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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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內府之奢華,與王府不能比,尤其是紫竹已是高階的四品女官,有自己的房舍與使女,出入車服與家中有云泥之別,光一身緋色鈿釵禮衣就抵得上父親大半年俸薪。

入宮直有一月有餘,紫竹才見過太子,而且正是他納妃之時。金色龍紋的玄袞、纁巾、朱履、大帶玉佩,在內坊的精心籌備下,更顯人品俊秀、尊貴無匹。而太子妃雖也是青底五色翟服與綬帶,極盡華美,相比之下卻平庸得與其出身不配。

廊下的衆女官,有年資久的,冷笑低語,“這王妃大概連生嫡子的機會也沒有。想來德妃屬意娶的太子妃……按的什麼心……”紫竹卻看住秦王,也是袞冕華衣,恭敬喜慶之色沒有半分逾禮。只不知道他內心如何。

而內外宮人官員最矚目的還是前朝的幾位宗室公主郡主,生的國色天香。前朝的宗室男丁早亡,倒是幾位公主備受禮遇,大概是諸皇子甚至皇上都暌違這些個美人兒吧!

“聽說巢王看上那位公主,據說當年的宣華夫人也不過如此了……”一位女史嘆着。

那個巢王年紀輕輕、能文善武,倒也配得上這樣的絕代佳人罷!紫竹回眸間,不經意間發現秦王也看向那位公主。但是以他四面受敵、不得不謹慎處世的境況來看,爭不過與太子交好的巢王……

不久後,河東兵變,秦王說服皇上坐鎮京畿,親率左右營前往討伐。在軍隊連着兩天兩夜沒得吃也不曾休息,拼命追擊敵寇的時候,前朝的公主,進了巢王府,封爲二品夫人。

回到滿屋子的典籍中,這些書其實是從太子的書房裡“借”來的。其他嬪妃女官,除了樂府辭賦,沒一個喜歡古籍;而太子也不會看,最多在太傅裝樣子考試時翻一下,橫豎衆多宮人門客會替他打聽太傅的題目和準備答案,給皇上看。但紫竹懷疑皇上鎮日於年輕美貌的嬪妃們親近都來不及,只要太子主內政,秦王、河間王等主兵,一切就都不用他操心了。何況,說得不敬些,這皇位江山大部分是秦王爲他掙下的。

想了想,律法、策論似乎都讀過,除去百般不願去碰的廣大史書與詩賦。宮中有女官作的一手好詩,還流至樂坊甚至民間傳唱,皇上高興之下,封了美人。紫竹從不曾喜歡過詩賦,宮中也不曾有過鑽研律法的女官,無奈之下,她一頭沉入詭異顛覆的各種史書之中。

數年後,她還是慶幸自己讀了這些書。

皇后是個賢良的女子,即使出身前朝名門,擅織造女紅,每年除了與些女官、命婦親蠶,還親自織布、裁衣,可惜的是不十分擅長針繡。所以紫竹無可辯駁的每月奉詔入宮,代表太子內府弘揚婦德婦功。

“沒想到你的女紅連母后也稱道!”紫竹在畫幅竹用來繡幅貴婦們喜歡的繡品,只着布裁素衣,身上還沾了些墨汁油彩。實在不適宜面君。

“殿下!紫竹未曾得整裝迎駕,還望殿下……”

“行了,行了。”太子擺手叫她起身,讓僕從捧上幾個金漆托盤,都用紅綢蓋着,放在案上。“這是母后賞你的金珠翠飾,另外的呢,是本宮送你的。你入這府已經數月,還沒坐下聊過。”他讓其他人等都退下,撩袍坐入胡椅,頗有興味的欣賞她的畫作。“這是要裱掛起來的嗎?”

“是用來針繡的版式。”

太子饒是見聞廣博,也不清楚越地特有的手工活計是如何做出來的。“這樣的畫作,即便是掛在廳堂也使得,若是繡成五色錦袍掛氈,不知引來多少豔羨!本宮聞得崔長史家中除了愛女的繡品什麼都不掛,如今一見,果然屬實。”

“太子謬讚,家中無甚長物,就將婢妾舊時的陋作拿來獻醜,怎配得上殿下的慧眼。”除了伏低,紫竹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反正對貴人而言,旁的普通人就是應該阿諛奉承、誠惶誠恐……唯一不一樣的就是秦王了。這個名字一上心頭,立即警覺。這關遲早要過,波瀾不驚的淡然處之是她能用的最好辦法了。

“母后今日向我討你,說你也是內府女官,既然本宮不曾收你爲側妃,送去宮裡伺候也無可厚非。”

紫竹呆了會,“婢妾的女紅是跟越地的奶孃學的,大約京城從不曾見過吧?……可是,殿下,宮裡的規矩是不是要比府裡嚴好多?”她過慣了隨性的日子,要進得宮門,真的是不見天日了。

太子眼中的銳意一閃而過,脣上笑意頓起,“放心,卿只是每月去隨伺一旬,你還是太子府裡的人。”他拍拍紫竹的手。雖然她不是他喜歡的那類火熱美人兒,不過每個女人都依賴他的感覺實在太好。

“謝殿下!”

