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的死並沒有中斷這一場惡戰,葉晞想要救回葉朝辭,自然不會離開,眼見慕容衍和冥凰與血魂廝殺在了一起,他大概也知道,血魂不除,便傷不了冷文羽,於是在考慮之後,不顧身上的傷,一同加入了對付血魂的隊伍中。
現場,便只留下了滿地的屍體及臥地不起的慕容悠。
而夜色也漸漸的蒙上了更加深沉的顏色。
激烈的打鬥之聲震破天際,沖天的火焰將周圍照耀的如白晝一般明亮。
我擡眼看了看躲入雲層中的月亮,心中的那股氣流已經在蠢蠢欲動,一冷一熱的衝擊下,我的身體極其不舒服,想要掙脫反綁着我雙手的繩索,但奈何這繩索牢不可破,我越是掙扎便收的越緊。
我正暗自較勁時,猛的聽見一聲巨響,頓時嚇了我一跳,連着手上的動作也停止了,趕緊擡眼去看。
卻見葉晞被甩出了打鬥的行列,匍匐趴在地上,面上沾染着鮮血,看他掙扎的模樣,顯是傷的不輕。
再看慕容衍和冥凰,雖還能穩住身子,但到底是落了下風,便是他們兩個齊齊合力,也難輕易將血魂制服,而血魂不知是不是吸了他們的元氣,氣勢反而比先前更強了。
一聲呼嘯下,狂風四起,慕容衍與冥凰節節後退,雙腳在地上劃出好長一段痕跡方纔止住。
他倆或多或少受了點傷,眼看着血魂重新回到了冷文羽上空,兩鬼的面色都沒好看到哪去。
冷文羽揹着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先是’嘖嘖‘了兩聲搖了搖頭,隨後看了看已經死去的李婉和昏迷倒地的秦子墨,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慕容悠身上,突然笑了起來,“慕容悠啊慕容悠,若非你當初殺了李婉的孩子,血魂如今恐怕就要被那孩子吞噬了。”
“你說什麼?”
“你只怕李婉會拿孩子來對付你,卻沒想到那陰陽至陰人所生的孩子是血魂的剋星嗎?”
慕容悠恨得咬牙切齒,脣齒之間卻再也蹦不出半個字來反駁。
她如何會不知呢?只是恐怕並沒有料想到自己會捲入這場爭鬥吧!她一直明哲保身,只要看守住秦子墨,便能相安無事,便是我與冷文羽之間的衝突矛盾擺在了檯面上,她也完全可以做到不管不顧。
可誰知,秦子墨忍不住了。
所以不知是她自己坑了自己,還是秦子墨坑了她。
只是,李婉那孩子沒有出生也是對的,如若那孩子被冷文羽所利用,那他就真的無敵了,如今雖然還沒有找到能剋制血魂的辦法,但至少還能與之抗衡……總歸還是有機會的。
冥凰不想再聽他囉嗦下去,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往前一步道:“不必再廢話,告訴我,如何才能放了她們?”
冷文羽死死盯着冥凰看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道:“我記得,千年前,可是冥王親自將我壓制在封安村的古墓中,這一壓便是千年啊!你知道千年的時間有多久嗎?你知道躺在黑暗的石窟內,無法動彈半分有多難受嗎?你知道白氏陰陽家的手段有多麼狠毒和殘忍嗎?我被壓制了千年,也被折磨了千年。若不是她……”冷文羽驀地擡起手指指向我,眼中沁滿冷意,“若不是白輕顏千年轉世,身份特殊,無法再繼續行使陰陽家的使命,你們還想將我壓制多久?萬年,還是億年?啊?”
原來當初冥凰與閻王出現在封安村是因爲這個原因,那他們在我額間上封印,包括與外婆的交易,難道都只是爲了壓制冷文羽嗎?而外婆最後選擇魂飛魄散來保護我,是因爲我這特殊的身份,不能再繼續留守於封安村,壓制古墓嗎?
這般說來,外婆是因爲我而死的嗎?
