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交換兒子

秋天的落葉被厚厚的積雪蓋住了,白茫茫的一片沃野,如冰雕玉砌的水晶世界,幻化着神話般的色彩。

如果說世界在此時是最純潔的,那隱藏在這純潔的背後,那些枯萎的或者灰暗的,是否就已經不代表曾經來過?

那些曾經的傷害,難道也會因爲這短暫的平靜而變得不復存在嗎?

漂流的記憶,不曾破碎的東西,用珍惜撰寫出來的美麗,卻殘忍的被現實拉開鏡花水月的距離。時光停在永恆裡,流星劃過執著的軌跡,週轉千年的羈絆,卻成了今生傷痕累累的足跡……

身體的傷痛漸漸康復了,但是精神上的傷害卻是很難癒合的。佟雪燕就在這樣迷迷糊糊的狀態下,告別了死神的親吻,無奈的回到了這個對她充滿坎坷的人間。

親情的召喚使佟雪燕終於從精神失控的狀態下走了出來,林楓的體貼呵護,兒子的天真可愛,也讓佟雪燕再次感覺到活着的意義。

於是,佟雪燕又偶爾露出微笑,雖然這微笑明顯地帶着苦澀,但是總比生病時有了生氣,林楓也鬆了口氣。

胃粘膜的創傷倒是漸漸恢復了,可是坐骨的傷痛卻因爲一成不變的家務活日益嚴重。

最初的一段時間,邢巧雲也有過深深地愧疚感。她當時辱罵佟雪燕,也是口沒遮攔,只想宣泄一時的憤恨。沒想到佟雪燕真的自尋短見,這讓邢巧雲還真慌張了一陣,林振遠也是把邢巧雲一頓臭罵,他說要是真出了人命,那佟家人能罷休嗎?還不把咱們家給吃了?不吃了也得扒一層皮,讓咱們老了老了也得蹲大獄!

邢巧雲聽後是真的害怕了,所以佟雪燕出院後,邢巧雲最初還是想改變態度的。看到邢巧雲不再欺負佟雪燕,林楓也就把單獨過的話先忍下了,只要邢巧雲能對佟雪燕好就行了。

可是天長日久的,邢巧雲就好了傷疤忘了痛,漸漸看着佟雪燕不順眼了。這也許就應了那句“久病牀前無孝子”,更何況這是一個不相干的兒媳婦呢?

特別是邢巧雲看到佟雪燕舊病沒祛,而又新傷不斷,這心就涼半截:年紀輕輕就這樣傷痕累累的,林楓這輩子得陪着受多大罪啊?

於是邢巧雲就整天陰沉個臉,偶爾還對佟雪燕使臉色,也一點點地又把家務活推給了佟雪燕。

林振遠開始時一直埋怨邢巧雲,可是邢巧雲卻總提林振遠那似是而非的外遇,所以,林振遠也沒有什麼話說。

到後來,林振遠乾脆把這家庭中的種種不幸都歸結到佟雪燕的身上,慢慢地站到了邢巧雲的一邊。從此佟雪燕的日子更難過了,每天所做的家務和住院前一樣多。

但是邢巧雲還是不甘心,一看到佟雪燕就感覺彆扭,無論佟雪燕怎麼做,也無論佟雪燕做什麼,邢巧雲都看着不順眼,於是便想遠離佟雪燕,來個——眼不見爲淨!

所以,還沒等到林楓想好怎麼對父母開口,老兩口就主動找到兒子。他們就林楓的婚姻是否要繼續下去,與林楓進行極其鄭重的談判,邢巧雲下了最後通牒:

父母和妻子,只能選其一。

林楓根本不想選擇——我不選擇,我誰也不放棄。

邢巧雲說——那我們放棄你!我們選擇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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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巧雲很慶幸當初沒有把房子賣掉,如今要是回到鄉下還有一個好的去處。

主意一定,邢巧雲說幹就幹,回鄉下和林樹夫婦痛打了一仗,把他們從自己的房子裡趕了出去。對自己的兒子都能如此絕情,更何況對不是自己親生的林樹了?!

