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懿旨一下,婉娩閣被封鎖得連只蒼蠅都難以飛得進來。若不是有宇文端化的不管不顧,能夠陪着張雨茹說說話的,怕也只有暮然了。
本來關於婉娩閣不祥的謠言就傳得沸沸揚揚。不知何時這閣裡竟然還躥來了一隻黑貓,一時之間,婉娩閣更是門可羅雀。
相比於閣中宮女們的不安,張雨茹就顯得要淡然得多,甚至於還將那隻來歷不明的野貓當作了自己的寵物豢養着。說來那貓兒也是伶俐異常,很通人性,這更是讓婉娩閣在外人眼中增添了幾分詭異的色彩。
這一日,張雨茹正在婉娩閣中小憩。半夢半醒之間,聽得外頭依稀傳來女子低聲說話的聲音,她用一指撩開簾子一瞧,卻見暮然正在橫眉豎目地衝着一個小宮女說着些什麼。狀呆夾圾。
張雨茹張了張嘴。本來是想將暮然叫進來。想了想,索性便罷了口,低頭摸了摸團在自己手邊的黑貓。就這麼坐在那兒等了好一會兒,暮然氣呼呼地進來了。
“怎麼了?”張雨茹一擡頭,便知道暮然是有事情要稟報,便先開了這個口。
“又有兩個三等芳柔要走。真當掖庭是菜市場,她想走就走,她想留就留?”暮然氣急敗壞地說着,張雨茹倒是出奇地淡定。
“她們想走,便讓她們走吧。跟門口的侍衛說一說,前兩天不就有人這麼出去的嗎。”
“可是……也不能由得她們這般!這不是欺負人嘛!”暮然不服氣,咬了咬脣,甚爲不甘心地回道。
“心不在你這兒的人,你留着也沒用。”張雨茹說着,擡起眼來看向暮然,笑了笑道:“既然她們心意已決。你便隨她們去吧。只是一條,今日裡出去了,明日裡便別妄想着再回來,就這麼簡單。”
“……既然娘娘都這麼說了,奴婢這就去轉達娘娘的意思。”暮然見她說得如此斬釘截鐵,無可奈何之下,只得再行出門去。
她剛離開沒多久。顓頊便神出鬼沒地從裡屋裡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這貓兒,你可還喜歡。”
張雨茹聞言擡頭,瞭然地瞧着他:“我就說這被佈下天羅地網的婉娩閣里居然還能有這麼個漏網之魚,必有蹊蹺。只是沒想到,果然是你做的手腳。”
“它能爲我二人傳遞信息。也能陪着你解悶,這囚禁的日子,可是不好過。”顓頊說着。伸手逗弄了一下黑貓。張雨茹驚訝地發現,素來高冷的貓兒異常配合地仰着頭,眯起了眼。
“何日我才能破局呢。”
“快了。”顓頊說着,將手又負在了身後:“不過,要看你自己如何做了。”
“什麼意思?”聽得他這麼說,張雨茹眉梢一擡,站起身來。黑貓順勢也跟着跳到了地上,就這麼悠哉悠哉地蹲坐在那兒,舔弄梳理着毛髮。
“在你婉娩閣裡失足落水的那個女人,是冷宮之中伺候那些落魄嬪妃的。”顓頊摳了摳鼻翼,話說到一半,卻不說下去了。
他愛打啞謎的習慣,張雨茹從來都曉得:“伺候落魄嬪妃?後唐成立不過三年,冷宮之中多爲前朝餘孽,且癡傻老邁較多。若說是後唐之中被打入冷宮的……便只有完顏若水一個了……”
張雨茹兀自分析着,在說出這個名字時,心絃無端端一顫。
“沒錯,就是一直伺候着她的那個三等芳柔了。”顓頊讚許地將手中摺扇往手心裡一敲,驚得張雨茹回過神來。
“若是她……她怎麼會死在我的地界。”張雨茹聽到顓頊這麼一說,眉頭緊蹙:“難道是有人想來栽贓陷害我?”
“栽贓陷害你?拿一個冷宮裡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無名宮女?”顓頊好笑地瞧着張雨茹,諄諄善誘着:“聽起來不免有些荒唐。”
“並非荒唐,若是那人對我的身份有所懷疑,那就不荒唐。不論這人是誰,定然是對完顏若水的死有所懷疑的。”張雨茹如是說着,眼睛之中劃過一絲冷芒:“若是歪打正着倒也罷了,可這一次若真是對我的身份的試探,這份禮送得可大。”
“哼哼,你能想到的,宇文端化肯定也是會察覺到的。只是不知道……那位神斷子,可不可以。”顓頊賣盡了關子,到了這句才讓張雨茹恍然大悟。
“說了這麼多,你是讓我防備皇后兄妹。”張雨茹說着,不禁垂下了眼,淡然而又無可奈何:“現下敵明我暗,你讓我如何防備。”
“若你佔優勢,以守爲攻不失爲一條妙計。可是而今你是處在劣勢,你還打算用這麼被動的法子嗎?”顓頊冷哼了一聲,帶着些鄙視的意味看了張雨茹一眼:“這幾日皇后那兒我幫你盯了盯,發現她與完顏若璃來往得頗爲頻繁。再加上這起蹊蹺的命案,我不禁在想,這件事,是否會和完顏若璃有關。”
“……事情倒是越來越複雜了。”張雨茹沉默良久,閉上眼來輕吁了一口氣。
“你……”顓頊張口,正打算再交代些什麼,突然卻止住了話頭,身形一閃便躲在了屏風後。同一時間,房門吱呀一響,暮然正推門而入。
“娘娘。”暮然瞧見張雨茹站在屋子正中央也不覺得奇怪,眉宇之間,盡是一片焦急之色。
“嗯,叫你傳的話都傳到了?那現下願意留在這婉娩閣裡的,還有幾人?”張雨茹將袖子整了整,用以掩飾自己的慌亂。
“這……娘娘,現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暮然目光之中有些驚慌,磕巴了半天才道:“皇后娘娘……已經在大廳那兒了。”
張雨茹聞言一怔,不禁想起顓頊的欲言又止:“怎可讓皇后娘娘久等。你先去伺候着,本宮梳洗一番,即刻就來。”
“是!”暮然點了點頭,趕忙退了出去。
“……來得還真快。”聽到身後漸起的腳步聲,張雨茹沒有回頭,只是喃喃唸了這麼一句。
“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故意來試探你了。”顓頊站在張雨茹身後,帶着些許複雜的目光看向她的側臉:“想好如何應對了嗎。”
“何須應對。”張雨茹吐氣如蘭,骨子裡透着一股冷意:“她要找的張雨茹,早就死了。我不是她,我是上官玉致。”
“很好。”顓頊話音剛落,人便繞進了秘道之中。張雨茹轉頭再去看時,早已人去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