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都有!”“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學員隊全副武裝,整隊口令聲此起彼伏。
吳銘望了一眼晨曦微露的天,凌晨5點。天氣暖和了,天也亮得早了,魚肚已發白,看樣子今天又是豔陽高照。吳銘用力吐口氣,感嘆春天短暫,夏天早早來報道,剛到5月份天氣就熱起來,驕陽下全副武裝奔襲上百公里的滋味不好受。
“快!跟上!”隊長拿着大喇叭喊着,“不要掉隊!”郊外小路上一隊綠色身影加快移動速度。
“注意隊形!那個誰?說你呢!怎麼那麼慢?”掉隊的學員緊跑幾步入隊。
隨着太陽上升,隊伍行進速度越來越慢。吳銘肚子裡一陣嘰哩咕嚕亂叫,真餓,早飯吃得太早,又長途跋涉了這麼長時間,早就餓透了。吳銘擰開軍用水壺喝了幾大口水來緩解飢餓。“快!衝上前面山頭制高點!”隊長又喊了起來。吳銘嘴裡的水都噴了出去,差點嗆着。
前面不遠處是一座小山包,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對於長途跋涉的學員們來說卻是不小的困難。放着平坦的大路不走,偏要衝山頭,有學員忍不住罵了一句:“變態!”“有沒有搞錯?隊長跟咱們有仇啊?快累死了還要衝山頭?”女學員吃力地跑着,嬌小的身體上掛滿裝備,一幅不堪重負的可憐樣。
吳銘同情地看看她,“誰讓你選擇了穿軍裝?”女學員委屈道:“那也不能這樣啊?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這裡只有戰士,不分男女。”馬小寧突然冒了出來,從旁邊跑過去。
吳銘狠狠白了一眼馬小寧的背影,伸手去摘女學員的裝備,想替戰友背東西。
女學員被馬小寧說急了,賭氣地說:“不用,我能行!”隊長大吼一聲:“衝啊!”“衝啊!”學員們吶喊着衝山頭,一片綠色頗爲壯觀。
吳銘抓着女學員往山上跑,女學員叫了一聲摔倒了,把吳銘也拽趴下,倆人狼狽地爬起來,連滾帶爬衝上山。
衝上山頭,隊長終於下令:“原地休息!抓緊時間吃飯!”“譁!”隊伍立刻散開。
吳銘趕緊卸下揹包,從包裡掏出乾糧吃。隊長來回巡視着,“大家都抓緊啊!”學員們狼吞虎嚥。
偌大的曠野,春風微拂,花紅柳綠,紅彤彤的太陽懸在頭頂,如此愜意的風景卻被一羣餓狼般埋頭吃飯的學員們破壞掉,毫無美感可言,隊長搖搖頭,大煞風景!隊長正在獨自感嘆,一名幹部急匆匆跑到隊長身邊說了什麼,隊長喊了一嗓子:“緊急集合!”吳銘噌地跳起來,將沒吃完的饅頭塞進包裡跑去集合。“同志們!距離此地30公里處的張村發現敵情!立刻趕往張村執行任務!出發!”武裝奔襲!
“水壺,我的水壺不見了!”女學員叫了起來。
吳銘着急地問:“你好好想想放哪兒了?”“丟了!一定是剛纔衝山頭的時候掉了!”吳銘也想起來了,上山的時候摔了一跤,一定是那時候丟的,當時沒注意。
隊長皺皺眉,“吳銘!”“到!”“帶着學員去找!丟失的物資必須找回來!6點之前到達張村!”“是!”吳銘和女兵返身往山下跑去找水壺。
往上爬的時候只想着快,沒注意路線,現在再想回到摔跤的地方愣是找不着地方了。女學員急得直哭,吳銘也着急,此時只好安慰戰友:“彆着急,越急越糊塗。”吳銘和女學員在山坡上上下下一通找,當倆人終於找回水壺爬上山頭的時候,隊伍已經走遠了。女學員哭喪着臉問:“怎麼辦?”怎麼辦?吳銘翻翻白眼,“追!”俗話說望山跑死馬!遠遠看到隊伍捲起的塵土,不論怎麼追永遠保持着距離,就是追不上。女兵癱在地上劇烈地喘息着:“班……班長,我……我……真的,不……不行了,要……要死了。”吳銘喘着粗氣看看空曠的田野,“嘿嘿”乾笑了兩聲,說:“那,……那你留下吧,我……我先走了,天黑了,有鬼……”吳銘說完,丟下女學員自己往前走。
“啊!班長,等等我!”女兵大叫着站起來追上吳銘。
吳銘和女學員往前追了一段路,終於看見學員隊隊尾了,但是被一條小河攔住去路。吳銘遙望着小河對岸的學員隊猶豫着,如果順着大路走還是有相當長的距離,要是從小河裡斜插過去就好了。吳銘走向河邊,說:“咱們游過去。”“班長,水太冷了。”這個季節下水確實冷,吳銘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想趕上大部隊,按要求到達指定地點。吳銘坐在地上開始脫鞋,準備下水。
