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見到一個面熟的女生眼紅紅的低頭走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學院風的襯衣,襯衣上套一件米色的薄毛衣,一條格子短裙,單薄得很。
那是忘記了穿厚外套出來的泉雨央。
這麼冷的天,好像只有幾度吧,她怎麼穿這麼少,照常來看,平日還是她提醒白薇雅穿衣服的呢。
今天的泉雨央有點反常。
知情的祁連符音立刻就想到了安藤輕漾……
他故作無意看到泉雨央,碰了碰子非榆的胳膊:“哎,榆,那不是泉雨央嗎?”
子非榆條件反射一樣迅速合上了手中的書,目光朝眼前一掃,鎖定了疾步而走的泉雨央。
“怎麼回事,泉雨央那蠢貨怎麼哭得跟狗似的?”
她不是注重自己的模特形象幾乎到了強迫症晚期的地步嗎,每天一套新款服裝,走在路邊還要藉着車窗反射照個鏡子,恨不得自己二十四小時都頂一個美麗到極致的妝容。
子非榆話音剛落,祁連符音的嘴角就飛速地抽了抽。
能換一個貼切一點的形容嗎?
“祁連,幫我拿一下書。”子非榆把書往祁連符音胸前一丟,就拔腿去追泉雨央,一面走一面脫下身上的厚咖啡色外套。
在泉雨央和書的天平之上,那天平明顯朝着泉雨央傾斜了過去。
……
泉雨央從餐廳出來,剛纔和白薇雅說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擔心着白薇雅此時此刻是什麼感受,她們明明是最好的姐妹,卻因爲這麼一個事件……
她在心裡嘆氣了又嘆氣,手機上有無數個白薇雅的未接來電,她握了握拳,決定關機。
準備走到下一條校道,在即將轉彎的時候,一件厚重的咖啡色外套就罩到了她身上,一股暖意從背後傳導至全身。
她多麼想站在她背後的人是安藤輕漾啊,可是,來者卻是把她壓榨得很慘的子非榆……
“子非榆,有什麼事嗎?”一向元氣滿滿的她,今個兒說話十分的平靜。
就好像再多的石子,也無法濺起她心湖的漣漪一樣。
她動了動脣,不自然地低下了頭,沒敢讓子非榆看到自己紅紅的眼睛。
以爲眼前這位霸王龍暴君接下來又是劈頭蓋臉地對她一頓罵,她任命似的作好了接受的準備。
怎知,子非榆接下來要做的。
是給她一個溫柔似心靈港灣的擁抱。
……
白薇雅一個人在餐廳坐了一會兒,沒有胃口再吃下一口面,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烏冬面從熱氣騰騰變得冷冰冰,湯底已經被面條吸收掉了不少。
胃隱隱作痛,喉嚨一陣發癢,她忍不住一陣猛烈地咳嗽,好不容易停下來一陣,她趕緊端起桌上的一杯水,還沒來得及嚥下第一口水,咳嗽又捲土重來,她難受地猛地嗆了水,前襟被嗆得溼了一片。
她咳得好像整個喉嚨都要廢掉了似的,還沒來得及去抽紙巾,一隻好看的手就把一小疊紙巾遞上前來。
“謝謝你。”
白薇雅謝過對方,狼狽地擦着衣服上的水,以及嘴上、下巴上的水滴。
擡頭見來者是祁連符音,她便問:“符音,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前天說一定要和泉雨央來吃一頓烏冬面的,自己都忘了嗎?”他倒是有意無意地記住了。
“是……是嗎?”她茫然地問他,又好像在問自己。
至於問自己的是不是吃烏冬面的這件事,只有她白薇雅知曉了。
“小姐,你和泉雨央是不是吵架了?”祁連符音直戳了當地問。
白薇雅一下子慫了:“呃……應該怎麼說呢……唉,符音,不要問我了好嗎,我的思維已經亂了套了……”她的頭快要裂掉了。
祁連符音理解地點了點頭,安慰似的說:“你放心吧,很快就能過去了。”
“嗯,但願真的如你所說……”
白薇雅捂着自己的胃,從包裡找到胃藥,兌水喝下腹。
拿起凳子上泉雨央落下的衣服,叫到祁連符音的手中。
“符音,雨央的衣服,麻煩你幫我還給她吧。”
這個時候,泉雨央顯然是不想見到她的。
……
想起來也是奇怪,等下午再上課的時候,婕夢菲斯的學生嘴巴上好像上了拉鍊似的,白薇雅再也沒有聽到身邊人嘴裡說出她和安藤輕漾的事件,她難以置信地拿手機查看,發現各個校園網站論壇上,社會的新聞雜誌上,也再沒有人拿這出來大做文章。
好像這件事完全沒有發生一樣。
簡直離奇蹊蹺得不可思議。
筋疲力盡地回到宿舍之後,白薇雅就看到玄關的櫃子上擺放着司徒慕絕還沒來得及處理掉的報刊,上邊的頭條赫然是她和安藤輕漾。
整個學校都沒有人說她和安藤輕漾的緋聞了,爲什麼在絕倫誓約她還能看見這樣的新聞?