若不是我不能接任,她又何須如此?
突如而來的真相讓我狂躁的內心更加躁動不已。
“萬年還是億年,那都是你該受的……”
“該受?”冷文羽冷哼了一聲,自嘲一笑,“憑什麼?你陰司地府就能做主嗎?我告訴你,不僅是你,就連閻王老兒,以及你整個陰司地府,我都要一一剷平!”
冥凰捂住胸口,眉頭緊皺,臉面蒼白,他輕咳了一聲,沉聲道:“你以爲陰司地府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能走的?就算我敵不過你,閻王也不會輕饒了你,即便你殺遍地府衆鬼,還是會有將你壓制的辦法。我們不行,那便只能交於上天,到那時,受的可就不只是千年壓制之苦了。”
“你口中的上天不過只是虛無縹緲的幻影,我冷文羽要做的事,沒有人,沒有鬼,沒有神可以阻擾!”
“一世歸一世,你若繼續如此執迷不悟,便再難回頭!”
不知是哪句話戳中了冷文羽的心事,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緊抿着雙脣,眼中波濤洶涌,似乎下一秒就會徹底爆發。
他憋了許久,爾後手一揮,朝着身後的拂雪道:”把人給我帶出來!“
拂雪離去後,很快便回來了,一併出現的還有被堵住嘴反綁着的歐陽竹影和葉朝辭。
她們兩人顯是被綁了很長時間,還有些昏沉,染一出洞口看到我,立馬清醒了過來,都急着想要衝過來,嘴巴被堵住,發不出聲音,只能看着我,眼中滿是擔憂。
兩人本是女子,便是有功夫,如今被綁着也施展不開,不過被幾個黑衣人一按,就跪在了地上。
“冷文羽,你敢動她們?”我朝着冷文羽大聲斥責,他卻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爾後快步走至我面前,一把將我從懸掛着的高空中拽了下來,一併將我推搡着跪倒在地上。
還未等我和歐陽竹影、葉朝辭有任何眼神交流,冷文羽一把抽出拂雪腰間的劍,橫在了我脖頸間。
“三選一,給你們機會選擇一個,我即刻放人。”
冰涼的劍刃抵在我脖頸間,似乎只要我一低頭,便會劃破我的頸動脈。
“冷文羽……”
“冷文羽,你休要胡來!”
“放……放了朝辭……”
此時此刻,不管放了誰對底下三人而言都不是什麼輕鬆的選擇。
我不敢動,只能怒視着冷文羽,一字一句道:“放了我師姐和朝辭,我憑你處置!”
身旁的歐陽竹影和葉朝辭說不出話來,只能嗚嗚嗚的不斷搖頭,我知道她們都不會想要犧牲其餘兩人的性命而苟活,但於我而言,我本就是抱着與冷文羽同歸於盡的想法來的,此刻死了,若能因此救她們,我也就沒有遺憾了。
冷文羽沒有應我,依舊還是直視着底下的幾人。
“三……”
他喪心病狂的開始倒計時,開始逼迫他們。
“冷文羽,你殺了我吧……”我掙扎着往刀刃上抵,脖頸的皮膚已被劃破,絲絲血腥氣漸起,可下一秒,被身後的拂雪死死按住,再也動彈不了半分。
就是死,他也不讓嗎?
