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天空陰雲密佈,呼嘯的寒風吹過空寂無人的平原,徑直奔入烏蘭大軍的營地,然後四散而去。
烏蘭大軍營地的中心,是一個巨型幃帳,幃帳裡燭光輝煌,一位帶着黃金面具的白衣公子臥坐在鋪着裘皮的軟塌上,舉着盛滿美酒的玉杯,與同帶黃金面具的白衣女子對飲狂歡。
“大王子,薩蠻將軍回來了。”侍衛掀開大帳的簾子,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大帳中架着巨大的火盆,暖意融融,比起外邊的嚴寒,他更想待在裡面。
“難道是嵐州城已經被攻破了?”大王子舉杯與大王妃慶祝。
“不是,是計劃失敗了。”
“什麼?”大王子倒抽口氣,扔掉手中的酒杯,光着腳丫站在柔軟的毛皮上跺着步子,“去,叫薩蠻來見我。”
“是。”
大王子惱怒地一腳踢翻軟榻旁乘放美酒的桌子,嘩啦一聲,美麗的月光杯如星辰一般,在黃土大地上閃着星光,而傾倒的紅色液體,彷彿那夕陽一般,性感而嬌豔。
“真是可惜這些葡萄酒了。”薩蠻掀開簾子進入幃帳,盯着撒了一地的葡萄酒,心疼地捂住胸口,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籠罩在大王子的怒氣之中。
“酒沒了,還可以再釀;戰爭輸了,就得用更多的戰爭來彌補。”大王子如狼一般的眼睛從黃金面具中透了出來,幽幽地閃着綠光。
“天轅人識破了我們的計劃,殺了我們的探子,還派兵守住了側門,這個計劃沒辦法再實施下去,只能正面硬攻進去了。”
“不可能。那個地方平時就無人看守,孫津南那個豬腦子更想不到要守住側門。”
“可事實就是,我們的人跟守衛激戰,全軍覆沒。孫津南沒那個腦子,難道是城中來了什麼高人?”
“高人?”大王子揉搓着光滑的下巴,認真思索着,“難道是田博?”
“田博是誰?”薩蠻蹲到地上撿起掉落在地的葡萄,一顆顆地送進嘴裡,“這可是從伊犁好不容易運過來的,丟掉太可惜。”
“壽王君楚曦的校尉,如今是林馥郁的侍衛。”大王子回頭看了一眼倚靠在一邊的大王妃,兩人以眼神交流。
“那就沒跑了。強將手下無弱兵,那君楚曦的腦子肯定被大草原的野馬給踢過了,不然怎麼會放着這麼好的兵給自己女人當侍衛去。”
“你繼續吃吧!”大王子蹬上厚重的靴子,披上狐皮披風,朝門口走去,“我去點兵,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好,殺他們個痛快。”薩蠻振臂一揮,來了勁頭,剛想跟着一起出去,便被大王妃叫住,“大王妃有何吩咐?”
“薩蠻將軍,請務必將城中女子殺個乾淨,一個不留。”大王妃眼中顯出殺機,聲音清冷,不容分辨。
“知道了。”薩蠻不情願地回答一聲,吐出葡萄籽,心中不滿,‘把城中的女人都殺乾淨,讓老子們到哪兒快活去,晦氣。’
這注定是一場兩邊實力懸殊的不公平的戰爭,可這世間事,有多少又是公平的呢?
兩軍對壘,相持對望,一個圍,一個守,直到烏蘭的密謀被粉碎,逼得烏蘭終於不再悠閒的安營紮寨,傾巢而出爆發了決戰。
林馥郁她們到不害怕與烏蘭大軍就這樣“對耗”下去。雖然被圍,但糧食儲備豐足,足夠等到援軍的到來,當然,這得在消息能送得出去的情況下。她擡頭看向烽火臺,滾滾黑煙衝向雲霄,藉着風力吹散得更遠,她在心裡默唸着,‘希望沽州的將士們可以看到我們的求救信號。’
烏蘭大軍漸漸出現在嵐州將士們的視野裡,浩浩蕩蕩的軍隊整齊劃一,氣勢十足。林馥郁看到這個場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激得她打了個冷顫。
“大家不要慌,守好自己的位置,聽從指揮。”孫津南神情嚴肅,高聲喊着,他們早已與林馥郁商議好計策,並演練了無數遍,只要沉住氣,就能將烏蘭軍拖得疲憊不堪。
烏蘭大軍似乎並不急於攻打,而是搭起了臺子,這是對嵐州守城將士赤裸裸地鄙視,只見他們造了個高平臺,在高平臺左右兩邊架起了戰鼓,中間放了一把太師椅,後面插上了戰旗。
“這是?”羅大壯自從看到豎起的軍旗,整個人就有些不淡定了。
“怎麼了?”林馥郁疑惑地詢問他,看來這支部隊大有來頭啊!
