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清想了想,也不由笑了起來,“的確,這一年來發生了很多事。”
“去年的這個時候,你答應了幫我……”看着林華清,柴榮安笑着搖頭,“就是現在,我也還有些恍惚。從前的林華清,縱有一身才學,卻寧願只做山野閒人,京中紈絝,哪怕被人說不上進也不理會……嗯,果然,男人若是成家立業了,就是不同的。”
“又來逗我難道是因爲王妃說你因着世子妃而收了心,說得多了你就信以爲真,見到誰都是這一句?”林華清笑睨着柴榮安,淡淡道:“不過,這樣的佳話,倒是所有人都愛聽的。”
“彼此、彼此了……”柴榮安聞言,放聲大笑。想了想,就傾近身,攬着林華清的肩,笑道:“你和可安的舊帳,還是算清了的好。我不希望我的左右手,心有芥蒂。”
林華清掀起眉,斜睨着他,“我和可安哪裡有什麼舊帳要算?怕是世子記錯了。”
柴榮安掀起眉,笑了笑,鬆開手,把身體靠在帶來的搖椅椅背上,悠閒地搖晃着身子,“你昨天同我說的,我已經和父王說了。不過,他老人家說,還要再考慮一二……”忽然“嗤”地一聲笑出來,他冷笑道:“說是考慮,其實不過是要同那些老傢伙商量罷了”
林華清淡淡道:“吳先生乃江南名士,當年有‘智謀無雙’的稱號。如今添爲王爺的謀士,王爺有什麼事,向他請教,也是自然的事情。世子又何必爲此生氣呢?”
聽他又正兒八經地叫他“世子”,柴榮安就笑了起來。沒有刻意糾正,說什麼兄弟情誼之類的話,他只笑盈盈地看着林華清,沉聲道:“昔日的江南名士,如今也不過是個糟老頭子罷了老得只想享清福,全無半分鬥志,一丁點險都不敢冒。華清,這個世界,始終都是我們的……”
林華清笑笑,並沒有順着柴榮安的話說下去,而是低聲道:“我昨日所獻之計,從某個角度來說,的確是有些冒險。這種時候,若是換作那邊,求人支持還來不及呢”
“所以父王才猶豫,纔不敢了……”柴榮安抿起嘴角,“華清,我們這盤賭局可能真的賭大了啊”
林華清但笑不語,卻突然轉過頭去,看向路那頭。
柴榮安轉目看去,遠遠地看到一隊騎士急駛而來。
目光微閃,他卻沒有像林華清一樣立說上起身,快步走出去。只是靜靜地望着林華清迎出去的背景。只是,雖然沒有起身,可他的身體卻是不知不覺是向前傾着。
躍上赤駒,迎上馬隊。在馬隊中一馬當先的那匹黃馬放慢速度時,林華清也勒住繮繩,停了下來。
離得近了,他可以清楚得看到黃馬上的騎士。
雖然身着軟甲,可是那騎士卻沒有戴頭盔。黝黑的面容,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成熟;少了幾分憨厚,卻更顯堅毅。
一年的軍旅生涯,讓那個京中頑劣少年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林——華——清”四目相對,郭可安眯起了眼,揚鞭指着林華清,一字一頓地叫着他的名字。
“郭可安”林華清微笑,雖然沒有像郭可安那樣一字一頓,可聲音卻也不顯溫和。
郭可安挑起眉,跳下馬,也不說話,直接就開始解身上的軟甲。
看得驚訝,他身後的兵士急着跳下馬,就要上前。卻被從郭家一直跟着郭可安的親兵攔下。
“多什麼事?那是將軍的師兄弟。”
“將軍的師兄弟?那這是要做什麼?”話還沒問完,已被親兵翻眼瞪住,“問那麼多幹什麼?”
不敢再問,那小兵彎了腰,抱起郭可安丟在地上的軟甲,溜到一邊。
兩相對峙,郭可安瞪着林華清,恨聲道:“林華清,你好樣的”
林華清揚起頭,想了想,溫言道:“我很好,這段時日,是這一輩子最快活的時光。”
郭可安掀起眉,冷哼出聲,竟是一句話都不說,直接撲了過來。對着林華清揮拳就打。林華清也不避,被郭可安一拳打在肩上。
顯然郭可安沒有留力,林華清雖然沒有叫痛,可是眉毛卻不住地跳動。郭可安也不理他,收手,揮拳,又是一拳轟了出去。可是這第二拳,林華清卻沒有生受。身了一側,他閃身讓開郭可安,同時手化作爪,直抓向郭可安的手腕。
郭可安手腕一翻,與林華清的手一格而分,嘴上冷笑道:“怎麼?不裝了?這會兒這裡可是還有別人看着的,就不怕他們看了回去亂說,讓京里人人都知道你林四少也是個功夫了得的蠻夫?”
