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提了提身上的碎花襦裙,繞過一方水窪田埂,天上秋雁傳來陣陣叫喚聲,安然擡頭看向天空,竟是一陣恍惚,趙雲邁了幾步,不着痕跡的扶了扶安然。
“大哥,軍中事務繁忙,不可耽擱,我自己一人回家便好。”趙雲搖搖頭,隨手將她耳跡的發縷繞在髮簪上,臉上塗着薄薄的胭脂,好掩住膚色的蒼白,髮簪上的珠串劃過他的手心,涼涼的。
“無礙。軍師用計擊退了曹仁,這段時間可以稍作休息,我陪你回家,也見見義父義母。”
安然點點頭,便與他一起往隆中走去。行了許久,趙雲見安然臉色微紅,氣息不穩,知她定是累了,見前面有家酒肆,便攜着她走去,安然因是大病初癒,身子無力,便斜斜的靠在趙雲身上,偏這一對人,似是畫中走出來的人,酒肆之中往來人都失了神的看着他們。趙雲點了幾樣安然的喜歡的菜食,兩人便動了筷子。
“大哥,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那出來的人還不都是鄉野村夫,什麼‘臥龍’?我看是條蟲!”那聲音從屋外傳來,安然和趙雲對視一眼,明顯是張飛的聲音,趙雲看見安然在聽見“臥龍”二字時,身形明顯一僵。
劉備幾人相繼走了進來,幾人相對,張飛吃驚笑道:“你倆怎麼在這裡啊?倒是會享清福,我們幾人都在找那個叫什麼‘臥龍’的人!”趙雲行了一禮:
“見過主公。”安然着了女裝,卻抱拳行了一禮,劉備點點頭,便在坐在安然對面。
“主公,爲何要去找‘臥龍’?”安然不覺問道,劉備皺着眉頭,許久,嘆了一口氣:
“你不知道,那曹操派人捉了軍師的母親,軍師便去許昌見他的母親了。臨走之時,他告訴我,這隆中有一人號稱‘臥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是能得他相助便是如魚得水,水到渠成。可我們已尋覓了一上午,都未找到他家居何處,實在惱人。”安然的腦中突兀的閃現出曹操怒目的樣子,心下微寒
。
“‘臥龍’是我師兄,我知他居在何處,正巧我回家,可以先帶主公去我師兄那裡。”趙雲擡頭看去,見安然神色自若,掩住心神。
劉備幾人頓時大喜,慌忙站起來:“走,安然,我們這就去。”張飛一聽,不覺大聲嚷嚷道:
“什麼?我飯還沒吃呢!”劉備不管他,只拉着安然朝外走去。
沿途的風景稍轉即逝,聞着泛黃的草香,四周的景象越來越熟悉,安然的腳步虛無,好似走在雲端,好在趙雲輕輕在身後輕輕的擁着她,趙雲伸手撫過安然額頭上的汗珠,在耳邊小聲說道:
“若是累了,便歇會,你告訴我在什麼地方,我領主公去。”安然搖搖頭,笑道:
“我不累,哪能這般嬌貴?你扶着我就好,不遠了,前面不多遠就是了。”二人小聲說着話,劉備關羽輕輕一笑,只裝不見,那張飛見了,突然一巴掌拍在趙雲的身上:
“好小子,好事不遠了吧?什麼時候能喝上你們的喜酒?”安然聽罷,嚇了一跳,頓時反應過來,羞紅了臉,擡頭看向趙雲,趙雲神色微窘,正色斥道:
“瞎說什麼!我是她大哥!”張飛見不覺笑道:
“什麼大哥?害什麼騷?得了吧!”說完搖頭晃腦的對着安然擠眉弄眼了一番,安然只裝作不曾看見。
行至諸葛亮門前,天色已暗了下來,安然的步子越發不穩,一顆心空空蕩蕩,竟有隱隱的害怕,怕看見門裡那一對人,恩愛的兩人,安然停了下來:
“主公,這便是師兄的家,我便……不過去了。”劉備看向安然,她低着頭,聲音略帶沙啞,便點點頭:
“那你先回去吧,子龍,你好好照顧她。”
小道上泛着幽幽的光,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趙雲半摟着安然,生怕矮叢的植物弄傷了她。見安然眼中空空,不似往日靈動,似是想着心事,她拿月牙兒般潔淨的臉龐上散着淡淡的愁緒,突然她
擡頭看向他,趙雲慌忙掩住神色,只聽她道:
“大哥,我有些怕……當日,我離家出走,不知多傷他們的心,如今,我不知他們變成何樣,會不會恨我,會不會不認我這個女兒了?”趙雲扶正她的肩膀,見她面色悽楚,一陣心疼,不自覺的將她擁入懷中。
“別怕,有哪個父母會恨自己的孩子?他們定是擔心你的,如今看你回來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怨你,恨你?”安然靜靜地貼在他的胸口,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傳來,一顆燥亂不安的心竟慢慢的平復下來。
泥築小院還是原來的模樣,院中枝椏攀爬出屋子,幾片葉子零散稀疏的掛在上面飄蕩,安然踮起腳尖,摘下一片落葉,只覺往日種種歷歷在目,慌忙要推開院門,院門依舊發出沉重的吱呀聲,院內的擺設依舊和離去一樣,兩顆梧桐樹下的千秋依舊熟悉的朝她招着手,屋內已是漆黑一片,他們定是睡着了。安然歪坐在千秋上,夜裡涼風漸起,趙雲在她身側輕道:
“方纔經過的路上有個小客棧,若是怕吵醒他們,今夜便去那裡將就一晚,可好?”安然本來是想今夜就在院中守一晚上,可是,她擡頭瞧見趙雲臉色略顯疲勞,怎麼能讓他也熬夜?便點點頭,環顧這院中什物,心中倍感親切,眼神掠過窗扉,只見那雕欄刻花是那般美麗,便是小時候自己的夢。
安然壓着院門,生怕它再發出聲響,偏偏那院門年久失修,吱呀個不住,安然有些緊張的看着屋外,見屋內沒什麼動靜,便放下心來,趙雲上前扶住她,朝山下走去,剛邁了幾步,只聽身後傳來一聲話語:
“可是安然回來了?”
安然呆愣在原地,一時未曾反應過來,只死死的捏着趙雲的手。
“月清,怎麼會是安然?你是太想念她了,不過是外面起風了,你快回屋,仔細着了涼。”
“明明有聽見安然的聲音啊!……唉……”說完,一陣慢慢的踢踏聲消散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