“班長,要是有船就好了。”吳銘說:“有飛機更好。”馬小寧回頭看了看,看見吳銘在河對岸張望。馬小寧想了一下,看到有隻小船停在河邊,船伕在休息。馬小寧跑到岸邊,對船伕說:“大叔,我們有同志掉隊了,麻煩您用船接她們過來,可以嗎?”馬小寧從兜裡掏出20塊錢,“這是船費,夠不夠?”船伕問:“人在哪?”馬小寧指了指河對岸。
船伕划着船向吳銘駛過去。
“大叔,給您船費!”“當兵的,我不要錢。這錢我拿着心裡不安。”吳銘提着鞋準備下水。女學員突然興奮地叫起來:“班長,船!”女兵使勁向小船揮手。
吳銘嘴角撇撇,穿襪子和鞋。
小船順風順水渡過河,縮短了距離,吳銘和女兵終於按照規定時間到達張村。
部隊有紀律,不許打擾當地百姓,學員們在村外空地上搭帳篷宿營。晚上上崗的時候,吳銘路過馬小寧哨位時嘀咕了一句:“謝謝!”馬小寧好像沒聽見,看着遠處沒理吳銘。吳銘也沒在意,去上哨。
周圍靜悄悄的,馬小寧覺得無聊,從懷裡掏出望遠鏡四處看風景。望遠鏡是馬小寧的私人物品,花了大價錢買的蘇聯貨,有紅外線夜視功能。馬小寧舉着望遠鏡掃到吳銘哨位時停住了,望遠鏡裡吳銘閉着眼睛站着。馬小寧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吳銘太累了,居然站着就睡着了。馬小寧調試着望遠鏡倍數,儘可能將可視範圍擴大,將吳銘警戒的區域納入自己視力範圍。今天不巧,自己也在哨,只能這樣替吳銘站崗了。
山村夜晚靜悄悄,靜謐地誘人瞌睡。馬小寧連着打了幾個哈欠,活動四肢提提神,又舉着望遠鏡四處看。在吳銘熟睡的臉上停留幾秒後向吳銘身後掃去,馬小寧舉着望遠鏡的手突然定住了,趕緊調整焦距,只見遠處的山林裡似乎有火光閃現,不好!
吳銘夢見自己在雲裡徘徊,猛地掉下雲端……?吳銘一激靈差點坐地上,一下子驚醒了,只見馬小寧對自己大喊:“有情況!”馬小寧用手一指不遠處的山林,只見一團火光正在燃燒,在黑夜中顯得尤爲耀眼,而且火勢還在擴大。還沒等吳銘反應過來,馬小寧已經跑去彙報。
隊長剛剛睡下,得到消息衝出帳篷,一把搶過馬小寧手裡的望遠鏡觀察着着火的地方。
幾個人影向營區跑過來,領頭的是村幹部。“首長!首長!”村幹部滿頭大汗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光着腳趿拉着鞋,衣服敞着釦子都沒來得及扣上。“首長!林子起火了,看樣子火勢不小。俺們急得沒法,請部隊幫幫俺們!”“老鄉別急!”隊長回頭大喊一聲,“緊急集合!”
緊急集合哨聲劃過夜空,學員們跑出帳篷。隊長站在隊列前大聲說道:“同志們!你們是學員,也是戰士!遇到險情,是戰士就要上!唸到名字的同志留下!女學員留下!其他的人跟我上!”吳銘不服氣地喊道:“報告!爲什麼女學員留下?”“執行命令!”隊長不耐煩地吼了一句,帶着隊伍衝出營區。
吳銘憤憤不平地看着跑遠的隊伍,太瞧不起人了!女學員也是學員,女兵也是兵!吳銘看見軍醫揹着救護箱還抱着一大包救護用品從帳篷裡急匆匆地出來,急忙迎上去搶過醫生手裡的大包:“醫生,我和你一起救護傷員!”“好!”軍醫點點頭,只有兩名隨隊醫生,遇到這樣的突**況,結果很難預料,正需要幫手。
“班長,我也去!”“男學員能做的我們也行!”“我們都去!”吳銘一跺腳:“別嚷了!走!”幾個女兵衝出營區去追部隊。
天乾物燥,夜風徐徐,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一眨眼的功夫火勢就蔓延開,熊熊大火映紅了天。
“不要站在下風口!在外圍挖出隔離帶,阻止火勢蔓延!”隊長指揮着。
學員們在火海外圍挖溝。
遠處跑來一羣人,是附近的村民,拿着鐵鍬、耙子等工具趕來滅火。老鄉們看見戰士們肩扛手刨地挖溝雙手磨出了血,趕緊勸阻說:“這樣不行啊!”戰士們埋頭苦幹,與火焰賽跑哪裡還顧得上手痛。老鄉將自己的鐵鍬遞給馬小寧,馬小寧拿過老鄉手裡的鐵鍬用力挖土,大聲說:“老鄉快離開這裡!”“武警小兄弟,你們不怕死來救火保護俺們的家園財產,俺們哪能看着大火不管?”這裡成片的樹木和果林是老百姓賴以生存的根基。
火勢越來越猛,火舌在煙霧的掩蓋下肆無忌憚撲向人羣,一陣陣嗆人的煙霧籠罩住救火的戰士,有戰士暈倒了。“醫生!”倆女兵衝上來連拉帶拖地將暈倒的戰士救了下去。
吳銘救下傷員又跑上來,撿起地上的鐵鍬挖溝。
馬小寧瞪着吳銘:“誰讓你上來的?”吳銘回敬了馬小寧一眼,沒吭聲。
“下去!”
