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如瀑的長髮被一剪梅絞了一個結纏在手裡,她的肩膀顫動着,低頭看地,一種恐懼感遍及整體。
外面警笛大作,越來越多的警察涌了進來。鐵凝轉頭呼喝,讓他們快點撤離,撤離這棟別墅。
一剪梅右手持槍,左手在絞着秦晉頭髮的同時攥着遙控器,倏然間,大笑起來,笑的喪心病狂。她扭曲的面容在伍學長眼裡成像,像極了一個人,一個被土活埋掉的人——刀疤。
“一剪梅,你放下手中的武器,我保證會給予寬大處理。”鐵凝神色緊張,脫口說服。
“鐵隊長,我提醒你要看清事實。現在,在這裡,我纔是主宰大家命運的人!”一剪梅左手一擡,扯動秦晉的長髮,引得她一陣痙攣。周圍人大氣不敢出,咬牙切齒。
大廳裡的警察跟疑犯已經清散完畢,整棟別墅,活着的只有存於地下室的這七個人。只要一剪梅左手一按,他們就將隨這棟樓一起灰飛煙滅。
“好,你有什麼條件可以說出來,我能滿足的會盡量滿足。”鐵凝腳下輕微挪動,想要靠上前去。
一聲槍響,子彈在鐵凝右腳前彈飛出去,激起耀眼的火花。一剪梅手槍指着他,讓他後退靠牆角站。
“第一個條件,把那個殘疾小子綁起來,然後拉到我身邊,我要親眼看到他死。”一剪梅手槍一指角落,那裡靠牆坐着的,正是薛亮。
鐵凝略一遲疑,又是一聲槍響。居左的刑警腿部中彈,“啊”的一聲跌倒在地。一剪梅擡起槍對準他的胸口,大有鐵凝不立即去做,就要以儆效尤的作勢。
薛亮被繩索捆綁起來,推搡着躺倒在距離一剪梅一米開外的地方。鐵凝剛想將倒地的警察扶起來,就被她擡槍制止。
“第二個條件,給劉齊打電話,讓他速度過來。如果半小時後我沒看到他,那麼他兄弟就會死的很慘。”一剪梅踢了踢被捆成糉子的薛亮,臉上交錯着仇恨與得意。
鐵凝沒有反對,當着她的面打了電話,那邊劉齊滿口答應,承諾十五分鐘後就來找這個老孃們算總賬。
等了不到三分鐘,有些無聊的一剪梅就一腳踩在薛亮的傷腿上,薛亮痛的慘嚎一聲,在她高跟皮鞋的碾壓下,暈了過去。
秦晉發着抖,哭泣聲響起。一剪梅死命扯着她的頭髮,斷髮的聲音不絕於耳。伍學長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扭頭看向別處。
“是不是不夠刺激?你們這幫年輕人,跟我兒子一樣,太難滿足了。想當初,我兒子那是........。”一剪梅自言自語,哀怨的聲音傳進大家的耳朵。
聽着她的囉嗦, 伍學長在愕然間終於知道她爲什麼有這麼多不合理要求了。原因無他,就是她已經知道自己兒子跟刀疤的死因了。
原來刀疤是她的姘頭,而麥芒那個垃圾,就是他們的孽種。這一家三口,可真應了那句老話,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家門。
“閒着挺無聊的不是麼?第三個條件,鐵凝你現在把伍學長給我殺了,我可以放你兩個同事走,一換二的買賣,你只賺不賠。”一剪梅邪惡的笑了,爲自己這麼有才的想法得意極了。
鐵凝看向伍學長,伍學長也在看着他。他們都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瘋女人,跟她講道理,還不如對牛彈琴。
“我只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一分鐘過後,我就變卦了。你是個聰明人,好好想想吧。”一剪梅扯着秦晉的頭髮,發出指令。那變態的動作,那誇張的表情,都表明她已經徹底瘋狂了,瘋狂的無可救藥。
鐵凝還在猶豫着,目光移向別處,不敢去望伍學長。伍學長的目光停留在秦晉身上,他好想看到她此時的表情,好想問一下,她爲什麼要來這裡。
“殺我,鐵隊!”伍學長衝鐵凝吼道,一拍自己的胸脯。鐵凝驚愕的無以復加,望着他不知所措。
“殺我,鐵隊!殺我啊!”伍學長大吼着,咆哮着,挺胸站在那裡,再一次拍了一下自己左胸膛。
鐵凝突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舉槍對準,扣動扳機。一枚灼熱的子彈近距離打進伍學長的左胸,伍學長被衝擊力帶離地面,仰面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雙眼睛睜的老大,瞪着地下室的水泥穹頂。嘴角跟胸口都有血流出,沾溼了衣服,滴答在地面。
“不要啊!學長.........。”久未出聲的秦晉擡頭大吼,一雙紅腫的眼睛滿是淚水。一剪梅抓着她走上前,讓她好生看看伍學長。
“不要啊,不要啊........。”秦晉重複着這三個字,悔恨、悲痛、惋惜、自責.......多種表情交織在心裡,讓她心痛欲裂。
