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的婚禮如期舉行了。
這一次沒有皇帝賜婚,少了些官面上的排場,卻也令所有參加婚禮的人少了些拘束;沒有武三思、薛懷義和太平公主鬥富,大家的目光倒是更多地放在了一對新人身上。整個婚禮辦得更輕鬆、更喜慶、也更溫馨。
楊家今非昔比,如今的楊家財力豐厚,一應事情都準備得很充份,楊家不需要上一次似的,把馬橋和楚狂歌都都抓來佈置宅子,只從各家店鋪裡抽調些夥計來,就辦得有條不紊了。
楊帆是成過一次親的人,心理壓力遠不及上次,所以整個過程便也不再像上次一樣,始終僵着一臉笑容,像個木偶似的任人擺佈,這一次楊帆答對賓客,應酬朋友,談笑風生,非常從容。
楊家的賀客還是以修文坊的老鄰居居多,不過除了楊帆在刑部和軍中的諸多好友,還有許多平素只是點頭之交的官員也都來了,這些人卻是衝着郭敬之來的。郭敬之身爲一州刺史,地方大員,在朝廷中也是很有一些朋友的。
喜宴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楊帆騎上繫了紅綢花的白馬,在陳東和孫宇軒以及馬橋、楚狂歌等一衆文武朋友的陪同下,前往郭敬之租住的府邸去接新娘子。
等到新娘從郭府接回來,喜宴到了高潮部分,阿奴先向她的大姐小蠻敬了杯酒,在衆人的笑聲與起鬨聲中,又紅着俏臉,陪伴楊帆向客人們逐桌敬酒,整個楊府一片歡聲笑語,人聲鼎沸。
楊帆早就讓人給福善坊和修文坊的看門坊丁塞了紅包,又替那些不是官身的賀客申請好了允許夜行的證件。所以就連修文坊的那些窮鄰居也不用擔心回家晚了,會受到盤問或者坊門緊閉,自可開懷痛飲。
月朗星稀,華燈初上,賀客們終於漸漸散去,一天的喧囂終於沉寂下來。小蠻先已哄着孩子睡了,楊帆送走客人,回到洞房,先回一步的阿奴已經乖乖地坐在榻邊。室中紅燭高燃,映着她那白嫩的臉頰,隱隱泛起一抹暈潤的光澤。
看到楊帆進來,阿奴只飛快地瞟了他一眼,便羞答答地低下頭。俏臉飛起兩抹羞紅,手指有些侷促地扭結在一起,遠不及她在客人們面前時那般落落大方。
楊帆關好房門,看着美麗的彷彿狐仙精靈般的嬌妻坐在燭光下,一身俏美青衣,宛如一隻清脆的果子,忍不住心中一蕩。走過去與她並膝坐在榻邊,把她輕輕擁在懷裡,在她雪膩芬芳的脖頸上親吻了一下。
阿奴雖然羞意未減,卻也忍不住一縮脖子。“咯咯”嬌笑起來:“癢呢……”
阿奴下意識地一躲,卻因爲拉開距離,看到了楊帆那雙愛意濃濃的眼睛,阿奴被他一看。彷彿被攝去了魂魄一般,整個人都定在那裡。癡癡望他永久,嘴角才漸漸綻起一抹甜蜜的笑容:“郎君……”
今日這聲呼喚,與往日的意義大不相同,一句話喚出口,阿奴眼中隱隱泛起了淚花,不知爲什麼,她就是想哭。
楊帆聽的情動,忍不住擁住了她,擁着她一起躺倒在榻上,吻住她花瓣般甜蜜的脣。阿奴這才清醒過來,羞得閉住眼睛,雙手握住楊帆正摸索着她腰間合歡結的大手,暱聲埋怨道:“郎君,蠟燭還沒熄呢……”
楊帆很有經驗地回答:“洞房紅燭,是要徹夜長燃的,不能熄。”
阿奴的脖子都泛起了玫瑰紅,閉着眼睛,睫毛頻顫:“那……那你放下帷帳吧。”
楊帆忍住笑道:“帷帳也是不用放的。”
阿奴嬌嗔:“你糊弄人家,哪有……哪有這樣的規矩?”
楊帆沒有回答,只是望着繡被中央鋪得極平整的一方白疊布,嘴角慢慢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嗯!糊弄不了我的阿奴,你……挺懂規矩的呀!”
“嗯?”
阿奴張開眼睛,困惑地順着楊帆的目光看去,一眼瞧見他促狹笑望的東西,整個臉蛋都變成了一塊大紅布:“你這個壞蛋!”
阿奴恨恨地咬住了他的肩頭,很輕,很輕……
帷帳終究沒有放下,似乎如此,那美麗的胴體在燭光下才能欣賞的更加清晰。但是當阿奴半推半就地任由楊帆褪去她繁瑣的新娘服飾,羞澀地背向牀裡,蜷起嬌軀的時候,楊帆卻下意識地放下了帷帳。
入眼,是一片雪膩光滑,鴛鴦戲水的訶子在背後只繫了兩條淺淺的紅色帶子,愈發襯得那粉背潤澤如玉,纖纖一握的小蠻腰下是一條粉紅色的褻褲,包裹着一個圓潤肉感的球體,中間一痕內凹,能把人的目光都磁石般吸去。
刀削似的香肩、粉膩膩的玉背、纖細細的腰肢、圓彈彈的屁股,還有那嬌羞微蜷、性感疊起的粉彎玉股,在暈暈柔柔的燈火下,玲瓏浮凸,眩人二目。
楊帆幾乎是下意識地放下了帷幔,這可以讓男人極樂銷魂的胴體是專屬於他的,儘管這閨房已是極私密的所在,但他還是本能地想要營造一個更加私密的空間。
於是,他放下了帷幔。
於是,他在這更加私密狹小的空間裡,把他最爲私密的所在,深深地進入了專屬於他一個人的私密花房,緊窒溫暖,異樣銷魂!
