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四月天,風裡帶着新鮮的泥土氣息,微微溼潤的空氣裡,偶爾傳來幾聲飛鳥的啼囀。
風箏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飄着,帶着人們的心願,帶着許多未曾實現的夢想,飄着。
佟雪燕再一次坐在小窗前,有一縷春風吹進來,讓她感覺了久違地春意。
春節後,邢巧雲趁林楓上班的功夫,接手了佟雪燕的小店。而且更嚴重的是,林楓的工資也要上繳,並且要帶着工資袋。邢巧雲說現在連林楓也不可信任。
林振遠雖然是強加阻攔,但這次還是沒有拗過邢巧雲。後來林振遠也懶得管了,以前每天照看孫子,現在孩子歸了佟雪燕管,自己一個做公爹的,又不好意思總往兒媳婦的屋裡跑;可是要是每天和邢巧雲呆在店裡,兩個人又常常因爲意見不和而爭吵。邢巧雲不是埋怨林振遠對顧客不夠和氣,就是怪他把價錢擡高了,反正是沒有讓邢巧雲順心的地方。
林振遠一賭氣,乾脆對小店的生意來個不聞不問,反正天氣漸漸這對暖和了,他便每天早早起來,去公園晨練。後來遇到一些談得來的老哥哥、老姐姐,大家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忽然感覺世界原來還可以很開朗,很快活。所以林振遠也漸漸習慣這種生活,有時一走就是一小天,倒圖個省心。
而那個侯貴芝自然成了小店裡的常客。每天幫邢巧雲經營小店,然後兩人天南海北地一陣閒聊,倒也相安無事。
於是,佟雪燕由小店搬到了帶有暖氣的大房子。她的任務就是照顧孩子,另加一日三餐。
佟雪燕開始的時候很想不通,對於公婆的作法,佟雪燕和林楓討論過。
可是林楓也是沒有辦法,父母對他們進行了經濟封鎖,這也是林楓始料不及的。他也和邢巧雲談過,結果捱了一頓罵。後來林楓也想通了,家裡這麼多人口,小店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效益不好,佟雪燕還是會受指責。
所以,林楓就規勸佟雪燕——這樣不是更好嗎?天天哄哄兒子,然後等老公回家,多幸福啊!
佟雪燕知道林楓孝順,自己不能讓他左右爲難,所以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人的適應性特別強,漸漸地,佟雪燕很享受這種和兒子在一起的生活。
小浩楠已經八個月了,這段時間天天和佟雪燕呆在一起,小傢伙特別依戀佟雪燕,一會兒看不到佟雪燕就哭着找媽媽。
有時候邢巧雲抽空過來抱抱,小浩楠也不讓抱。氣得邢巧雲丟下一句:“真是白哄你了!也是一個白臉狼!”扭頭就走。
今天,侯貴芝匆匆走進小店,然後神秘兮兮地拉着邢巧雲出去了。所以,佟雪燕纔有機會過來,邊看着孩子邊照顧食雜店。
看到婆婆他們走遠了,佟雪燕就拿起電話,今天的機會太難得了,佟雪燕想把姐姐叫過來呆一會。
自從搬到大房子,佟雪燕見姐姐的機會更少了。因爲進入佟雪燕的房間必須經過小店門前,所以佟雪梅根本不想討那個麻煩。而且大房子裡沒有電話,姐妹倆幾乎是被分隔開了,也可以說佟雪燕過的幾乎是一種封閉式的生活。
“媽姆,媽姆……”小浩楠嘴裡叨咕着,現在雖然還不是有意識地喊媽媽,但是佟雪燕聽了仍然開心。
“媽姆,媽姆……”小廣澤也在那邊學着,逗得姐妹倆都跟着笑了起來。
“如果天天能在一起,這兩個孩子不知道有多高興呢。”佟雪梅難免有點兒感慨。
“是啊。”佟雪燕吃着姐姐給帶來的雞腿,也深有感觸。
“對了,最近你婆婆天天上我家來,去你家沒有?”
