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泰早就領教過蘇牧的堅韌不屈,在北方大地之上,無論是朋友還是敵人,談論起蘇牧,便不得不衷心豎起大拇哥,並非驚歎於他對整個大局勢的掌控,而是敬他是條好漢子!
蘇牧非但護着元泰,甚至於連那位部將和剩餘的十幾個禁衛精銳,都一併保護着。
在戰場上,在命懸一線的生死關頭,所有的齷齪齟齬都會被拋下,剩下的只是並肩血戰挽殘袍,這纔是見證真正人格的時刻。
蘇牧做到了,但他即將再也無法堅持下去,他的傷勢已經非常嚴重,腳下的屍體已經堆積成數尺高的小山,蘇牧等人甚至能夠憑藉這些屍體來抵擋襲殺,戰鬥的慘烈可見一斑。
很多人不明白蘇牧爲何每次都要將自己逼入絕境之中,也不明白他分明可以躲在後方運籌帷幄,卻每次都要身先士卒,做無腦莽夫纔會做的事情。
但真正瞭解蘇牧,並甘願爲蘇牧赴湯蹈火之人,諸如徐寧岳飛等人,才能深刻體會到,正是因爲蘇牧每次都能夠與他們一樣出生入死,他們纔會對蘇牧深信不疑,否則誰會爲了他那些甚至不切實際的想法去送死?
蘇牧想要讓弟兄們知道,他的計劃是有效的,他自己可以爲了這個計劃而生死相搏,那麼這些弟兄就會跟着他去拼命,連自己都不敢上陣,那才真是紙上談兵,即便你是主帥,弟兄們被驅趕上戰場,執行力必定會大打折扣,只有他們發自內心認爲你的方法可行,這個方法執行起來,成功率才足夠高。
再者,蘇牧從來不認爲自己是賽張良似諸葛的謀士,他只不過是比別人更勤奮更拼命,如果連這兩樣都沒有了,那他又跟其他人有何區別?
老君館的高手們可不是那些暴民可比,他們武藝高強,而且戰鬥智商和實戰經驗都極其豐富,沒有了這些暴民的干擾,反而讓他們擁有更大的施展空間。
他們在相互配合之下,五花八門的兵刃和武功越發凌厲,這才眨眼功夫,又有兩名侍衛司禁軍永遠倒在了地上,卻如何都沒有閉上眼睛。
蘇牧也已經接近了極限,元泰的策略極其有效地限制了蘇牧的力量,若果所有攻擊都正面針對蘇牧,蘇牧便能夠全心全力來對付,可他們將矛頭轉向樑師成,效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這就像一個人游泳和帶着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游泳一樣,不會游泳的人會拼命掙扎,會拖慢你的速度,會死死抓住你,會將你往水底拉,讓你身心俱疲,卻又無法脫身。
樑師成也是貪生怕死的人,但他早已經麻木不仁,今日的受襲,彷彿將他一輩子的厄運都用光了一般,不知有多少此,他都覺着自己距離死亡只有一線之差,但又被蘇牧硬生生拉扯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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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已將蘇牧當成自己的保護神,他的金刀早就不知被打飛到何處,只能抓着蘇牧的衣服,躲在蘇牧的身後,到了後來他甚至連眼睛都死死閉了起來。
不是因爲他害怕這些不斷衝上來的高手,而是他再也不想看到蘇牧鮮血噴飛的畫面,這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無力和沒用,會讓他覺得自己這個太尉和少保只是個無用的廢物,連對面那些低賤的暴民都不如!
更重要的是,他是官家派來監督和敲打蘇牧的,他也一直將蘇牧視爲敵人,可現在他的小命卻完全依賴蘇牧來維持,這是他如何都不想去面對和接受的。
蘇牧對此也沒有太多的抱怨,畢竟樑師成閉着眼睛也好,就像他救了個溺水之人,這溺水者安安靜靜不掙扎不吵鬧,對於施救者而言絕對是一件好事情。
但他已經很清楚,自己的內力急劇消耗,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老君館的高手一頓亂刀砍死。
他的手腳開始顫抖,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體能到達了極限,彷彿下一刻就再也擡不起手來,連刀劍都無法握緊。
元泰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他與蘇牧一般,絕不是躲在後頭享受勝利果實的人,他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就是在等待蘇牧的破綻!
他緊握一雙銅鐗,左右分開,拖着疾行,銅鐗與青石地面擦出一串串火星子,疾奔到蘇牧的身前一丈便高高躍起,旋風般橫掃而來!
這就是蘇牧最爲薄弱之時,就是他取勝的唯一機會!
他看着老君館的弟兄們上前來送死,他強忍着心中的悲憤,就是爲了能夠在這一刻,一舉擊殺蘇牧!
“鐺鐺鐺鐺!”
他的攻勢如同狂風驟雨,他的雙鐗如同雷光尊者的雷錘,呼吸之間已經與蘇牧交手十數招,動作快得周遭的人都無法看清,但見得他與蘇牧的身影混着纏鬥在一處,彷彿他們的身影已經模糊,剩下的僅僅只有那突然爆發的四濺火星,見證着他們那激烈的爭鬥!
“叮!叮!噗!”
隨着兩聲清脆的金鐵之聲,便彷彿造物主敲碎了一枚玉胎,混元玄天劍和草鬼唐刀相繼被擊飛出來,而後斜斜飛出,入地半尺!
