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希特雙眼凝望着捧在手裡的咖啡杯,徐夢歸和馮啓龍都不清楚布萊希特說這些的用意,但但是凝神聽着重新拾起紳士風度布萊希特的話。
“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過雀巢公司,這個公司是由亨利·內斯特萊於1867年創建,總部設在瑞士日內瓦湖畔的沃韋,它最初是以生產嬰兒食品起家的。不過他們的眼光並沒有只放在嬰兒食品上面,十三年前,他們開始研製一種最新式的世界上第一種只需要用水衝調又能保持原汁原味的100%速溶咖啡產品,1938年4月,他們把這種產品正式推向市場。”
“在這種咖啡推出之前,爲享受到一杯口味純正的咖啡,人們就要先從市場上買回咖啡豆,然後一步步地自制咖啡,步驟非常煩瑣。而要想不煩人,你也可以到咖啡館來上一杯。但咖啡館的製作方式也十分麻煩,且價格很高,一般老百姓難以長期承受。價廉味正的速溶咖啡推出,省卻了人們的煩惱,按說應該很受歡迎,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雀巢咖啡在市場上大力推出5年之久,仍然沒有多少人願意買。
雀巢公司在長期的調查研究之後才發現,他們之所以失敗,是因爲受到了傳統咖啡的抵制。用咖啡豆直接研磨而製成的咖啡和速溶咖啡之間畢竟還是存在少許差異的。在他們失敗的同時,雀巢公司更是雪上加霜戰爭爆發了,這讓他們在歐洲生產基地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爲了能夠使自己儘快擺脫困境,雀巢公司把眼光盯到了剛剛參於戰爭,經濟實力卻沒有遭受重大破壞的美國人身上。幾輪談判後,雀巢公司說服加入戰爭的美國,同意將雀巢公司作爲美軍的配給物資供應商。於是,作爲食品供應的一部分,雀巢速溶咖啡迅速出現在每個美國大兵的餐桌上。戰爭可以破壞一切,當然也可以割斷傳統咖啡文化與美國大兵之間的紐帶。戰場上硝煙瀰漫,烽火連天,絕對不是可以爲士兵們磨咖啡煮咖啡的好地方。所以,美國大兵不得不端起桌上的雀巢咖啡。如此,雀巢咖啡飲用簡便且保留原汁原味的優點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不久,雀巢咖啡不但獲得美國大兵們的認同,而且成爲他們的至愛。三歲現在戰爭還沒有結束,但是我相信,當戰爭結束後,這羣已經被改變了飲用習慣與口味的美國士兵一旦退伍,會把把對速溶咖啡的偏愛也帶回他們的國家。並且逐漸影響到他們的家人和朋友。”
布萊希特擡起頭看了茫然不知所言的徐夢歸和馮啓龍二人一眼,嘆道:“這羣商人,就是在戰爭時期也沒有忘記如何賺取利潤。但這時,我們德國人都在幹什麼呢?我們全國都在做戰爭動員,幾乎所有的男人不是參加了軍隊就是送進了軍工廠生產殺人的兵器,女人和孩子都全身心投入到其中,本可以自給自足的農民被告知儘量利用土地和家畜,戶主們被力勸在自家的花園內種植蔬菜而不是花卉。我們的錢大部分流進了羅馬尼亞人的口袋,用以獲得羅馬尼亞豐富的普洛耶什蒂油田供應的石油,食品被定量配給,身上穿的衣服也必須用衣服配給卡才能購買,因爲儲備的皮革。布匹和絲綢都是用來製作降落傘等戰爭物資的原料。”
“就在我們大把大把花錢的時候,和我們對立的盟國依舊進行着井然有序的生活必需品的生產用來賺取高昂的利潤,尤其是沒有被戰爭波及到本土的美國,其生產力更是高的驚人,美國人很會賺錢的,在戰爭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將破舊的輪船以租借的形式送到歐洲戰場給英國人和法國人用,被損壞的更有賠償金,他們從中賺取高額的租借費用。”
看向徐夢歸,布萊希特的右手放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擊打在桌面上,“知道我爲什麼說我們會輸掉這場戰爭了嗎?我們並不是輸在了武器裝備上,我們的武器可以說是當今世界上最先進和最有殺傷力的,我們也沒有輸在指揮上,因爲我們的將軍都是傑出的軍事天才。”
微一停頓,布萊希特慢慢地站起身,沮喪地看着門外的兩名美國憲兵道:“我們是輸在了一個瘋子元首,兩個白癡同盟,更是輸在了錢上。先進的武器不代表一切,我們是被錢活活砸死的。”
徐夢歸不願打斷布萊希特的話,但還是忍不住說道:““其實…還有人心。”
“人心?”
