和了歷史和民間傳說,用唯美的筆調,生動形象地敘述了唐玄宗與楊貴妃之間發生的那段悽美動人的愛情悲劇。作爲一首千古絕唱的敘事詩,詩人在敘述故事和人物塑造上,採用了我國傳統詩歌擅長的抒寫手法,將敘事、寫景和抒情和諧地結合在一起,形成詩歌抒情上回環往復的特點,時而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注入景物,用景物的描寫來烘托人物的心境;時而抓住人物周圍富有特徵性的景物、事物,通過人物對它們的感受來表現內心的感情,層層渲染,恰如其分地表達人物蘊蓄在內心深處的難達之情,感染了千百年來的衆多讀者。

然而,究其詩意,卻是基於詩人自己的感情經歷之上的,並非無病**之作。通過對其寫作背景的研究,筆者認爲,《長恨歌》的主題應在於表現詩人對純真、堅貞專一愛情的歌頌,同時也隱含了對湘靈的深切思念,以及對婚姻受到阻撓的無聲抗議,並通過塑造的藝術形象,再現了現實生活中的“長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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