“這是王師,是烏蘭國大王子的軍隊,殺人不眨眼,我姐姐就是被這幫人折磨死的。”羅大壯恨得雙眼通紅,咬着牙對着空氣說道,“姐姐,小弟終於可以爲你報仇了。”
“冷靜,別衝動。報仇的同時,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林馥郁拉着羅大壯的袖子,生怕他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這小子現在就像頭要撲食的獅子。
“小姐,看,是烏蘭國的大王子。”蓮蓉抱着林馥的胳膊,驚恐地看向敵軍的方向。
“哪個是?”林馥郁好奇的張望,在高臺上,一位帶着黃金面具的男人,穩穩地坐在了太師椅上,蹺着二郎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左右兩邊有侍衛給他端茶倒水。
乖乖,這才叫‘大爺’好嘛!看看人家用的那東西,嗞嗞嗞,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那可是黃澄澄的黃金啊!林馥郁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嘴角,生怕自己的口水流下來。
大王子擡起右手,很帥氣地做了一個手勢,薩蠻騎着棗紅色的戰馬,帶着一小隊的人馬來到嵐州城外的不遠處停了下來。
“孫津南,有種的就下來跟老子大戰三個回合,老子保準把你打的你老孃都恨不得把你塞回肚子裡。”薩蠻扯着他那洪亮的嗓門陣前叫罵,說完哈哈哈大笑起來,跟他一同過來的士兵們也附和着大笑,彷彿看到了孫津南敗下陣來的狼狽模樣。
“你怎麼就知道被塞回肚子裡去的不是你自己呢?恐怕你老子娘看到你那慘樣,會直接把你溺死在她的尿盆裡吧!”聽到薩蠻的辱罵,孫津南憋得臉通紅,馬上就要爆發,林馥郁趕緊攔下他,自己悠閒地趴在城牆上,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呸呸地往下吐着瓜子皮,好不愜意的樣子。
這回輪到嵐州城中的將士笑話薩蠻,孫津南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林馥郁眼睛盯着正在抓狂的薩蠻,小聲對孫津南說着,“孫將軍沉住氣,別上了他的當,他說啥你就當沒聽見,只要咱們守好城,就不怕拖不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
“是,夫人,是屬下孟浪了。”孫津南臉上浮現一絲愧意,差一點兒就上了薩蠻的當。
“小娘子,你不在你家相公的牀上伺候着,跑到這裡幹什麼?莫不是你家相公不行,想來伺候伺候老子了?哈哈哈······”
“是想過來見見你。”林馥郁冷哼一聲,也不生氣,蓮蓉聽了這些話氣得要吐血。
“小娘子模樣瞧着不錯,老子稀罕。”
“我家小羊羔子渾身雪白,夏天剪了毛可以賣銀子,冬天抱着還能取暖,配您非常合適,等戰事結束了,您記得過來提親呀!”林馥郁伶牙俐齒地還了回去,士兵們都快要笑岔氣了,不過這一舉動直接把薩蠻給惹毛了。
“孫津南你個龜孫子,難不成是怕了老子,才躲在一個女人的裙子底下苟且。”
“我不是普通的女人,是女戰士。”林馥郁舉起彈弓瞄準薩蠻的臉,精準的射了過去,鐵珠毫不留情地嵌進了薩蠻的左眼眶裡,一聲慘叫,薩蠻捂着眼睛從坐騎上跌了下來,鮮血從他指縫中滲了出來,他驚叫一聲,跟隨過來的士兵見到他這副模樣,慌忙扶他上馬,倉皇逃回烏蘭大本營。
“夫人好準頭。”大趙面露崇拜之色,林馥郁靦腆一笑,收起彈弓,她知道,馬上就要開戰了。
果不其然,大王子看到他手下的猛將被射的就剩一隻眼睛,暴怒地將脣抿成了一條直線,今日之恥必須用血洗嵐州來洗脫。
烏蘭軍開始變換隊形,兩個光膀子大漢走上高臺,一左一右拿起鼓錘,敲起戰鼓······
“所有人,做好準備。”孫津南對着林馥郁一點頭,做了一個手勢,所有人蹲了下來,豎起紮好的假人。
林馥郁躲在遮擋物旁,警惕地看着烏蘭軍的動靜,烏蘭軍對準嵐州城方向萬箭齊發,“來了。”
烏蘭箭雨密集地落在紮好的假人上與城樓的木框上。
“收箭,收箭!”大趙一聲令下,精心挑選出來的十多名個頭矮小的士兵揹着箭袋開始收箭。
“躲起來,快躲。”林馥郁話音剛落,第二輪箭雨從天而下,箭雨太密集,躲閃不及的士兵直接被釘在了地上,林馥郁紅着眼眶繼續下達命令,“第一組,射——”
第一組士兵起立將箭射向行進的烏蘭軍隊伍,她顧不上看敵人倒下多少人,第二聲令下,“第二組,射——”、“第三組,射——”烏蘭軍亂了一下,但迅速分成三股陣型。
一股烏蘭軍的步兵護着衝車和投石車,更快速地向嵐州城涌過來。
敵軍到了射程範圍,一聲令下,“射——”士兵們搭弓射箭,萬箭齊發,敵方架起盾牌護衛,但仍有漏網之箭,將敵人射倒在地。敵人快速列隊,又形成一張新的保護網。
敵軍似乎並不着急反攻,而是在盾牌牆的保護之下,向城門逼近······
“投石——放——”
投石車這邊的士兵們早已將巨石抹上火油,只待軍令一下,點火投石,一個個巨大的火球向敵軍砸去!
火球落下的地方一片鬼哭狼嚎,火油滴落的地方則燃起熊熊火焰,敵軍士兵的衣服被火點燃,燒得滿地打滾,驚慌失措下立馬就亂了陣型······
“射——”孫津南抓住機會,再次下令,又是一記萬箭齊發,這回亂了陣型的敵軍,沒有了盾牌牆的保護,衝在前面的大軍死傷慘重,可烏蘭軍的人數太多了,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迅速又補上了位!
大王子氣定神閒的下着命令,第二股軍整齊劃一地衝了出來,重新架起了盾牌牆,並向嵐州城射箭,看着漫天的箭雨迎面而來,林馥郁趕緊下令,可這回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箭在頭頂上‘嗖嗖…’的飛着,最後哐哐哐的插進木樁上,或者···士兵的身體裡,伴隨着聲聲慘叫,被射中的士兵紛紛倒地,有些士兵沒有被射中要害,倒地後疼的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