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吶,是敦格勒將軍!”
“好啊!援軍終於到啦!”
“兄弟們,給騎兵讓路!”
見是援軍趕到,與魔族殺做一團的邊防軍這邊爆出了一陣歡呼。
他們本有四十人,在不計犧牲的拼掉了兩名魔卒後,己方兵力已銳減至二十八人,而對方還有八人。
十二條性命,換敵方兩條。
但戰場上的算計,絕對不是在人數差異上做加減法那般簡單。
不過不論怎麼算,戍邊軍這方都已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兵力銳減帶來的副作用逐漸明顯。
二十八人,反被八名魔卒死死壓制,魔族的兇悍可見一斑。
漸漸的,戍邊軍的體力越顯不支,士氣隨之低迷,能夠形成威脅的反擊自然越來越少。
而魔卒這邊,仍舊鬥志昂揚,反呈越戰越勇之勢,其恐怖的肉身機能無須多言。
此消彼長,戍邊軍若不選擇撤退,那麼距離全滅,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好在敦格勒率領的援軍馬上便將接過戰團。
戍邊軍這邊眼見騎軍趕至,早已撇下了各自的對手,暫時撤出了戰圈。
而魔卒們也並未追趕,而是戒備着馳援而至的戍北騎兵。
凡出身魔族之輩,各個都是身經百戰,他們固然不知畏懼,且悍勇好戰,但不意味他們只會莽撞死磕。
“殺!”
暴烈的喊殺聲中,敦格勒一馬當先。
迎面阻攔的,正是拋石的那名魔卒,巨石拋出後,他已是赤手空拳,見敦格勒極速衝來,他非但不懼,臉上反而露出了獰笑。
敦格勒平生最是恨魔,此刻死敵見面,分外眼紅。
他夾緊馬背,伏低身子,炁灌戍刀。
戍刀嗡然震顫,似乎發出了一聲歡鳴。
駿馬四蹄翻飛,速度已達極限。
眨眼間接敵。
敦格勒高揚的手臂向下一揮,戍刀縱劈而下,直斬魔卒面門。
魔卒雙眼死死盯着斬落而下的戍刀,瞅準時機,蒲扇般的雙手拍了上去,竟是一招空手入白刃。
咣!
一聲巨響,刀掌相擊。
雷霆萬鈞似的一刀,竟被那兇魔硬生生夾在了手心。
但夾住歸夾住。
衝鋒的馬力,敦格勒的膂力,戍刀的重力,再加上加持的炁機,四力相加,縱使魔卒如何兇悍,也絕無可能輕易化解。
“哼,蠢蠻夯貨!竟敢正面硬撼本將軍衝鋒下的戍刀!”
敦格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魔卒雙掌夾住戍刀的瞬間,便感受到了一股沛莫難當的巨力,臉上頓時露出驚駭之色。
面前此人,與他今日遇到過的所有人族軍士截然不同。
雖處於驚駭之中,但出色的戰鬥本能竟促使他倉皇間偏過了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面門要害。
如若不然,必然躲不過當場暴斃的結果。
即使被雙掌夾着,戍刀卻並未受到絲毫影響,毫無阻礙地斬入了魔卒的右肩,力猶未盡,刀鋒順勢一路斬下,不知劈斷了他幾根肋骨。
魔卒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血中帶沫,看來已傷及到肺。
失血徹底激發了魔卒的兇性,即便被衝鋒之力撞地連連後退,但他卻仍未放手,雙掌依舊死死鉗制着戍刀刀身。
他甚至強忍劇痛拼命地縮緊着肌肉,在肌肉收緊的壓迫下,魔族堅硬到堪稱六族之最的骨頭,竟也成了抗衡刀鋒的武器。
無數次領教過魔族兇悍及頑強生命力的敦格勒,對此並不意外。
他甚至見到過即便已被腰斬,卻仍能拖着腸子,以手代腳,以牙做刀,到處追着人咬的狂魔。
魔卒雙足發力,身體前傾,以自身重力體力對抗着敦格勒座下駿馬的衝鋒之力,雙腳在臨冬堅硬的土地上,犁出了深深的溝壑。
戍刀深陷入體,卻被骨肉雙掌牢牢卡住,難進亦難退。
呼!呼!
恰在此時,敦格勒的耳邊突然響起兩道雄渾的破風之聲。
馬前的魔卒,因劇痛而抽搐扭曲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猙獰的笑。
戰場上,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敦格勒,早已練就了一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不用看也不用想,必定是有幫兇襲來。
馬力將竭。
敦格勒猛然勒緊繮繩,座下戰馬人立而起,他順勢撒開手中戍刀。
魔卒頓時失去了支撐,俯面栽倒下去。
敦格勒毫無凝滯地自鞍側抽出長槍,陡然間舞出兩朵渾圓的槍花,將兩側偷襲而至的魔卒逼退。
戰馬的前蹄此時方纔落下,踏向了栽倒在地,尚未爬起的魔卒。
咔嚓!
鐵蹄正中魔卒脊背,爆出一聲骨骼碎裂的脆響。
噗!
敦格勒手中長槍隨之而至,正中魔卒頭顱。
連番的致命攻擊之下,倒地的魔卒甚至不及發出痛吼,便已徹底死透。
八荒之內,任憑再兇悍的物種,腦袋遭受貫穿之創,也絕無活命的可能。
衝鋒作戰,最適宜的兵器其實是長槍。
敦格勒更是個中好手,早先不用,是因爲長槍之長,不便於臨陣應變。
方纔戍邊軍慌亂中尚未盡數退場,若使用長槍偶遇突發狀況,以衝鋒的速度,絕難有調整的餘地。
爲避免誤傷,他便只好用了方便轉圜的戍刀,如若不然,以方纔那名魔卒空手接白刃的自負,怕是一個回合便已被捅了個對穿。
敦格勒長槍一挑,臂上的肌肉賁然鼓脹,三百來斤的魔卒竟被他一舉挑了起來。隨後長槍一撤,使魔卒靠近自己,將沒入其胸膛的戍刀抽出後,緊接着一甩長槍,將屍體擲在了地上。
“殺!”