“二……”
紅豔豔的大火照進冷文羽的眼中,一片驚駭。
與他說不通,我只好向他們三人喊道:“不必管我,快救師姐和朝辭,快救師姐和朝辭……”
冥凰眼中滿含血腥之氣,他的手一直在顫抖,卻終究說不出一個字來。於他而言,他可以不必管葉朝辭,可卻無法在我和歐陽竹影之間做選擇,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會爲另一個的死而痛苦。
而趴在地上的葉晞死命的想要站起來,可憐他受傷不輕,只能趴在地上握着雙拳捶地。於他而言,他自然是想要救葉朝辭,但他知道,若我死了,他回去亦難面對琉桑,所以這個時候,他也難做選擇。
而慕容衍,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可以說,我們三人的性命於他而言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他記不起我們,自然不會在意。
我只能將眼神投向冥凰,希望他能夠救出另外兩人,我將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了他的身上。
“一……”
那一聲‘一’出口的瞬間,一抹紅色影子從那邊飛了過來,空中傳來三個字,“白輕顏……”
冷文羽一把拎起我的後領,將我用力往那一團紅影甩去。我驚呼出聲,下一秒,感受到熟悉的體溫和氣味,一個旋轉,穩穩落地,而那一側,冥凰早已飛身而出,就在冷文羽舉起劍刺向歐陽竹影和葉朝辭的瞬間,一腳將他手中的劍踢落,隨即,便是一片混亂的廝殺。
“在這待着,我去幫冥凰。”慕容衍熟悉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緊接着身子一鬆,他至我身側飛出,躍進了那一片混亂之中。
他離開之時,已將我身後的繩索解開,我快速活動了下筋骨,好在冷文羽並沒有對我下藥,但如今我的元氣受損,想要幫他們是不可能了。
單手一揮,召喚出狸貓和星羅,讓他們趕緊趁着混亂去將歐陽竹影和葉朝辭從裡面救出來。
“白輕顏,看到了沒有,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跌坐在地上的慕容悠看着眼前之景,又着急又無可奈何,只能將怒氣全撒在我身上。
“你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我想都未想便打斷了她的話,看着眼前混亂的局面,冷文羽有血魂相助,他們的人又那麼多,就憑慕容衍和冥凰,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
“你自己闖的禍,就該由你去解決!阿墨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還想阿衍爲了你入魔嗎?”
“你說什麼?”我一把揪住慕容悠的衣領,憤然道,“你還有臉說我,你別以爲你和閻王的勾當我不知道,如今這個時候,你不去讓閻王來相救,卻還在這裡指責我!阿衍會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爲你和閻王嗎?不是你們讓他失去記憶,讓他不記得我嗎?他若有朝一日走火入魔,也是被你們所逼!”
“你……”
我狠狠甩開她,不再將時間浪費在她身上,如今要緊的是該如何救出歐陽竹影和葉朝辭。
對了,阿晟!
阿晟一直自稱自己是仙人,他的本事也很大,他可能救嗎?
可下一秒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一定是急糊塗了,不管怎麼說,阿晟也還只是個孩子,我怎麼能讓他來冒險。
不,不行……
可是還要怎麼辦?
‘砰’的一聲響,慕容衍被血魂重重甩在地上,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來,鮮紅的血加上身上的紅衣,襯得他的臉面越發的慘白。
血魂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盤旋於空中嘶鳴,下一秒,如劍一般直衝向倒在地上的慕容衍。
“不……”情急之下,我快速衝了過去,一把抱住慕容衍,將臉埋於他胸口,閉上雙眼,只等着承受血魂的巨大威力。
然而沒有想象中的疼痛與折磨,反而是感覺到背後一陣涼意,耳畔傳來血魂狂躁的嘶吼之聲,我心下一愣,忙擡起臉,只看到慕容衍的面上也是一片訝異的神色,我慌忙轉頭,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孃親,爹爹,快起來。”阿晟不知從何處而來,小跑着到了我們身邊,小手在我面上摸了摸,一雙晶亮的眸子撲閃撲閃的,一如天宮中的小仙人。
而在我們面前站着的,與血魂抵抗的,卻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雙兒。
她攤開手,掌間凝聚了一股力量,那團氣流發出如她眼眸一般藍色的光芒,她將掌心向血魂狠命一推,藍色光亮包裹住了血魂,將它團團圍住,奈何血魂如何掙扎及噴吐火焰,都無法掙脫開藍色球體的包圍,只能痛苦的在半空中掙扎嘶吼。
雙兒收回手,轉頭來看我們,藍色的眼眸含着笑意,“孃親,爹爹,對不起,雙兒來晚了。”
“雙兒……”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