林振遠雖然不願意這樣做,可是也沒辦法。自從侯貴芝帶着邢巧雲抓到林振遠和別的女人喝茶,林振遠邢巧雲面前也矮了三分。其實邢巧雲選擇回鄉下,也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婚姻,她可不想老了老了的,鬧個孤家寡人的下場。邢巧雲要斷了林振遠的外心,不管林振遠是否真的有外遇,她都要把林振遠牢牢地看住,不給他一點兒出軌的機會。

就這樣,1998年的春節剛過,老兩口就張羅着搬家了。

看着公婆把家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搬到車上,佟雪燕沒有去分爭。她知道林楓孝順,也許這些東西給了老人,大家心裡還能好過些。

最後,公婆把佟雪燕婚後自己新買的彩電也搬走了,還有那臺舊洗衣機。

佟雪燕只是靜靜地看了看,然後什麼也沒說。結婚的時候婆婆傢什麼也沒給她們買,可是今天這分家了,婆婆卻帶走了屬於她的東西。這讓佟雪燕覺得有點兒可笑——人啊,真是太現實的動物!在金錢和物質面前,難道真的會不念及一點兒親情嗎?

唉!搬就搬吧,以後再買新的。佟雪燕懶得再和婆婆去爭去搶,只盼望大家從此分開從此相安無事!

所以,佟雪燕還是逗着林浩楠玩,這些她都沒放在心上,有兒子有老公,這就足夠了!

林楓心情很沉重,畢竟和父母分開住不是他希望的結果。誰不渴望母慈子孝?誰不希望家庭和睦?可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往往事與願違。

邢巧雲搬完自己的東西,又開始收拾小浩楠的衣物。

“媽,你這是做什麼?”佟雪燕一下子緊張起來,林楓聽到佟雪燕的喊聲,也愣住了。

“說了我們選擇孫子,你們還不明白?”林振遠替邢巧雲回答道。

“爸,這可不行啊!孩子不能跟你們走!不能!”佟雪燕緊緊抱住兒子

“你還挺霸道!我的兒子給你了,你的兒子就得給我!咱們誰也不欠誰!”邢巧雲恨恨地說。

“林楓,我不能沒有兒子的,你快和爸媽說說,快啊!”佟雪燕簡直要瘋了,婆婆竟然這樣報復自己。

前幾天父母說選擇孫子,林楓以爲他們只是這樣說說,沒想到他們真的要這樣做,林楓也有點兒措手不及。

“媽,孩子還要吃奶,怎麼能說抱走就抱走呢?”林楓央求着邢巧雲,“孩子最近特別戀媽媽,這樣突然走了,大人孩子都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得受,我讓她也嚐嚐失去兒子的痛苦!”林振遠今天每說一句話都特別衝。

“爸,你們又沒有失去我,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啊?”林楓實在不明白,父母怎麼這樣固執?

“放棄你就等於失去,以後我們就和孫子一起過了,你們願意生就再生一個孩子,反正她佟雪燕有優勢,身體殘疾不是可以生兩個嗎?”林振遠態度堅決,完全不顧林楓的感受。

“你們不能這樣殘忍,我的兒子我誰也不給!”佟雪燕第一次在公婆面前大聲喊嚷,自己什麼委屈都受過了,爲什麼公婆還不肯放過呢?

“這事你說了不算,從今往後我們一輩子也不想再登你的門。林楓捨不得你就跟你過,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這城裡什麼女人都有,要是你看不住自己的丈夫,到時可別去找我們!”邢巧雲說了最絕情的話。

邢巧雲收拾完東西就過來抱小浩楠,佟雪燕用盡全力護着,孩子在這拉拉扯扯中嚇得哭了,可是誰也不肯放手。

“爸,我求你了,別讓孩子離開我們,求你了!”結婚的時候,林楓跪了一上午,今天林楓又給父親跪下了。

“說什麼也沒用。她佟雪燕不是會自殺嗎?如果你們今天不同意,我也死一個給你們看看!”正在收拾碗筷的林振遠,竟然隨手拿起菜刀以死威脅。

林楓一下子傻在了地上——這難道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怎麼會用刀架在脖子上來威脅自己呢?如果因爲兒子而讓父親去死,這是任何人也做不到的!林楓再一次妥協了。

搬家的車漸行漸遠,小浩楠哭喊被婆婆帶走了,那“媽媽、媽媽”的叫喊聲被呼嘯的北風淹沒了;

佟雪燕跪爬着追出去,“還我的兒子,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淚水滴到雪地上瞬間結成了冰,原來這個世界什麼都是冰的!

林楓也跪倒在地,摟住佟雪燕痛哭失聲——未來的路那麼漫長,兩個人應該怎麼走下去?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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