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元旦,天空中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飄灑着。
佟雪燕坐在開往鄉下的車上,望着車窗外的雪景,心裡又萌生了很多感嘆。她自己都覺得,也許自己的感慨太多了,一滴雨珠、一陣微風、一縷陽光、一襲花香,都會在她心底產生漣漪。這一定是在房間裡呆得太久的緣故了,大自然對於一個雙腿被禁錮的人,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嚮往。
春夏秋冬,時間往前走,時間也往後走,能看見前面的道路,也能看見後面走過的腳印,深深淺淺。於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佟雪燕就會開始嚮往春天。嚮往暖風盪漾在心裡,莊稼在田野裡生長,小鳥在身邊吟唱,花開了,樹綠了,小河又在流淌了…..佟雪燕渴望那一縷春光,渴望在心靈插上翅膀,可是這一切只是嚮往,她無法邁動自己的腳步;
於是,夏天的雨水誘惑着佟雪燕的思想,幻想撐一把粉紅色的小傘,擁有一方自己的晴天,腳下濺起的水花是浪漫的語言,所有的熱情和所有的希望在雨中牽引着她的腳步,倒流回身體,澆灌自己,讓花兒漸漸開成果實。
佟雪燕渴望雨露,就像麥苗渴望成長,可是一切還只是渴望……
或者,佟雪燕只能嚮往秋季了,因爲秋季有大雁帶着她的願望,她可以讓自己幻化成雁陣中的一員,在萬里碧空飛翔。落葉翩翩起舞,桂花枝頭飄香,書寫着收穫,一切都在爽爽的秋風裡歌唱。可是,這些還只是她的夢想,當飄蕭的雁陣沒了蹤影,她發現自己還在北方的天空下張望……
那麼,就讓冬天的雪花指引佟雪燕的美麗幻想吧。曾經她是那麼喜歡晶瑩的樹掛,厚厚的雪地上留下長長的腳印如今也是一種奢望。少年時代,喜歡在聖誕樹上掛滿祝願,不懼怕凜冽的北風颳走夕陽。也許潔白是每個人的理想,雪地中的嬉戲更是兒時難忘的時光……
佟雪燕知道自己心中充滿對大自然的渴望,哪怕是這寒冷的冬天,她也會對自己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於是,她便自己給自己一種力量。
車子平緩地向前開着,離自己兒時成長的地更近了,離自己當時養傷的地更近了,離自己出嫁時的地也更近了……真是近鄉情更切,佟雪燕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了?”佟雪梅看到妹妹一直不吭聲,知道她一定又有了心事。
“看到這熟悉的道路,想起了小時候。”佟雪燕幽幽地說。
“是啊,我也有點兒懷念。那時候咱家和三姨家住在一個村子,想起來就溫暖。”佟雪梅也被妹妹的情緒感染了。
“你們就知道多愁善感,那就搬回來住吧,在鄉下弄個小房子,種點兒地,過你們的田園生活。”季平很不以爲然。他可不喜歡這農村的生活,求他也不會回來的。
“等到我們老了的時候,真的搬回來住吧。弄個小園子,種點兒菜,養點兒小動物,多舒心。”林楓感覺城裡的生活壓力太大了,他一直追求平淡的生活。可是佟雪燕的身體卻又不太適合農村,所以現在只好這樣了。
“就你們那點兒出息吧。”季平一聽他們這麼懷舊就有點兒生氣,“將來我大閨女可要考上好大學,離開梅陽市,徹底告別農村。”季昕蕾已經上了初中,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所以大家對她抱了很大期望。
窗外的雪越來越小,佟雪燕三姨家的村子隱約可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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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小表妹梅青青的新婚之禧,雖然是大冬天的,但是來祝賀的人特別多。
佟雪燕當年就是在三姨家出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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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佟雪燕的哥哥和媽媽在外地,爲了免去周折,三姨家便承擔了孃家的角色。
其實在現實生活中也是如此,三姨和三姨父也把佟雪燕當作女兒一樣看待,而佟雪燕對他們的感情也是最深的。
今天是佟雪燕出嫁後第一次回到三姨家,彼此見面有太多的感傷,但是大家都什麼也沒說,三姨和三姨父只是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然後特意爲佟雪燕騰出一個小屋,三姨父說:“誰沒地方呆也得給我們的燕子騰個好地方,燕子可是我們心上的牽掛啊!”