她的手顫顫巍巍的撫過伍學長的臉,感受着那漸漸消失的溫度。這是她第一次跟他親密接觸,但也是最後一次。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希望自己可以早一點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伍學長,我愛你,你知道麼?其實從第一次騙你,我就喜歡上你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你討厭我,所以我一直沒對你說,一直想等,等一個我們都能接受的時間告訴你。可是,可是.........。”
秦晉呢喃着,成爲淚人的她眼裡除了伍學長再無他人。她如果今天不來赴約,如果將自己受制的事早一點告訴伍學長,如果自己勇敢一點,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晚到自己明白的那一刻,那個值得珍惜的人已經天人永隔,再也不會對自己發脾氣,對自己笑,對自己哭。
“可是一切都晚了,不是麼?哎喲喲,沒想到你還喜歡這樣的貨色,難怪會出賣我兒子。賤貨,既然這麼喜歡他,我就做一回好人,讓你們死在一起啦。”一剪梅哈哈大笑,笑的險些岔了氣。
在她看來今天是她一生中最痛快的時刻,可以看自己不爽的人,對自己使壞的人通通去死。死不瞑目,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麼?
“一切都還不晚!”腳下一個聲音響起,彷彿來自幽冥地獄。
一剪梅回過神來的時候,手裡的遙控器早已易主。導線被咬斷,遙控器被摔的四分五裂。右手槍還沒擡起,一股高壓電流過身,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
伍學長捂着左胸,將地上的手槍踢到一邊。脫力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鐵凝,兩人嘿嘿直笑。緊繃神經這麼久,驟然一鬆,反而眼前一花,差點暈過去。
秦晉不可思議的望着他,呆呆的。明明子彈打中他的胸口,怎麼人突然間就活了?
“說實話,差點就死了。”伍學長咧嘴直笑,拉開外套,露出裡面的陶製防彈衣。上面一個小孔,彈頭的尾部依稀可見。
近距離射擊,饒是他穿了防彈衣,也被無情的擊倒在地。幸運的是,子彈的力道被防彈衣卸去大部分,只是入肉寸許。也就是這寸許,讓他的“死”顯得更真實可信。
一直在外面待命的警察蜂擁而至,該抓的抓,該救的救,現場被控制起來。秦晉被扶起時,目光在伍學長背部掃了一眼,她不知道自己那些話,他到底聽到了沒有。
伍學長此刻沒有絲毫的放鬆,因爲他想找的人依舊沒有任何線索。警察將別墅搜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找到凌雲的身影,失落之餘,每個人的心裡都不好受。
“到底在哪裡呢?該死的一剪梅,老妖婆,這麼不撐電!”伍學長捶打着桌子,鬱悶極了。七喜趴在他腿邊,不理解他爲什麼這麼焦躁。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啊!”伍學長撕扯着頭髮,開始在大廳裡來回踱步。劉齊他們坐在那裡,根本幫不上任何的忙。
“也許可以試試這個?”鐵凝晃悠着半截布袋熊殘肢,提醒着鑽入死衚衕的伍學長。既然一剪梅在這裡,那麼凌雲肯定就在這一片的某個地方,與其坐等消息,不如讓七喜試一試。
“可以麼?”伍學長抓過布袋熊的殘肢,看向七喜。七喜伸舌頭、搖尾巴,興奮的原地打轉。
“不試一試,就永遠不知道結果;如果你怕,就會輸一輩子。不過你不是那樣的人,不是麼?”鐵凝拍拍伍學長的肩膀,留給他一個硬朗的背影。
在之前,伍學長一直覺得鐵凝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至少他底子沒有看上去的乾淨,可是現在,他的看法多了一點變化,那就是面前這個鐵凝,已經不是一開始從警的那個鐵凝了。他多了一絲率真與正義感,少了一點僞裝跟陰暗性。
“真的要試一試?”劉齊抓住伍學長遞布袋熊殘肢的手。
“爲什麼不呢?”伍學長從容一笑,將布袋熊殘肢放在七喜面前,等它聞夠了,喊聲走,七喜奔了出去。
衆人隨着七喜砸開紅梅酒吧的後門,穿過長長的甬道,來到緊鄰下水道的一間變電室門外。鐵門鏽跡斑斑,但是鎖卻是新的。七喜對着門狂吠,提示着這就是目的地。
劉齊丟掉菸捲,找了一截細鐵絲捅進鑰匙插孔,沒消半刻,金色的三環鎖被打開,凌雲單薄的身影印在衆人的眼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