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蘭草被賣掉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安樂侯府。
自然,不會說什麼勾搭主子的罪名。蘭草是因爲偷了主子的東西,還不知悔改而被打發出府的。不僅是她自己,連帶着她的父母也被叫了人牙子一齊賣了出去。只不過,這一家三口,叫的卻不是一個人牙子。蘭草的父母,是被平常常用的徐媽媽帶了去。而蘭草,卻是被一個不爲府中熟悉的人牙子帶走的。
有熟悉這裡頭道道的悄悄同雪兒說,說帶走蘭草的人牙子,是專門做那種生意的。說是會把人賣個好去處,可其實多半都賣到那種污穢之處。十有,以後家裡別說見,就連消息都不一定能聽得到了。
聽到這個消息,於清瑤垂下眼簾,歪在榻上默然許久,都沒有言語。柳絮看在眼裡,還在心裡盤算着該說些什麼。於清瑤卻已經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走出去。
倚門而立,看着拉着兩個小丫頭在院裡拔草的雪兒,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沐浴着陽光,她臉上的笑溫和而真切,是那種真的發自內心的歡欣與愉悅。
柳絮看在眼中,眨了下眼,雖然有些想不明白,卻還是笑起來。
其實,蘭草落到這樣的下場,也不太關小姐的事。如果小姐真的因爲這而意志消沉,那以後再碰到類似的事,可要怎麼辦纔好……
不知是不是感覺出她的注視,於清瑤轉過頭來,望着她淡淡笑道:“這世界上有太多人太多事,如果我人人都掛在心上,事事都能影響我的心緒,那在這個世上,就要活得太累了。人活一世,只做自己該做的事,只關心自己該關心的人就好了……至於別人,管他做甚?!”
說着話,她垂眉微笑,笑容淡淡的,目光也不曾望向柳絮。讓柳絮有種錯覺,恍惚覺得小姐那些話其實並不是說給她聽的。
蘭草被賣了出去,三房院裡看似安靜了下來。大文學可在那寧靜的背後,卻仍是雜事繁多。
沒過得兩日,牡丹園中的丫鬟僕婦,就經過了一次大清洗。之前那些個總是濃妝豔抹,打扮得豔麗招人的大丫鬟,一概驅出了牡丹園。這裡頭,少不得有幾個是於重山曾經粘過身的。只是,這個時候,就是再是心頭肉,他也不好出聲反對。一衆丫鬟哭哭啼啼的,只盼着他憐香惜玉,他卻乾脆躲在外頭連家門都不邁進一步。
就連劉媽媽,也因爲引進蘭草的事,而被狠狠落了臉面。自己在牡丹園裡呆不下去,自請去鄉下農莊做了管事。不過,到底是自請,還是根本就是沈盈盈容不得她了,就難說了。
因爲這一場風波,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於重山在沈盈盈面前都保持着低三下氣的討好之態。
其實,原本要光是收個丫頭入房,或是納個妾什麼的,事情都不會鬧成這麼大。要說,於重山院裡也有着兩個姨娘,通房丫頭也是有個三、四個的。雖然沈盈盈有時候也呷酸吃醋,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吵起來。
按沈盈盈說的,你想要納屋裡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偷偷摸摸的算是什麼事兒呢?傳出去,人人只當我是多要不得的悍婦呢?!
自知理虧,於重山只得低聲下氣的:“娘子莫要冤我,那賤人,我真是沒碰過,那戒指也是吃多了酒不見的,我怎麼知道那賤人偷了去又胡謅出這樣的話來呢?!”
於重山再三辯解,又在京中最大的銀打了足有五兩的金頭面一副送與沈盈盈,纔算換回再入房門。只是,雖入了門,卻到底上不了牀,沈盈盈更是整日昊衝着他冷笑。到最後,還是田氏笑着出面,只說讓小兩口說去走走散散心,往洛陽別院去小住幾日。
雖說不過是小住數日,待中秋時還要回來的。可三房夫婦倆臨走那一日,大小箱籠就裝了三、四車,連同十幾個丫鬟僕婦外加奴僕,足有十幾輛馬車。
於重山夫婦走的第二天,杜東元就送了貼子過來,說要在醉月宴請於重山。大文學輾轉得到消息的於清瑤,看着外面的碧葉繁花,只是冷笑。
急着想要探口風?!她又怎麼會讓那人失望呢?