“你管不着!我是班長!”
“隊長有令,不讓女兵上來!”
“這裡只有戰士,不分男女!”吳銘眉毛一挑看着馬小寧,“你說的!”馬小寧急了,搶過吳銘手裡的鐵鍬,狠狠推了吳銘一把,“快下去!”吳銘剛要反駁,就聽見有人大叫:“火!火過來了!後撤!快撤!”風向突然變了,下風口變成上風,火焰一下子調轉方向噴了過來,吳銘和馬小寧頓時罩在煙霧中,吳銘一下子懵了。混沌中,吳銘就覺得一個人抓住自己的胳膊,“跟我走!”是馬小寧。吳銘稀裡糊塗地被馬小寧拽着跑,火舌追着飛跑的背影,一股熱浪過來將吳銘和馬小寧拍到地上,馬小寧的手鬆開了。
吳銘被熱浪包圍着,渾身炙熱的痛,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喘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心裡空空如也。“馬小寧!馬小寧!”吳銘變了調地大聲喊着,煙熏火燎中,吳銘看不清周圍,一邊爬一邊摸索着,“馬小寧!你在哪兒?”“我在這!”旁邊傳來馬小寧的聲音。
吳銘爬過去使勁打了馬小寧一拳,“嚇死我了!還以爲你掛了!”馬小寧兩隻手在地上**,“眼鏡,我的眼鏡。”吳銘撿起眼鏡給馬小寧戴上。眼鏡片摔碎了,只剩下鏡框。馬小寧懊惱地扔掉眼鏡,眯着眼看看周圍,什麼也看不清。
吳銘問馬小寧:“往哪兒跑?”四周都是煙霧,吳銘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
“聽見喊聲了嗎?”吳銘仔細聽聽,遠處隱約傳來呼喚戰友的呼喚聲。“聽見了。”“朝那個方向跑。”吳銘爬起來,看見馬小寧還趴着,嚷道:“快跑啊?”“別管我,你快跑!”吳銘知道馬小寧沒有眼鏡看不清路,不過現在有沒有眼鏡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什麼也看不清楚。吳銘抓住馬小寧的手說:“現在你跟我走!”吳銘拉着馬小寧向着喊聲的方向奔去。
耳邊是風聲和噼裡啪啦的燃燒聲,眼前是紛飛的煙塵。雖然天已經亮了,濃煙中還是一片黑暗,吳銘像瞎子一樣在林中奔跑,腳底下一絆摔到了,一團黑煙立刻罩住吳銘和馬小寧,倆人被嗆得一陣咳嗽。吳銘拍拍身下的馬小寧,“不遠了,起來!”身下的人沒動靜。“馬小寧!”吳銘用力推了一下,還是沒反應。吳銘緊張地湊近仔細一看,不是馬小寧,是老鄉。吳銘“啊”地大叫一聲,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圍。身處火海,馬小寧不見了,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人,吳銘慌了,喊聲帶着哭腔:“馬小寧!”“我在,我在。”馬小寧爬了過來。
“你死人呢?怎麼不吭聲?”吳銘抱住馬小寧哭起來。
“別哭了!快跑!”馬小寧推開吳銘,抓住地上的人,“我揹他!”吳銘瞥了一眼馬小寧,自己跟瞎子似的還想揹人?吳銘技抹了一把眼淚,一咬牙背起老鄉。馬小寧一邊幫忙扶着,跌跌撞撞地向火海外衝。煙霧薰得睜不開眼,吳銘劇烈地咳嗽着,五臟六腑像火燒一樣喘不過氣來,就覺得一腳踩在棉花團上,身體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三個人滾下山坡。
女學員發現了滾出煙霧的三個人,尖叫着:“隊長!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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