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盧易刑警爲自己晚了一步而氣急敗壞時,零已經完成了一系列的佈局,只等大魚上鉤了。
今晚,“命數”成員被秘密召集在了某三星級酒店的中間層,行政套間。這個地方是關闊定下來的,依他多年戎馬生涯積累的經驗確認,三星級酒店的中高檔套房是最難被懷疑有組織聚集的地方,如果有人真的只按照這個標準來查,也肯定是找那種包下整整一層的。關闊表示這種郊區三星級賓館能有人願意住高級一些的套房就已經很謝天謝地了,不會有人在同一層玩間諜遊戲。
叮咚叮咚——門鈴聲。
“看來E叔也來了啊!”每次商討會零都會通知E叔,但至於他來不來,零卻不在乎,因爲E叔很早的時候就跟他攤過牌:“我只是你的情報人員,是給你送情報的,不是把你的情報往外送的。你一定要記住,我只是個中間人,我隨時都可以抽冷子刺你、撒丫子跑路。我也不是革命烈士,我也一把年紀了,在面臨生命威脅時不會爲你保守秘密的。”
的確,零早在最初決意建立命數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不會相信任何人,除了艾琳和未來的盟友夜·修亞。因此,他斷然不會將自己的全部計劃和盤托出,所謂的商討,只不過是告訴“棋子”,他們該怎麼動罷了。
來者是一位看上去接近五十歲的、戴着土灰色鴨舌帽的叼着香菸的男士。鴨舌帽這種東西最早是獵人喜愛在打獵時戴的帽子,現在戴在E叔的頭上,意義顯而易見。
“喲……活力四射的組合嘛。都能看到大明星啊!”E叔沒擺什麼架子,顯得很親切。但在座的沒有哪個是省油的燈,不會因爲這一點就放鬆對這位極少參會的“編外人員”8號的警惕。
零動身開的門,親自迎接他,也理所當然是最後坐在沙發上的。以順時針的方向看,以零爲零時,那麼辛璐玖就坐在一點鐘方向,三點鐘的是花澤奈奈,四點半鐘的方向坐的是死宅菲爾,七點鐘的是E叔,九點鐘是黛,十一點鐘是關闊。
這樣的座位順序很是微妙,但零顯然不關心這個。
“在早上順利終結了一號目標後,我在中午見到了二號目標,也就是那個隱然成爲我們幫手的傢伙。很巧合的是,我認識他。其實早在菲爾給我竊取來的高牆黑箱計劃中,就有某個子欄目爲‘倖存試驗體-張昊然研究計劃終止’。那個時候我就留了一份心,猜測是不是某個故人。畢竟叫這個名字的很多,我沒敢太確定。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肯定是他,因爲只有他和我使用的能力最爲相似——恐懼!他曾經利用某種道具使得自己可以藉助恐懼獲得力量。而從他幾個月前逃離研究所開始,隨着他通過恐懼殺死的人類越來越多,他的實力也確實在突飛猛進。於是我在昨天託辛璐玖給他留了個口信,今天便見到了。”
在聽到零說到自己的時候,辛璐玖明顯興奮了起來,要不是零還沒說可以“自由發言”,那麼她一定會大叫一聲然後返以十倍地讚美零。
“菲爾竊取到的重案組資料中顯示,昊然在這兩個月裡共殺害了包括研究人員和安保人員在內的二十八條人命,其中有九條是平民;再加上今天額外幹掉的七名刑警,共三十五人。通過菲爾的能力,他的能力數據顯示爲一萬三千五百,在幹掉刑警的時候其數據呈現上升式波動。從一萬二千八百不斷以一條人命一百點的幅度上升,鑑於此,我估計他初步使用能力時的戰鬥數值穩定在一萬。也就是準A級的戰鬥力。”
零將目光鎖定在了關闊身上,開口道:“在不使用能力的情況下,關闊的能力指數就是一萬多,測評爲準A級。不過在算上關闊的體能加成後,數據是……多少來着?”零帶着疑問的眼光看向菲爾。
“是十三萬七千,Zero殿下。”菲爾特別喜歡給零安上各種稱謂。
“所以說,現在的他……還不具備加入我們的資格。”零蓋棺定論,“接下來,大家自由討論吧。”