難道說,司徒慕絕是擺出來刻意跟她挑釁的?
白薇雅咬了咬下脣,無名的火氣從胸腔幾乎燃燒而出。
事情本來就是有心人瞎編亂造的,司徒慕絕還特地把這些報刊拿回宿舍,還擺放在那麼顯眼的位置,爲的是故意讓她看到的吧?
看到她之後,他又會說些什麼嘲諷的話?
雙拳緊握,一直到掌心被手指掐出了兩邊各四道殘月狀的血痕,白薇雅才感受到痛地鬆開了手。
她把櫃子上的報刊抱到垃圾桶前,重重地砸進空蕩蕩的垃圾桶中,泄憤一般。
她覺得好累,好累,累得快要死掉了……
這時間才過了兩天,她覺得彷彿過了兩個世紀。
癱軟在沙發上,她幾乎要靠着沙發背,雙眼一閉,就睡過去算了,但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多事,這整天發生的畫面像在腦海中播放電影一樣攪渾着她的思緒。
恰好司徒慕絕這個時候從二樓下來,如是面容疲憊,睨了她一眼,繼續下到一樓的客廳。
白薇雅喉嚨發癢,咳嗽了一聲,吸了吸鼻子。
司徒慕絕見到她難受的模樣,嘲諷地笑着問:“怎麼,在我面前裝可憐啊?”
他其實是說着她感冒的事情,但是進了白薇雅的耳朵,過濾過後就變成了——她在用苦肉計粉飾她和安藤輕漾的關係。
白薇雅雙目一瞪:“你爲什麼要這麼說話?”
他什麼態度啊!
白薇雅剛纔壓抑下去的怒火又被挑起。
她“嚯”地從沙發上坐起來:“我沒有裝可憐,你亂說些什麼?”她說話帶着濃濃的鼻音。
“倒是你,全校都不談我和安藤輕漾的那件荒唐事了,你爲什麼還要把雜誌放在那麼顯眼的地方,是在挑釁我嗎?”
司徒慕絕難過地皺了皺眉。
他本來是打算把擺放在宿舍郵箱裡的報刊拿回來處理掉的,就是怕她一打開郵箱就看到了這些,怎知自己也累得受不了,抱着報刊回來,忘記了丟掉,就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補覺了。
怎知弄巧成拙,白薇雅還反咬他一口,把積攢了一天的怒氣撒在他頭上。
本來就疲憊的司徒慕絕,情緒也有點波動了:“我哪裡有挑釁你啊,現在你都成婕夢菲斯的名人了,我還沒來得及問候你,昨晚和安藤輕漾睡得可好?”
一個“睡”字可以理解成多重意思,白薇雅偏偏理解成了最難聽的哪一種,因爲在她聽來,司徒慕絕說的就是那個意思。
“司徒慕絕,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什麼睡不睡的,我和安藤輕漾根本什麼關係都沒有發生!”白薇雅越說越氣,覺得一股熱血就涌上腦。
白薇雅真是氣死了,像這樣澄清的話,她在這一天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爲什麼周圍的人都懷疑她和安藤輕漾,就沒有幾個清醒的人相信她的清白嗎?
這就好比一個優秀到幾乎沒有缺點的人,一旦出現了一個錯誤,哪怕是小到微乎其微的錯誤,都會被身邊人放大化。
而白薇雅平日裡在學校一直都那麼優秀,雷厲風行,如魚得水,然而今早爆出的這個事件就像一個污點,突然就砸到她身上,讓身邊對她一直有好感的學生一時半會兒都接受不了。
當然其中也不乏不見得她好的人,俗話說嫉妒讓女人發狂,她們趁機在學校裡煽風點火,落井下石,絕倫三皇耳邊聽到白薇雅的壞話多的是。
雖然她還不知道泉雨央是不是真的不相信她,但白薇雅最爲生氣的是,司徒慕絕好像對她和安藤輕漾睡在一塊兒的結果深信不疑。
她今早最爲忐忑的就是怕在路上偶遇到司徒慕絕,因爲倘若他問起來,她完全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她真的很怕司徒慕絕不相信他。
全世界不相信她都好,只要司徒慕絕相信她,她就心滿意足。
但是她的心滿意足呢?沒法實現了吧?
看司徒慕絕這生氣得整張臉陰沉的模樣,顯然是不信了。
她驀然陷入了一種自己製造的絕望之中。
絕倫誓約之外,藏藍的蒼穹上烏雲密佈,在這個寧靜外衣之下不安寧的夜晚聚集起陰霾。
司徒慕絕伸手捉住白薇雅的左手手腕,咄咄地問道:“你爲什麼會和安藤輕漾在一起?”
他的力氣太大了,好像要頃刻把她的手弄脫臼。
她昨晚不是參加完學生會的全體大會,然後去三帆酒店和部門的人慶祝嗎,爲什麼一夜之間,慶賀的氣氛就產生了曖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