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的職位確實讓人心動, 但相較而言還是小命重要。可週太醫沒得選啊,只好戰戰兢兢的領了差事。
從這以後,他就天天往昭純宮跑, 玉珠但凡要沾嘴的東西, 都得他先過一遍才行。
“娘娘殿中的薰香, 雖然沒有問題, 但聞多了也對胎兒無益。這些時日您不如在殿中擺些瓜果, 聞起來也清新。”
玉珠自然沒有意見,只要是對孩子好的,她都一一照辦。
尤其是現在孩子月份大了, 玉珠更是哪都不敢去,最多也就是在昭純宮中走一走。日子雖然無聊, 可好在劉淵常陪着她, 方卉也時不時的來找她說話, 不至於憋壞了。
這樣一來,想動手的人可就心急了。姜貴妃剛剛產下皇長子, 連月子都還沒出,望着自己身邊熟睡的小小嬰孩,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
一旁的老嬤嬤趕緊規勸:“娘娘,這會兒可不能哭,將來眼睛要落毛病的。”
姜貴妃置若罔聞, 孩子好像也感受到了母親的難過, 在睡夢中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姜貴妃心疼的抱起來那綿軟一團的孩子, 搖晃着, 邊哭邊哄道:“寶寶, 你可不要委屈,你父皇不是不來看你, 他只是太忙了。母妃會讓他來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孩子,姜似月眯起通紅的眼睛,低聲問那老嬤嬤道:“昭純宮那邊怎麼樣了?”
“回娘娘,他們看的太緊了,暫時還麼找到能動手的地方,娘娘且別心急.....”
“我怎麼能不心急!這還沒生呢,陛下就當成眼珠子般看着,再等下去她孩子都要生出來了,到時候我們娘倆哪還有立足之地?”
老嬤嬤垂頭不敢再爭辯,小心翼翼道:“老將軍送了條子進來,娘娘這會兒可要看?”
姜似月擰着眉頭看完字條,卻忽然笑了起來:“真是老天爺都幫我,快!找個眼生的小宮女,走一趟盧氏的定春殿。”
這日玉珠才歇過午晌,就有小宮女稟報,說是盧婕妤求見。
玉珠對她可沒好印象,成天就陰陽怪氣的,一句拜年話兒不會說,見她平白惹得自己生氣。剛要揮手說不見,小宮女又道:“盧婕妤還說,有要緊事告訴您,關於、關於您的兄長。”
兄長?萬泉?
聽聞萬泉在軍中混得不錯,已經做了千總,還特意寫信來告訴了玉珠,讓她不要擔心。
可那是打仗,馬革裹屍是常態,玉珠哪能不記掛着。
這會兒到底是點頭:“讓盧婕妤進來吧。”
“給淑妃娘娘請安。”盧芊盈卻是長得挺好看,杏眼桃腮鵝蛋臉,今日又穿了件鵝黃色的輕紗褙子,下邊搭了條蓮青色的長裙,清新又活潑。頭飾、香包也是用了心的。
玉珠卻沒閒心欣賞她這一身費心的打扮,讓宮女奉了茶就直接問道:“盧婕妤要對本宮說什麼?還請直言吧,我懷着身孕,嗜睡的很。”
盧芊盈拿帕子捂嘴一笑,也不賣關子:“娘娘可有個兄長叫萬泉的?聽聞他做先鋒探路,被周軍抓住了。”
玉珠心中一顫,面上卻不露聲色:“盧婕妤身處後宮,你是怎麼知道邊關消息的?”
“娘娘難道忘了我們盧家是做什麼的?盧家的生意做得廣,消息自然也靈通些。再說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您要是信不過我,直接去問陛下就是了。周國人聽聞他是您的哥哥,還留了他一命,要和陛下做個商量呢。”
玉珠明知道盧芊盈不懷好意,可這事關萬泉的性命,她哪能坐視不理。當即起身道:“多謝妹妹特地來告訴我,我還有事,就不留你了。”
換了身衣裙就急匆匆的去了太極殿,想要問一問劉淵這事真假。
可到了太極殿卻沒見到人,白露如今是太極殿的管事宮女,要是別的妃嬪來問陛下行蹤,她肯定一個字也不會透露,當然別人也不敢問,打聽這些可是大罪。可對玉珠,白露是不敢瞞的:“貴妃娘娘說是身上不爽利,派人來了好幾次,陛下去她的澤鹿宮了。”說完還擡眼瞧玉珠的臉色,生怕她不悅。
可玉珠此時哪還有心情吃味,謝過了白露,又往澤鹿宮去了。
纔到澤鹿宮門前,就遇上了姜貴妃身邊的櫻草。櫻草一張小圓臉,笑的很是和善,給玉珠請了安問道:“淑妃娘娘今日怎麼來了?奴婢還以爲一出門,就遇上了仙女兒呢。”
伸手不打笑臉人,玉珠即便心中着急,還是對她笑道:“你這嘴是抹了蜜不成?陛下可在這,我跟陛下說兩句話就走。”畢竟貿貿然,跑到人家宮中來找陛下,實在是有些像奪寵。