“天天來?竟然一次也沒去我家。”佟雪梅感到很意外,“你說這兩個人怎麼這樣好呢?”
“還不怪我姐夫,呆着沒事給說的什麼媒啊?現在沒結婚感覺挺好的,如果以後有什麼事,還不埋怨他?”佟雪燕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我當時就不同意,可是他不聽。還說這是積善德,氣死個人。”佟雪梅話語中充滿無奈。
“我婆婆更有意思,非得說林茹的人生是姐夫給改變的,因此對姐夫是千恩萬謝的;然後還說,沒有侯貴芝,哪有季平呢?所以,對你婆婆更是好得不得了。”佟雪燕笑着說。
“都說合久必分,我對婆婆太瞭解了,她那張嘴早晚得罪人。”佟雪梅很是擔憂。
“不提她們了,說說你吧。最近你們怎麼樣?還吵架嗎?”佟雪燕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不吵了,這段時間工作忙,他還真收了心了,也不打麻將了。”佟雪梅感到很滿足。
“苦盡甜來,這以後就好了。”佟雪燕是真心希望姐姐能幸福。
“你過得好嗎?林楓對你改變沒有?”佟雪梅知道公婆不必說了,重要的是林楓。
“嗯,他要是再對我不好,我可就沒法活了。”佟雪燕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我也不想那麼多了,有這爺倆在身邊,我就滿足了。”
“你們現在和小姑子住一屋,都說惡小姑子事多,你的這個小姑子對你怎麼樣?”佟雪梅終於找到機會問這個問題了。
“以前接觸不多,沒有什麼摩擦。現在姐夫給她介紹了個好婆家,對我還挺感激的呢。”佟雪燕覺得這個小姑子還可以,至少沒幫着婆婆欺負自己。
“那就好。媽打電話總問起你,讓我轉告你,如果真的過得很委屈,一定要說出來,別自己一個人承受。”佟雪梅的眼圈不禁紅了,她知道妹妹其實承受了很多委屈。
“我知道,告訴媽不用擔心我,林楓對我好就夠了。”佟雪燕也有點兒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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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倆正東一句西一句地聊着,邢巧雲怒氣衝衝地推開門,罵道:“這個老東西,簡直氣死我了!!!”
姐妹倆一下子愣住了,看了一眼跟在邢巧雲身後的侯貴芝,誰也沒敢接話——怕出事怕出事的,難不成這老姐倆鬧崩了?
“這一路上真是氣死我了,心都要蹦出來了!”邢巧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媽,怎麼回事?”佟雪燕硬着頭皮問了一句。
“這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邢巧雲說着竟然掉下了眼淚,“這個死老頭子,原來也是個花心蘿蔔!”
佟雪燕和姐姐面面相覷,怎麼會提到男人?難道是林振遠……
“大妹子,你也消消氣,你這要是氣傷了,那個狐狸精才得意呢!”侯貴芝遞給邢巧雲一條手巾,“男人就那麼回事,像我倒弄個省心,自己守活寡,也省了這份氣!”
“我這上輩子造的什麼孽啊?兒女兒女不省心,老了老了,死老頭子竟然還有了外心,這還讓不讓人活啊?”邢巧雲是鼻涕一把淚一把,哭得很傷心。
“到底怎麼回事啊?”佟雪燕感覺事態有點兒嚴重,便問侯貴芝。
“你老公公唄,你說五六十歲了,還整這事?”侯貴芝煞有介事的說,“你說這一段他天天不在家呆着,原來勾搭上一個小老太太,我們看見時,人家兩個人正在廣場那悠閒地喝茶呢!”