一聲嬌吟,似風雨聲響起,淅淅瀝瀝……
華山北麓。
一輪明月,滿地清輝,梨枝疏落,落英綻粉。
獨孤寧珂透過疏落的花影,眺望着空中那輪明月。
自少女時起,她便因身子虛弱很少踏出家門,幼年時出城踏青的事,早已成了她腦海深處的一個夢。這些年來,她得以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偶爾去曲江遊覽一番,也成了她最奢侈的舉動。
如今站在這月光下。嗅着山野間的氣息,聽着草叢裡的蟲鳴,所有這一切,於她而言,都是一種完全陌生而新奇的感受。這一次,大兄慷慨地允許她出門,而且是主動讓她出門,其實以她的慧黠聰明,早就明白了大兄的心意。
不過。她並不敢奢望什麼,從她很小的時候起,她就已經明白,希望越多,失望越多。她那羸弱的身子。彷彿深谷中的一株幽蘭,固然是經不起風雨的侵襲,可即便是陽光雨露,對她而言也是過猶不及。
她仰着纖細的頸子,凝望着空中的明月,癡癡地想:“或許,我是真的喜歡了他吧。可惜。我這病懨懨的身子,連爲人妻子的資格都沒有。也許,我的生命就像這枝頭的花,匆匆的開、匆匆的落……”
一陣微風過處。枝頭飄落幾瓣梨花,寧珂伸出纖纖的手掌,接住了那飄落的花瓣,輕輕嗅上一口。一股清新撲鼻。
梨花初落,冰清玉潔。
船孃像一個寵溺孩子的母親。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但是隨着月亮越升越高,早就過了寧珂該休息的時間,她只能舉步上前。
“我知道,該睡覺了,我這就回去!”
還沒等她說什麼,寧珂便向她嫣然一笑,船孃不忍再催,站住腳步。
寧珂把梨花攏在手裡,依依地看了一眼天邊的明月,緩緩向山居走去。
山居門口,站着一個青衣漢子,看見寧珂回來,向她施了一禮。
船孃不悅地蹙起了眉頭:“小姐要歇息了,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不必!”
寧珂喚住了那名惶然欲退的青衣人,略一沉吟,說道:“你送來的消息,我已經看過了,他做的對,眼下只應鞏固,不宜再有什麼舉動,以免弄巧成拙!”
那人連忙應道:“是!”
寧珂又道:“鞏固外圍,最終爲的是決戰於中樞,而中樞之運籌,在於利用武氏、張氏之矛盾,他的這個想法也極正確。你告訴大兄,這些事以後不用再傳於我知道,也不用他干預,守住一個本份,足矣!”
“是!”
青衣人又施一禮,悄然退下。船孃拉開房門,一縷燈光從室中透出,傾瀉到寧珂的身上。
寧珂望着那人,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之中,才轉過頭來,對船孃道:“大兄這些年來依賴我慣了。可我一個弱女子,竭思殫慮,也不過支撐着不叫咱家倒得太快而已,維持已屬不易,何求發展.以後,我總算可以把這個擔子卸下來了。”
船孃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覺得他可以保我獨孤世家無恙?”
寧珂輕輕搖頭:“一個家族,就像一個國家,興與衰,外因內因,不一而足,不管成與敗,都不可能寄託在一個人身上。我說我的擔子終於可以卸下,是因爲……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如果他能匡復李唐,那我獨孤世家自然就能站住腳,如果他能保住宗主之位不失,那麼有他的提攜和幫助,我獨孤世家自然也能受益。如此種種,可保我孤獨世家百年不倒。至於百年之後……“
寧珂輕嘆道:“百年之後的事,要百年之後的人來操心。想用一座鐵桶江山或是無盡的財富替子孫安排好一切的人,都不過是癡人一夢,秦始皇的天下江山如今安在?范蠡富可敵國的財富傳下幾文?我纔不要做那個癡人呢。”
寧珂說完,神色微振,興致勃勃地道:“如今卸下了身上重擔,我想遊遍天下。可惜‘萬象神宮’付之一炬,此去洛陽只能看看天樞,我還想遊一遊大運河,看一看揚州城,走一走劍門蜀道,瞧一瞧廣州的萬商雲集……”
“好好好,都依你,我的好姑娘,你先好好歇下,回頭咱們就去遊遍天下!”
看着寧珂熠熠放光的一雙眼睛,船孃暗生酸楚。服侍着寧珂睡下,替她熄了燈火,船孃走出房間,掩好房門,悄然默立片刻,側耳聽聽房中平穩細細的呼吸,輕輕拭了拭眼角。
天空,有顆流星,劃過一道璀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