櫻草卻不在意,點頭道:“在呢,正和我們娘娘說話呢,奴婢帶您進去。”又看了玉珠身後的青葉、綠蕊一眼,爲難道:“要不您讓她們在這等一等?我們娘娘自從生下了小皇子,就落下了心悸的毛病,受不了人多,也聽不得大動靜。奴婢剛纔就是要去給她抓藥呢。”
玉珠自己也懷着孩子,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體諒道:“好,那你們就在殿外等我。”說完一人跟着櫻草進了大殿。
大殿中靜悄悄的,一個宮人都沒有,瀰漫着一股苦藥湯子味。玉珠覺得不太對勁,卻聽到劉淵在內殿說話的聲音,心才放了下來。
櫻草壓低聲音:“陛下估摸着要出來了,娘娘請稍等片刻。奴婢可要先去醫局了,藥耽誤不得。”
玉珠也覺得這樣最好,姜貴妃還在月子裡,想必也是儀容不整,不願意旁人瞧見,自己還是不進去的好。點了點頭,就坐在雕花椅上,等着劉淵出來。
心中琢磨着萬泉的事,也不知道表哥現在怎麼樣了,他要是出事,舅舅可怎麼受得了。
大約是因爲殿中太靜了,玉珠隱隱約約等聽到內殿的聲音。
其中有萬泉的名字,玉珠仔細去聽。
姜貴妃聲音有些啞:“萬千戶官職雖低,到底是淑妃的哥哥,陛下念着淑妃,也該答應周國人,先保下他的性命再說。不然淑妃懷着身孕,知道了可怎麼好?”
玉珠一驚,沒想到這事連貴妃都知道了,那想必盧氏沒騙自己。
內殿靜了靜,劉淵冷淡的聲音才響起:“貴妃,你要記好自己的本分,不要過問前朝的事。這事現在絕不能讓玉珠知曉,等她生下孩子後你也要記住,她的兄長是在前線以身殉國了,朕會給他死後一切的哀榮,但從來都沒有俘虜一事,懂了嗎?”
劉淵的話說的很輕,卻像一記重錘敲在了玉珠心上,疼的她不知所措。
她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的昭純宮,只記得不能發出聲響,不能驚了裡面的人。
青葉卻是急的直哭,娘娘從澤鹿宮出來時,就臉色煞白,一言不發。
回了昭純宮就囑咐她們二人,不能透露去了澤鹿宮的事,更是交代綠蕊:“快去找你姐姐,告訴她我今日從太極殿什麼都沒有問到,直接回了昭純宮,她自知曉其中的輕重。”
可綠蕊剛走,娘娘就捂着肚子見了紅。
青葉這輩子都沒跑的這麼快過,根本就沒想到打發別人去請太醫,她腦子一片空白,只想着要快點兒,周太醫才能救姐姐。
周太醫見到淑妃娘娘身邊的宮女,跑的髮髻都亂了,自然知道大事不好。背上藥箱就跟她一起往昭純宮去,一路上半刻都沒敢耽誤。
可還是晚了,孩子已經沒了。要不是他們來得快,只怕淑妃娘娘也有危險。
劉淵面帶寒霜的看着滿地的奴才,幾乎是咬着牙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昨天還好好的,今日怎麼會忽然小產了?”
周太醫冷汗直冒,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哆嗦:“昨日診脈,淑妃娘娘還一切正常。可今日明顯是情緒太過激動,又中了毒,纔會這樣。”
“中毒?你們都是廢物不成?這麼多人看着還能讓她中毒?要是查不出來,你們通通別活了!”
青葉哭的說不出話來,還是綠蕊道:“娘娘今日還跟往常一樣,就是盧婕妤下午來過一次。娘娘見完她就有些不對勁......”
“盧氏......”劉淵高聲道:“伴伴,你親自去審,不論死活,一定要讓她說實話。”
江湖海不到兩個時辰就給了劉淵答覆:“盧婕妤一開始還嘴硬,說只是與淑妃娘娘閒聊。後來才用了杖刑她就受不住了,這才說實話。她把萬千戶的事告訴娘娘了,當時她隨身帶的香包裡,裝的是落寒香。”
劉淵皺眉:“萬泉的事,她怎麼會知道?”
“老奴問了,她說是一個小宮女告訴她的。盧家常買通宮人,跟她傳遞消息,每次人都不一定,她也不知道是哪個宮的。”
“怕是沒那麼簡單。”
“那老奴再去查查?”
劉淵看着外邊,不知道想些什麼:“不用了,盧婕妤協同盧家謀害皇嗣打入冷宮,盧家抄家沒籍。”
“這盧家可是大戶,抄了他家國庫就豐盈了。南邊的水災也就有救濟,盧家雖然可恨,也爲陛下解了燃眉之急。”
劉淵卻半點兒高興不起來,隨意點了點頭。
玉珠再睜眼時,就見到了守在她牀邊的劉淵。他眼下青黑一片,像是沒休息好,胡茬也冒了出來。
他見玉珠醒了,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玉珠,你還難不難受?要吃點什麼,讓膳房燉個清淡點的湯來好不好?”
“劉淵,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