佟雪燕除了感動的淚光,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梅青青還是那樣拉着表姐姐的手,要出嫁了,小姑娘也彷彿一下子成熟了。
“燕子姐姐,我有點兒怕。”梅青青輕聲對佟雪燕說。
佟雪燕很理解梅青青的心情,記得自己出嫁那會兒,心一直忐忑不安的,根本不能入睡。
“你有什麼怕的?和李偉這麼多年的感情了,一定會幸福的。”佟雪燕安慰着妹妹。
“可是我爸媽還是不太高興,他們說李偉家條件那樣,我以後會受苦的。”梅青青還是很煩惱。
“是啊,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嫁個條件好點兒的?這都可以理解,你別怪他們。”佟雪燕想到自己和林楓這麼多年的苦,很大原因上就是沒有錢。
“姐姐,剛張羅結婚的時候,我甚至也猶豫過。你千萬別對別人說啊,我講給你聽吧。”梅青青小心翼翼地說着。
原來梅青青工作後,因爲相貌出衆,又有工作能力,這才短短的幾個月,就被頂頭上司看上了,然後就開始瘋狂地追求她。最初,梅青青也被那每天一束的鮮花吸引了,這完全是和李偉談戀愛不同的感受和體驗,也是所有女孩子嚮往的那種浪漫情懷,於是,她情感的天平在那強烈的攻勢下傾斜了。
後來,是與頂頭上司的一次談話,讓梅青青徹底放棄了。那次頂頭上司喝醉了,然後摟住梅青青說了許多愛慕的話,最後向梅青青求歡。
看到梅青青不同意,於是酒後吐真言,說自己已經閱人無數,就不信你能逃得了我的手掌心。
一句話把梅青青震醒了。她明白自己只是一個花花公子新的目標,所以梅青青不再相信什麼灰姑娘的故事,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和李偉走上紅地毯。
“姐姐支持你。林茹的例子就是一個證明,建立在金錢上的婚姻是不可靠的,一定要平等啊。”佟雪燕是深有感觸,“灰姑娘的故事現實中不是沒有,只是那樣的王子太少了,能專心的男人有幾個啊?”
“嗯,也許開始的時候我們的日子會苦點兒,但是我們有信心,特別是看到你和姐夫,這一路風風雨雨的,如今不是越來越好嗎?”說到未來,小丫頭又信心十足啦。
“是啊,一切都會好的,明天會更好的。”佟雪燕鼓勵着梅青青,也在鼓勵自己。
“燕子姐,姐夫對你好嗎?你過得怎麼樣?”梅青青忍不住詢問了一句,畢竟是她當初告的秘,如果林楓對佟雪燕不好,梅青青可不能輕饒了林楓。
“嗯,他是真的對我好。這輩子我滿足了。”佟雪燕幸福地說着,臉上帶着一抹紅暈。
“孩子都那麼大了,你竟然還會害羞?看來這愛情的力量真的是無窮的啊。”小丫頭看到表姐姐幸福的樣子,這次是真的放心了。
佟雪燕心裡也很安慰。
她其實更佩服這個小表妹,在這個金錢佔第一的社會,能像她這樣勇敢選擇貧窮的女孩,簡直太少了。
很多時候,對於身邊這些親朋的婚姻,她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去看待?例如佟雪梅和季平,例如佟小白和陳釗,再加上自己和林楓,還有公婆……這形形**的模式裡,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喜怒哀樂,只是,幸福的因素能佔多少呢?
佟雪燕希望每個人都能幸福,可是這種希望這種祝願在一點點的被破壞着,她愈來愈發現——大家其實都很累,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苦惱,這苦惱或輕或重,但折磨人的程度卻是一樣的殘酷!
望着小表妹略帶迷惘的臉龐,佟雪燕真的不確定——選擇了平等,婚姻應該能夠順利了吧?佟雪燕在心底真誠地祝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