“Zero,我有個疑問。”E叔突然開口問道,“你之前跟我們說過昊然曾持有過預言書的事情。那麼,我不得不聯想到一個傳說,關於一本黑之預言書的傳說。”
“黑之預言書?!”菲爾在聽到這個關鍵詞後,整張嘴都彎成“w”型,以表示他對此有極大的興致。
“沒錯。”E叔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後,他便開始講述起一個關於追尋歷史的少女與不朽雕像的故事。
『少女自生來之日起,就被灌輸了一個概念:她是“父”的肋骨所造,她是“父”的附庸。她的父,是被稱爲“神之右手”的男人,是當時最有名的雕塑家,奧古斯都·Night。他的父,肩負着歷史的使命,在神之戰役最熾烈的時候消失;遺留下的,只有一名少女、一件半完成的天使雕塑。
那用神秘的薄布所包着的半身雕像其實是父親罕見的傑作,“不會說話的冰冷石頭,卻等同於生命之燈,是回憶的具象,存在的證明。”少女銘記着父親的這句話,用雙手將它接下來,恍若溫暖的接吻一般。
熾烈的戰役將戰火燃燒至少女的家鄉,少女不得不面臨逃難的選擇。她出逃時,攜帶着的最珍貴的物品就是這件誰也看不上的未完成品。
“這是折翼的天使,邪魔的象徵!”
“燒,燒,燒!”
被天空擁抱的風車小屋,在山丘上不停地轉動。原本以爲這裡是美麗的伊甸,卻未曾預料,人類的愚昧超越了少女的想象。
“這裡是最後的聖地,我們拒絕一切外人!趕出去!!”
少女迷茫了:是自己無法理解他們更多,還是他們無法理解自己更多……
一個影子靜靜地佇立在聖山之巔,他不知道自己獨自描刻的,其實是自己孩子的表情。
【她是失敗品,是折翼的天使……】不久前,他曾抱有着這樣的信念,因而毅然決然地離去。離開這需要鮮血獻祭才能變得溫柔的少女——他自己創造的女兒。
“不足的並不是手指尖上的描畫,而是超越現實的想像力啊……”他已經重新記起了,曾經對自己深愛着的女兒所說的話。
可是,少女那迷茫又憤恨的目光已然向他傳達出了一種再明顯不過的訊號:她寧可站在真理的墳塋那一邊,也不願再踏入愚昧的溫牀一步!
少女成了母體,無數的人們成爲她的後代,不再享有溫暖的身體,不再因肉體的羸弱而畏懼死亡,不再因壽命的限制而無法追逐遠大的夢想……可殊不知那是一種名爲“永恆”的時間詛咒。
“橫亙時間的‘絕對’們,它們才掌握着真實的歷史!我們只需要臣服、信奉,我們的果已然不再是果,它也構成了我們的因。一切的真理,都在那扇神之扉後!我們只需要活下去,一直活下去就能夠不斷接近歷史的真相。活下去,做歷史的第一見證者!”
十數年後,容顏未變的少女已然積累信徒數十萬,他們都是少女的孩子們,一代接着一代……
此時,創造他的父親,已經明白了自己的過失:“啊……光……啊……再多些光……‘此即創造’……是憂鬱的光……”
儘管他發誓一輩子也不會踏進,但腳還是把他帶到了教廷。孩子們的笑聲,越過牆壁被他聽見。
“你的手現在能抓住吧……那‘寶石’(折翼天使雕像之石)極其容易毀壞,所以只有永生的你可以保護好它……那手絕不要放開,即使是被什麼東西襲擊……”
父親雕刻此最後之作的意圖不是對“創造她”的懺悔,而是封固那將幻想織造的愛情……想必他的心意,她終究是能領會的吧……
“啊……光……啊……再多些光……‘此即贖罪’……是拯救的光……”
即使是再接近神的賢者,也不能止住零落而下的沙,他(父親)所準備的銀色沙漏,所剩的沙只有……
【將母親的燈奪走!】
一盞即將熄滅的燈、一根凝聚希望的肋骨,誕生出在這個世界上閃耀的小小的“火焰”——永生的血色火焰。
父親想用教廷的白之預言書埋葬他和他創造的一切。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女兒已經超越了他,成爲世間最頂級的雕刻師,她完成了天使的另一隻翅膀——是鮮血澆築而成的、惡魔的翅膀!