“媽,這事可不能瞎說,也許是認識的人,再說,喝茶也是正常,不能有別的事的。”佟雪梅一看婆婆的表情,就知道這事一定與她添油加醋有關,便趕緊打斷侯貴 芝的話。
“我們看得清清楚楚的,那眼神可騙不了人。不信你問問雪燕她婆婆,是人都看得出來:那兩人關係不一般!”侯貴芝可不理佟雪梅心急不心急,還在那裡煽風點火。
“那個女的就是當年和死老頭子訂婚的那個女生,這麼多年,到底還是讓他們又碰上了。”邢巧雲很傷心。她知道林振遠一直在拿自己與那個女生比較,也知道林振遠根本沒看得上自己。這麼多年風風雨雨的總算過來了,沒想到老年卻還是遭遇了婚外情。
“媽,你也別太生氣,也許是多年沒見了,在一起聊聊天而已。”佟雪燕小心翼翼地勸了一句。
“雪燕你這麼說可不對。你沒看到那個女人,應該也和你婆婆年齡差不多吧?可人家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還挺白的,哪像你婆婆這麼顯老?”侯貴芝覺得這事需要重視,“我看,這事真得看緊點兒,人要是說變,那是十頭老牛也拉不回來的!”
“死老頭子,回來我一定不能輕饒他!”邢巧雲恨恨地說。
“那就對了,這男人就是賤,不給他點兒顏色真不行,說不定哪天 就讓那個狐狸精給勾走了……”侯貴芝話還沒說完,卻看到林振遠從門外走了進來,趕緊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你簡直就是個長舌婦,到處搬弄是非,早就看出你不是個省油燈!”林振遠剛纔大大庭廣衆之下被邢巧雲一頓臭罵,此時正在氣頭上,所以把氣都撒在侯貴芝身上。
“你這人真是不講理,自己做錯事還埋怨別人?”邢巧雲衝着林振遠喊道,“你個沒良心的,我嫁進你們林家後,哪點對不起你?你現在卻長了花心,你說你對得起誰?”
“誰做錯事了?一起喝喝茶也算錯嗎?你就聽別人盅惑吧,自己一點兒大腦也不長!”林振遠知道這事一定是侯貴芝從中作梗,不然邢巧雲怎麼會放下小店,出現在廣場上呢?
“我可沒瞎說什麼,邢巧雲親眼看到的,你自己不做別人怎麼看?”侯貴芝真是嫌事情還不小,不知輕重地爭辯着。
“你真不是個東西,難怪守了這麼多年的寡?什麼男人能受得了你這潑婦?”林振遠簡直被侯貴芝氣瘋了,也說出了一嘴的髒話。
“你自己花心怎麼還揭我的短?我守寡跟你有什麼關係?”侯貴芝被戳到了痛處,也有點兒傷心。
“我告訴你侯貴芝,以前看在季平的面子上,你到處搬弄是非我沒說過什麼。今天我鄭重警告你——現在你就給我滾,從此不要再登我們林家的門!”林振遠真是恨死這個老太太了。
“林振遠,算你狠!”侯貴芝沒想到林振遠竟然下了逐客令,而且是當着自己的兒媳婦的面,她真的覺得好丟臉。
“邢巧雲,咱姐倆的緣分也算盡了,你自己好自爲之吧……”侯貴芝灰溜溜地走了。
“你這個死老頭子,怎麼這麼不講理?怕人說你自己倒潔身自愛點兒啊!”邢巧雲哭着罵着,老了老了越來越不省心,這命咋就這麼苦呢?
“你別嚎了,想折騰死人嗎?以後我哪也不去,天天守在店裡,守死算了!”林振遠賭氣地說,“以後誰也別來了,來一個人多一回風波,乾脆誰也別接觸!老林家從此與世隔絕!”
佟雪梅看了看妹妹——這叫什麼事啊?她知道自己的婆婆最是無事生非的人了,可是沒想到這次竟然惹瞭如此大的禍!自己婆婆與妹妹的公公打了起來,那今後這兩家人還能和平相處嗎?那個林振遠的“逐客令”,應該也包括自己家的所有親戚在內的吧?
唉!估且不說林振遠這老兩口怎麼收場吧,佟雪梅最擔心的其實是自己的妹妹。
——也許,從此等待佟雪燕的,真的是與世隔絕的生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