震山響的喊殺聲中,敦格勒麾下的邊防軍也已趕到,瞬間加入了戰團。
四十名騎馬作戰的新力軍,對上僅餘七名的魔族殘兵,局勢瞬息逆轉。
兵刃相擊,痛呼哀嚎,吶喊嘶吼的聲音響徹曠野。
一個回合過去,騎軍這廂人仰馬翻者有,魔卒那邊死亡負傷者亦有。
騎軍馳騁而過,跑出百步距離,統一剎馬調頭,組織發起下一輪的衝鋒。
暫時退場的邊防軍步卒趁此機會,重新殺入戰團,阻撓魔卒恢復被騎軍衝散的陣型,不給他們絲毫喘息的機會。
不愧是憑一國之力,便可阻擋魔族染指中荒數百年來始終未能讓其得逞的戍北,其士兵配合之精妙,戰機把握之精準,確實令人咂舌。
其實,以四十名邊防的兵力,對陣十名魔卒,本不該如此不堪。
然戰場上最不缺的,歷來便是意外與機遇,可即使是身經百戰的驍將,也無法確定在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將迎來的是前者還是後者。
很不幸,統帥着這支四十人的邊防軍首領,在與魔族遭遇的那一刻,便迎來了意外。
他被一方巨石給砸中了胸口,即便有重甲護身,可仍被震碎了心肺,橫遭慘死。
自此,失去指揮調度的邊防步卒,便落入了下風,能堅持到援軍趕至,已實屬不易。
騎軍調整好了陣型,再次發起了衝鋒。
邊防步卒在騎軍再入戰場的前一刻,果斷撇下了鏖戰正酣的對手,頭也不回地撤出了戰團。
敦格勒與戰團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彎弓搭箭,在旁督戰。
虎目顧盼間,但凡發現有追擊撤離邊防軍的魔卒,擡手便是一箭。
箭的軌跡無比刁鑽,每發都射在了魔卒追擊的路徑之前,看似一發未中,實則已經達成了他想要的目的。
以敦格勒對魔族的瞭解,他們不懼傷痛,是以,箭矢若是直接射中,並不能阻止魔卒繼續追擊,反而會激發他們的兇性。
魔族有着出色的戰鬥本能,但這卻成爲了敦格勒得以利用的點,正因爲他們對危險極爲敏感,是以,在面對踏前一步便是身中箭矢,停頓一步便能避免傷害的選擇時,魔卒便會條件反射地停下來。
恰恰是不能射中,才能造成這樣的效果。
他的意圖很簡單,掩護邊防步卒撤離的同時,阻止魔卒脫離戰圈,使騎軍衝鋒的收益最大化。
第二回合的衝鋒已至,騎軍速度一致,陣型穩固,前後左右的距離把控得當,彼此間的距離既不疏遠,也不緊密,即可互相策應,也能避免誤傷。
反觀魔卒,陣型散亂,各自爲戰,且各個掛彩。
結果已是不言而喻。
又是一輪兵刃與血肉的碰撞。
衝鋒過後,騎軍這邊僅有一人被一名激起兇性,不顧長槍穿過胸膛的持錘魔卒給砸下了馬。
而這名魔卒,也爲自己的瘋狂付出了代價,後方奔至的騎兵策馬撞翻了他,長槍一掃,頭顱落地。
兩輪衝鋒過後,還能作戰的騎軍尚存三十六名,而魔卒裡邊還能站着的,僅剩三名。
騎兵呼嘯而過,衝出足夠的距離後,又是勒繮止步,爲下一輪衝鋒做準備。
而邊防步卒們再次踏進了戰圈,向僅剩的三名魔卒施壓。
看來,只待下一輪進攻結束,便可塵埃落定了。
全殲魔卒基本已成定局。
但敦格勒並未有絲毫放鬆,他深知越是到了勝利在即的時候,便越容易掉以輕心,而掉以輕心的下場只能是引發意外。
這是自血淚戰火之中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
誰都不知道陷入絕境的魔族會作出何種瘋狂的舉動。
總之,絕不會是束手就擒。
在與魔族相爭的戰場上,從無俘虜招降的做法,只因魔族桀驁難馴,任何意圖降服的手段,都只會招來隱患。
是以,魔族自己也清楚,若是放棄抵抗,與坐以待斃並無區別。
既然橫豎都是死,那便多拉上幾個墊背的,這樣也顯得不虧。
二十八名邊防步卒,包圍着三名魔卒,刀落如雨。
魔卒幾乎是以一抵十。
看來似乎已不需要騎軍的第三輪衝鋒發起,便可結束戰鬥。
咕哩呱啦!恰嗒叭!
一名持雙斧的魔卒驟然一聲暴吼,剩餘的魔卒突然奮起餘力,不再只是被動防守,而是開始瘋狂反擊。
魔族皮糙肉厚,名冠六族。
面對四面八方不斷揮砍的刀刃,他們凜然不懼,癲狂的以十數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換一名邊防步卒的退後一步。
三個包圍圈裡,分別有一名邊防步卒正直面着魔卒瘋狂的反撲,但無一例外,每一個都已被嚇得面如土色。
在每個魔卒捱了將近三十餘刀的時候,終於撕開了一道突破口。
他們不顧以背示敵的兇險,義無反顧地向前猛衝。
目標只有一個,不遠處遊離在戰場邊緣,失魂落魄的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