布萊希特扭過頭看向徐夢歸。
徐夢歸站起身走到布萊希特身旁,馮啓龍也急忙起身跟了過去。
“對,人心。”
徐夢歸說道:“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德國很強大,但畢竟只是一個國家,不論有沒有足夠理由,侵略行徑永遠不會得到任何支持的,希特勒鼓吹的日耳曼民族血統的優越性和對猶太人一系列令人髮指的行徑,更是讓全世界人民無法接受的,爲了保護自己家人和朋友不受到侵害,拿起武器抵抗是唯一的途徑,因爲真正的和平並不是僅僅能用嘴皮子說出來就能行得通的。”
布萊希特對戰爭勝敗的思考方式一向都是從軍事角度,從沒在民心上想過,他明顯一怔,接着又是一聲長嘆道:“這個我的確可有想過。”
馮啓龍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徐夢歸,突然問道:“布萊希特老師,您這次來是爲了……?”
布萊希特轉頭看向馮啓龍笑道:“就是來看看你們,你相信嗎?”
“看我們?”
徐夢歸和馮啓龍同時愕然道。
布萊希特轉過身說道:“對,就是來看看你們,其實上次,就是因爲我在德國不受歡迎纔會被派到中國來的,只是沒想在中國還有像你們這樣優秀的人才。自從離開之後,我就有過再回到中國來看看你們的想法,只是可惜,我離開的第二年,中國和德國就斷絕了軍事交流,沒想還是當了俘虜之後,美國人才滿足了我最後的願望,這也是我提出的條件。你們這裡只是我的第一站,過幾天我還得去重慶一趟,然後我就能心滿意足地區戰俘營,將我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美國佬。”
徐夢歸心裡一驚,和馮啓龍幾乎同時驚問道:“最後的願望?”
布萊希特點點頭,回道:“不過不用擔心,美國人需要樹立一個優待俘虜的榜樣,所以在戰爭完全結束之前,我要生活的出非洲要好許多,但等到德國戰敗之後就不一樣了,我手上沾滿的鮮血,足夠我上一千次絞刑架的了。”
馮啓龍問道:“您不是沒有見過盟軍嗎?怎麼會雙手沾滿了鮮血?”
布萊希特笑道:“我在波蘭時,曾幾次接到命令,將總共一萬多猶太人送進了焚燒爐,沒見過盟軍,不見得手上沒有鮮血。”
天使與惡魔,哪一個纔是紳士般布萊希特的真實面目。徐夢歸和馮啓龍呆立在布萊希特身旁。
出現冷場,褚秀才急忙張羅炊事班準備午飯,爲了迎合來外的口味,徐夢歸沒少下心思,不一會炊事班幾名戰士就端上幾盤熱氣騰騰的肉排,甚至還爲布萊希特準備了一瓶紅酒,自從有鴿子被趕出了八路隊伍,反讓徐夢歸隨時都能喝上正統的紅酒了。
布萊希特同叉子將肉排叉起,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驚道:“好地道的烤肉,六分熟,配上波爾多的紅酒,簡直就是絕配。徐團長…”
“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布萊希特老師。”
徐夢歸謙虛道。
布萊希特笑道:“那好,徐,您是從哪裡找來的廚師,不會是爲了迎合我的口味,專門從歐洲請來的吧。”
“這個我也不清楚,這些都是我們團政委準備的,您問他就知道了。”徐夢歸搖搖頭笑道,一指褚秀才。徐夢歸對布萊希特很尊敬,褚秀才自然也客氣道:“布萊希特先生過獎,其實這是我們部隊的一名炊事班的老班長做的,還合您的口味嗎?”布萊希特拿起餐巾布擦了擦嘴,笑道:“太棒了,我很久沒有吃到這麼正宗的烤肉了,我能有幸見見這位班長嗎?”