“不用謝了,就替本宮以這竹繡件披風即可。”

送走這個府邸的尊貴主人,紫竹看向自己的手,疑惑怎麼皇后對自己突然如此看重?還有,如何當好個人質女兒?

宮廷裡過的日子久了,知道基本的應對,而對所有眼比天高又明爭暗鬥的后妃們,每個都恭恭敬敬的伺候肯定沒錯。不過,在一聽得太子從未臨幸過這個空有才名的高品女官後,一下子臉色由高傲轉爲親切,爭着結交這個皇后喜愛的女官。所以日子沒有想象的難過罷了。

嚴寶林在後宮以善辭賦彈唱見長,每擺皇家宴席,總會獻上一曲。皇后也是喜好此道的,今日也有了興致囑女官們作陪。

“有所思,

乃在大海南。

何用問遺君?

雙珠玳瑁簪,

用玉紹繚之。

聞君有他心,

拉雜摧燒之。

摧燒之,

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

勿復相思!

相思與君絕!

雞鳴狗吠,

兄嫂當知之。

妃呼豨

秋風肅肅晨風颸,

東方須臾高知之。”

紫竹不大精通音律,但各個嬪妃看上去除去美貌,還有彤管揚輝之才。她看向自己的雙手,會畫畫和女紅,但不知能賣多少錢;會念一堆的女人們決計不願去花費時間的書,不當官又能派什麼用場;還有就是需化得濃妝,不不給其他女人們比下去。

正在自怨自哀間,紫竹發現身旁的竟然是新納入巢王府的前朝公主楊夫人!

“夫人。”紫竹斂首行禮。皇后誇她謹守儀禮當然不是假的。

楊夫人眼波流轉之間,盡是幽怨惹人憐惜的風情。

果然是絕代美人兒,珍貴異域寶石妝點的八樹釵鈿,暗底雉尾文繡,紫色同繡紋的腰帶和紗底衣,稱得後宮嬪妃都成了庸俗郟慘虼斯簀偷洛偶罰閹淖謂檔交噬稀⑻傭伎牀患牡胤劍耆皇喬淄蹂糜械睦褚恰2還嵌嗦橇耍罘蛉頌窬駁牛聿乃潿屜撕隙熱牀還環犭欏T諤傭裕庹琶姥找醞狻⒚揮鋅扇≈Γ慰鏊錁斕納矸萘硬噱疾荒芊狻?

可惜了啊!紫竹心中輕嘆。聽說巢王已經對她不能媚笑以迎不大滿意,已然快失寵了。

“紫竹良嬡……”楊夫人在席上也微回個禮。紫竹是熱門的女史甚至內宮尚書人選,以後可上達天聽,比一般的嬪妾地位高上許多。但沒人知道紫竹入太子府的真相,只道是崔氏之女有賢名。

樂坊絲竹奏起,楊夫人突然把玩起一個特別的絲繡香囊,比一般的要大些,冷香撲鼻。紫竹覺得她這樣有些刻意,心想她大概是希望自己與她聊天解悶。“夫人的香囊不但精緻而且十分宜人,怕是域外製的香料罷?”

楊夫人輕笑,彷彿天下的妍麗都往她臉上去了,紫竹差一些無法回神。“紫竹良嬡若喜歡,就當見面禮。”

這個禮也不是十分的貴重,紫竹還是道謝收下。誰知她接下來的低語差點將她活活嚇死““裡面的蠟丸請轉交秦王。”

紫竹心絃一緊,假意湊近鼻聞香,夫人又輕語,“三天以內一定要送到。“

三天!三天後史官說是吉日,太子要宴請幾位皇弟……

“是……”雖然不明白爲何這位夫人篤定自己不會將信交到太子手上,但她也不敢斷定這不是***的試探,所以,在望向美人兒全是乞求的眼神,心想就賭上一賭,即使輸了,也說是以爲給秦王的情書、作點風雅之事。

可,如何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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