不用他說,後面他那熟悉林華清的親兵,也看得眼睛發直。只覺自已是不是看花了眼,怎麼那個總是斯斯文文的林家公子,居然也能和自家公子對上招了呢
林華清挑起眉,“第一拳,算是我欠你的,所以我不避不讓。可欠你的既然還完了,那我也就不能再任你打罵……要是真的傷了,回去我就沒法交代了。”
“怕……她心疼?”郭可安翹起嘴角,突然一拳打向林華清的面門。
林華清唬了一跳,慌忙閃避,“郭可安,你瘋了”
郭可安的確像是瘋了,也不管什麼招式,每一下都是朝着林華清的臉上打去。不像功夫高手,反倒像是市井無賴,無不管對方使什麼招式,只一昧地盯着一處打。
林華清閃來閃去,也閃出了火。索性也不閃了,對着郭可安也直來直往地揮拳打去。兩個人,你來我往,竟漸漸的,屏除了一切招式,像兩個頑童一樣,撕打在一起,最後更是抱在一起,倒在地上滾來滾去……
跟着郭可安剛從西疆返回的兵士,看得眼睛發直。甚至有人悄聲嘀咕:“那人真是咱們小郭將軍?這也太那個了……根本就是兩個人嘛”
那親兵咳了又咳,卻止不住後面的低語,想了想,他忍不住小聲道:“少爺和林公子,小時候倒這樣打過架……”
“好像,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情形了……”在亭子裡遠遠望着這頭的柴榮安,低聲笑着,垂頭看看自已乾淨的華服,笑容便有了些苦澀。
“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隨心所欲了……”從他知道,自已有可能一步登天,成爲萬人之上的那個人之後,就再也回不去當年了。
大聲喘着氣,林華清倒在地上,眯起眼,仰頭看着頭頂的藍天。突然間,就大笑起來。
在他身邊,郭可安也是眯着眼,聽到他的笑聲,扭過頭來恨恨地罵道:“當你是醉月樓的胭脂姑娘嗎?笑得這麼怵人,也好意思笑。”
林華清的笑聲稍頓,但立刻,就又大聲笑了起來。郭可安睨着他,咧了咧嘴,也大笑起來。
兩個人相扶着站起身來。四目相對,眼中流露出溫暖的情意。
重重的一下捶在林華清的肩頭,郭可安沉聲道:“算你命好臭小子,你可記住了,若是負了她,我饒不了你。”
林華清點頭,笑得坦然,“這一生,這絕不會負她。若我真的負了她,別說你,就是我自已,也絕不會饒了我。”
郭可安歪着腦袋,想想,就笑了。
轉身走到坐騎旁,他探手從行囊裡取出一隻紙筒。拿上手上,他輕輕摩挲着,眼底有難言的不捨。可是最終,卻還是把那隻紙筒遞向林華清。
“原物奉還”
林華清目光微閃,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接過了紙筒。他知道這紙筒裡裝的是什麼,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已無論說什麼都是錯。索性,倒不如什麼都不說來得好。
郭可安轉過頭,眯起眼,揮了揮手,聲音卻壓得很低:“榮安那小子,好像架子越來越大了啊”
“恭成王世子?”林華清淡淡說着。
聽到他的話,郭可安不由轉過頭,看他。皺起眉,他低聲問:“是他叫你這麼尊稱的?”
“沒有,”林華清笑起來,卻沒有掩飾什麼,“可安,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可以隨心所欲的時候。你如今也有軍銜,是個將軍了,有很多事,你其實也應該想得很清楚了纔是。”
他頓了頓,又道:“你我與世子同窗,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被所有人標上‘恭成王’一派的標籤了。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無論是前程還是身家,都只能和世子緊緊繫於一身。事已至此,也只能隨着他一起爬向更高……既然如此,那從前的相處模式,也該好好改改了。”
郭可安沉默下來。靜了好久,他才掀起眉,有些暴躁地撓了撓頭,“真是麻煩”雖然這樣說,可是他的心裡又何嘗不知道林華清說得是正理呢?
想了想,他看着林華清低聲道:“其實,你比我還更不喜歡被這樣拘束着——你不是說過,什麼理法倫常,不過都是縛在人身的繩索嗎?”不跳字。
林華清偏了頭,嘴角浮上微笑,“有時候,哪怕是被繩索緊緊縛住,也會甘之如飴的……”
郭可安挑眉,瞪着林華清,揮手,不屑地清叱出聲。可是轉過頭去,眼中卻不知不覺中流露出一絲羨慕……
ps:小無明天生日,先預祝她生日快樂
《歡田喜地》——無名指的束縛——歡喜種田,瓜田李下,青梅竹馬,嫁是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