最後那一聲悶響,是元泰的銅鐗打在蘇牧胸膛之上的聲音,蘇牧從混影之中踉蹌跌了出來,後退數步才站穩,大口的鮮血燒着蘇牧的喉管,而後噴薄而出,又被蘇牧強行嚥下。
並非他死要面子,之所以嚥下鮮血,是不想在元泰面前露怯,因爲他已經是強弩之末,又無兵刃在手,再也無法抵擋元泰的下一次攻擊!
若在蘇牧全盛的巔峰狀態,元泰是如何都無法與蘇牧抗衡的,即便有着上百老君館高手,元泰仍舊選擇了蟄伏,直到最後一刻,自認有着絕對把握,他才現身。
他沒有跟蘇牧廢話太多,因爲他們知道夜長夢多,更知道蘇牧身負強大的內功,只要給了他喘息之機,將內功和氣息運轉過來,便能夠生出足夠的氣力。
真正廝殺的雙方,命懸一線,根本就不會將力氣浪費在口舌之爭上面,元泰想破口大罵,想要高高在上,將蘇牧貶斥得如同低賤的螻蟻一般。
但他不會這樣去做,他要將所有的力量再度集中起來,而後一舉殺死蘇牧,也只有這樣,那些老君館弟兄們的犧牲,纔有了價值!
他仍舊如同第一次進攻一般,勢若奔雷,疾行變狂奔,雙鐗如迅猛有力的鋼鐵蛟龍擺尾,氣勢萬鈞地砸向蘇牧的左右太陽穴!
“他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樑師成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生死,因爲他的生死早已捏在蘇牧的手上,如果蘇牧死了,他樑師成自然必死無疑。
他一直躲在蘇牧的身後,他身居皇宮大內,更清楚顯宗的底氣,暗中保護着趙劼的那些死士和影子比蘇牧更加的強大,但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夠比蘇牧更堅韌。
他或許不是最強大的,但卻給人一種錯覺,到了最後仍舊能夠屹立不倒的,絕對是蘇牧!
在這一刻,他寧願相信蘇牧是戰神轉世,他寧願相信蘇牧還有着不爲人知的壓箱底絕技,他寧願相信蘇牧能夠反敗爲勝!
部將和侍衛司的禁軍們同樣死死地盯着這一幕,不知不覺之中蘇牧已經成爲了他們的核心,成爲了他們求存的支柱,蘇牧的命運,直接關乎他們的生死!
老君館的高手們不敢鬆懈半分,他們強忍着內心想要大聲呼喊的激動與興奮,只爲等待蘇牧身死的那一刻!
拼了這麼多弟兄,用刀劍都無法將暴民驅趕上去送死,所有的一切,就爲了這一刻,只要再過半個呼吸,元泰那沉重的銅鐗,就能夠將蘇牧的腦袋砸碎!
銅鐗在視野之中變得越發的巨大,蘇牧甚至能夠看到銅鐗上殘留的血跡和肉末,他有些荒誕地想着,這銅鐗上哪一塊血跡,是他蘇牧的?
但這種無聊的想法很快就被蘇牧驅散,他不動聲色地將手伸到腰間,握住了短銃的槍柄!
他確實還有壓箱底的傢伙,而且還是短銃這等威力駭人的大傢伙!
這對短銃一直藏在他的身上,即便是入宮面聖,他都想要帶着,並非因爲他想要對趙劼行刺,如果真要行刺趙劼,也根本不需要短銃,他是在防備着暗中保護趙劼的那些死士和影子。
這一刻,元泰終於要大逞兇威,蘇牧再無還手之力,他終於祭出了短銃這樣的大殺器!
“砰!”
火舌從銃口噴塗而出,如同昇天的火龍,因爲鋸短了銃口,後座力委實有些驚人,若是平日裡,蘇牧的手絕對不會顫抖或者偏移半分。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只能任由短銃震得他手臂發麻,不過元泰與他的距離太近,爲了精準的命中和最大化殺傷,他不惜冒着被元泰的銅鐗砸死的危險,也要等到最後一刻!
要知道雖然火銃是他精心研製出來的,但技術並未成熟,啞火率也是極好,他將自己的命賭在這一槍上,若果短銃啞火,根本就等不及後悔,他就會被元泰的銅鐗砸碎腦袋!
蘇牧的短銃有兩把,一把填充的是實心鐵彈,講求精準的射殺,一把填充的是鐵砂和空心彈,追求大範圍的散射。
如果他動用鐵彈銃,或許會將元泰當場射殺,但不一定能夠將他擊退,元泰銅鐗的餘力或許仍舊能夠砸碎他的腦瓜子。
但他用的是鐵砂銃,如此近距離的轟擊,強大的衝擊波,卻是將元泰轟得倒飛出去!
“嘭!”
元泰重重跌落在地,全場頓時一片死寂!
老君館的高手之中有人曾經見識過火銃的威力,此時纔想起,便又彷彿喚醒了他們的噩夢一般。
而那些個暴民卻都是些沒見識的平民,當場就有人被嚇傻,更有人跪倒在地,如見上仙降臨一般!
那滾滾的煙霧,驚天動地的炸響,驚世駭俗的威力,無一不讓這些暴民心驚膽顫!
老君館的人也是懊惱不已,他們皆以爲蘇牧到了窮途末路,爲何就沒有想到他還有火銃這樣的殺器!即便他們想不到,難道元泰也想不到嗎!
作爲隱宗的核心人物,元泰已經能夠接觸到宗內的一些辛秘,始可汗的最大倚仗就是火器,對於火銃,元泰應該不陌生纔對,他怎麼能在蘇牧的火銃底下栽倒兩次!
事實證明,元泰並未忽略這一點,他只是悶哼了一聲,而後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