“當然可以。”
褚秀才站起身,走到門外喊道:“火柴。”
“有!”
“把何老班長請過來,就說參觀團的布萊希特先生想見見他。”
“是!”
布萊希特拿起叉子笑道:“你們也吃啊,這烤肉涼了再烤就會失去本身的味道了。”
徐夢歸等人呵呵一笑,紛紛吃了起來。過不一會,門口響起一個聲音。聲音一出,徐夢歸看着盤子裡的咬到一半的烤肉,差點吐了出來。
“報告!四團團直屬炊事班班長何魁前來報到。”
……徐夢歸還是吐了出來,當然是在把布萊希特送到褚秀才準備好的休息室之後,馮啓龍拍着徐夢歸的後背,氣道:“大哥,不就是吃了頓西餐嘛,虧的布萊希特老師已經去休息了,不然我還不得被你丟人丟死了。”
徐夢歸憋紅的臉在拿起一碗水喝了下去後才見好轉,連連擺手示意馮啓龍不要再拍了,漱了漱口吐到地上才說道:“我我說,你不知道這裡邊什麼事,我要是說了,你小子也得吐。”
“啥事啊?”
“不說也罷。”
徐夢歸拍拍胸口,坐下身後,說道:“啓龍,你說咱們那布萊希特老師當誘餌,是不是太損了點?”
馮啓龍翻過一把太師椅上倒騎了上去,趴在椅背上點頭道:“我也這麼覺得,事先咱們不知道會是布萊希特老師,現在知道了,保衛工作雖然咱們做的很到位,可心裡怎麼想怎麼彆扭,要不…咱們把計劃取消了吧。”
“取消?怎麼取消?”
徐夢歸咬着嘴脣說道:“鬼子應該早就從其他渠道得知布萊希特老師來咱們這裡,不然也不會在牛金附近集結一萬多部隊,咱們今天搞的歡迎會不小,風聲早就被放了出去,現在是騎虎難下,想取消也取消不成了。”
馮啓龍鬱悶道:“明知布萊希特老師不會有危險,可我心裡…哎~”兩人沒再說話,都等着對方相處什麼好的辦法來,忽然馮啓龍說道:“既然取消不了,要不,咱把這件事告訴布萊希特老師,讓他小心些,咱也求個心安,你看成不成?”
徐夢歸也沒其他辦法,點點頭說道:“成,聽你的。”
兩人說走就走,出了團部直奔布萊希特的休息室。
休息室門前的美國憲兵在那名中尉的安排下只留下一個,看樣子是打算輪流值守,晉綏軍過來的那個騎兵連在團裡休息,因爲來的是布萊希特,徐夢歸下意識地將自己最精銳的警衛連調過來保護布萊希特。老警衛連已經轉型成偵察連,這些警衛連戰士都是從各營精挑細選出來的,加入的要求很簡單,只要能在老十營警衛排戰士手下撐過三十回合,槍法百米之內彈無虛發就算過關,再加上一年的訓練成果和對敵小規模襲擊,有的新戰士甚至已經成長到比老戰士還要精悍。
胸前掛着裝有消音器的斯登衝鋒槍和冷冰冰的眼神,感覺自己在這羣士兵眼裡,就是一具毫無生氣的死屍,憲兵明知這些戰士不會突然襲擊自己,還是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幾步,直到退到牆邊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
等適應了這些冰冷的眼神,持續保持軍姿狀態有些吃不消,憲兵終於顯露出美國大兵非戰時在全世界都是出了名的懶散,從上衣兜裡掏出一盒香菸,朝盒底一彈,一顆香菸飛到了憲兵的嘴裡。感到身上一冷,憲兵急忙把香菸送到身邊一名戰士的眼前,以自認爲很灑脫的口氣問道:“Smok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