“生命塑成,這是世界的禁忌。雖然是禁忌,但這也的確是超越你父親我唯一的方法了……”
“愚蠢的男人,你連到了最後,都要不停掙扎着呢!”被創造出的、以母親爲原型的造像——少女展開了一半爲天使、一半爲惡魔的雙翼。
“展開想象之翼的話,‘雕像’背上的雙翼也終會展開吧!”
父親的音容笑貌一張張的翻過,“啊……如果再也沒有遺下的思念的話,就終會露出笑容吧……是不是呢,父親?”
【我——
有着想詠唱的詩歌;有着想追尋的旅途;
有着想守護的山丘;有着想誇耀的玫瑰;
有着想平息的戰亂;有着想講述的航海……
不管怎樣的時刻我們都不會放棄,歷史的那一邊——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天空。
與父親你的約定:繼承流傳的思念,讓我們的系譜不再面臨終結。
“露琪亞(Lucia·Night),我很悲傷!我本以爲如果是你的話可以理解書籍的真理……唔,也好……如果你以爲可以改變歷史,隨時都可以去挑戰!”父親肩負的歷史,和我眼中的歷史爲何不同?
誰能告訴我真正的答案?
“《黑之預言書》!”邪氣的笑顏,陰沉的面容,那是“神”的真實面目嗎?
自懂事時起,母親已不在身邊。和父親的生活總是伴有微渺的哀傷,但那其實是溫柔的搖籃曲。擁抱着和普通人類不同的星空所誕生的我,現在也被相同的星空所擁抱。只是……不知身後何時將會追來的陰影,催促着我不停地奔跑着,向着預言中的“世界的終焉”。
《黑之預言書》,這是本不應存在的書籍。
於是被崇拜《(白之)預言書》的教廷所沒收……可我記下了所有的文字,那是本全二十四卷組成的黑色封紙的古書。在那之中記載的是有史以來最多的記錄,它有着一種整合性的、準確無誤的年代記!
如果認同那就是史實,那麼父親等所肯定的歷史又是什麼呢?
書籍的記述延伸到未來,其最大的論點便是在將至未至的未來,這個世界將要迎接終焉的這個史實……
書籍告訴我:
從哪裡是同盟到哪裡是敵人,若判斷失誤,我就會被“歷史”所屠殺。
啊……狹窄……這是多麼狹窄的世界啊!
敵人全部都殺死……盟友啊這樣便可安心一時。但是同盟也會變爲敵人……那麼要先下手滅殺……可是敵人永遠不會消失……所以要膽戰心驚活下去……
只有重複循環這些,纔是抓住幸福的方法!
亂世中,我宛如孤身一羽,迎向季風的白鴉般奔走在這地圖之上。
這是我夢中所見的,託付與未來的地圖。不知存在着可將其任意塗改的“神”的我,就這樣被操控着。
直到在最後,遇見了我的父,他一手拿着白之預言書,一手捉着黑之預言書;和我這一邊天使的聖潔之翼,一邊惡魔的污穢之翅一樣,歷史的巧合總是顯得無比對稱……
“露琪亞,讓我們終結這一切吧!”
“不!”
這一段故事流傳在後世,一定不會被認爲是“家醜”,而是——伸張正義的教廷與背叛人類的吸血鬼之間的曠世決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