雖然知道那樣做,很是冒險。可於清瑤還是決定要冒這次險。
於清瑤和柳絮、雪兒,只說用錢買通看着後院角門的王婆,可暗裡,她卻又暗暗用異能控制住王婆,讓她根本就不會記住自己曾大搖大擺在她眼前走出角門的事情。
出了角門,便是長長的後巷。再走過去些,就是比角門略大些的後門,有些身份低微的訪客,比如白氏母女,都是走的那裡。而這道小角門,通常只有身份低的下人,纔會從這裡走。若是有些地位的得體的大丫鬟,則是走的後門了。
此刻,夜幕已降。隔牆的府邸裡,猶有絲竹舞樂之聲。就是安樂侯府裡,也是燈火輝煌。可這條長巷裡,卻幽暗而安靜。
一輛簡陋的馬車就停在角門外,車上坐着一個僂着腰的老漢。聽到聲響,擡頭看來,咧開嘴,沒了門牙的嘴裡露出一個黑洞。“啊啊”了兩聲,他比畫着,示意於清瑤上車。
於清瑤才一遲疑,跟出來的雪兒已經附在她耳邊低聲道:“這是張伯,我小時候就認得了。是個啞巴,說不得話的。”
於清瑤目光微閃,立刻就明白過來陸初五爲什麼偏偏安排了這老者來接她。想來,也是覺得這啞老者不會泄了她的行蹤!
點了點頭,她走過去,想了想,又從荷包裡掏出一塊碎銀子遞到那老漢手裡。看着那老漢直眨巴眼,便微微一笑,也不說話,自轉身上車。
“張伯,給你了你就收着好了……”雪兒低聲勸慰了一句,也跟着跳上車來。一上車,就立刻去翻座位底下。果然,不過隨手一扯,就拽出一個大包袱。翻開看,正是兩件男裝。
車,緩緩駛出長巷。拉車的瘦馬,達達地踏着腳,發出輕微的響鼻。遠處,不知是哪家的狗,正大聲地吠着,只是不過片刻,又靜了下去。
漸漸的,四周人聲漸起。
說笑聲,叫賣聲,彈琴的,唱曲的,亂成一團……
隔着窗簾,也能看到那搖曳的燈光,搖晃的人影。
京華最美之處,不是在白日,而是在夜晚。璀璨的燈火,有如流動的星光,美得令人眩目。
絲竹聲聲,舞樂悠悠,這並不寧靜的京華之夜,浮華若夢。哪怕是禁宮之中的帝王,登而望,也要羨慕民間繁華盛景。
而現在,於清瑤就在京城裡夜晚最繁華的瓦肆之中。京中有數大瓦肆,可這間,卻是最大的。而醉月,又是這間瓦肆中人氣最旺的地方。
馬車才進瓦肆,就已經走不動了。所幸於清瑤和雪兒,已經換了男裝,又用陸初五打在包裡的顏料塗了手臉,遮去了白皙的膚色。
也不知陸初五是從哪裡弄來的東西,居然還有兩撇小湖子。粘在脣上,倒真像是那麼回事。只是不知這東西是什麼毛做的,粘在脣上,總覺得一股腥臊味。
隨手抖開摺扇,於清瑤擋住半邊臉,仰頭看着那在空中揮舞的各色羅帕,聽着那嬌滴滴的燕語鶯歌,忽爾忍不住笑了起來。
回眸看着同樣目瞪口呆的雪兒,於清瑤笑得更是開懷。之前,哪裡會想到,有朝一日,她們竟會來這種地方……
搖了搖頭,於清瑤低嘆一聲,看着迎上來的陸初五,點頭微笑。
“公子,你們可是到了。”陸初五笑着,神態自然,全不顯半分異色,只是看向雪兒的目光,到底更溫和一些。
“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於清瑤低聲問着,又笑:“想來胭脂姑娘一舞,必會令我們的染坊聲名大躁。過後,陸老闆可千萬要記得多謝胭脂姑娘。”
陸初五一笑,淡淡道:“我已和胭脂姑娘說好了,以後咱們染坊但凡有什麼新料子,必讓胭脂姑娘第一個着上身……”
“如此互惠互利之事,自然是好的。”於清瑤淡淡笑着,看似無意地問道:“那杜東元,可是今夜也在醉月宴客?”
“正是,聽說有許小將軍,還有京中一些公子哥兒也會來……”偷眼看了於清瑤一眼,陸初五垂下頭去,又道:“聽說之前還請了三爺,只是三爺沒在京裡。”
“是啊,三哥陪着三嫂去散心了……”抿脣淺笑,於清瑤回眸看他,“你是不是有話想問?”
目光微閃,陸初五一笑,低聲道:“公子若是想說,自然就會說了。公子不說,我便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於清瑤聞言一笑,卻仍然沒有打算把事情向他說明,只是幽幽道:“今晚,會很有趣的……”
聲音稍頓,她看着前面正先她一步邁進醉月的少年公子,臉色沉了下去。“怎麼那人也被請了嗎?”
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陸初五便笑起來:“林公子好像並不在杜大官人的宴客名單上。不過,林公子可是胭脂姑娘的入幕之賓,這樣的盛會,他又怎麼會不來呢?”
“入幕之賓?!”冷笑了下,於清瑤的臉色更沉了三分:“看來,今天想不熱鬧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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