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陽縣鬼子指揮部。
藤田看着眼前的這個醫生,怎麼看怎麼不像個醫生!疑道:“錢隊長!不要認爲吳隊長沒了,我就得必須用你!你騙不了我,我對你們中國的文化很瞭解。這個人,哪裡是醫生,分明就是個道士!”
那道士心驚膽戰地站在那裡,根本聽不懂藤田在說什麼,他是被錢程抓來的,說是要爲一個大人物看病。他哪裡懂得什麼病不病的,最多就是會點小伎倆,騙騙鄉下人,才混了個半仙的名頭當當,可這次…他哪裡知道,附近有點名氣的醫生聽說鬼子在抓大夫,大多都聞信跑了,就是抓來的那幾個,也沒看好川崎的瘋病,爲了防止消息外泄,全給斃了,這也是尚文等人一時心善,釀成的惡果。川崎已經瘋的不行了,把給他換藥的軍醫給一刀砍了,現在是高燒不退,還滿嘴冒胡話。錢程也是被的沒了轍,才把這個半仙趕鴨子上架給抓了來。
“藤田太君!你看,我哪敢騙您呢,別看這個人是個道士,那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神醫,看好了不少瘋子,川崎太君都這個樣子了,咱就死馬當作活馬醫…”
“八嘎!你說川崎君是什麼”藤田怒道:“你的現在就他進去,如果還治不好,你和他一起出去,槍斃一天的!”
“是!是!”錢程急忙回道,心中暗想,前幾次不也是這麼說的,你還不是沒殺我,下次我再抓個半仙回來,只要川崎不死,你就還得靠我給你抓大夫。你就不怕我嘴巴一鬆,什麼事都給你抖摟出來!哼,殺我?你捨得嗎?
藤田看着錢程把那個道士押進了川崎的辦公室,低聲嘆道:“川崎君,中國人有句俗話,叫做士爲知己者死,我,也只能做到這步了!”
道士依舊哆哆嗦嗦地看着有兩個鬼子守護着,渾身繃帶躺在牀上的川崎,從長相和身高上,他早已看出這是頭鬼子,至於是什麼身份,他不清楚,鬼子那麼保密,絕對象那錢隊長說的一樣,是個大人物。他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膽小,膝蓋一彎,“噗通”一聲就跪在了錢程腳下,顫聲道:“錢隊長,我跟您說實話!我是真的不會看病,我就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您讓我給這個太君看病,出了什麼好歹,小道實在擔當不起啊我!您大人有大量,高擡貴手,放了小的這一馬,小的給您立功德牌,天天給您燒高香!”
“去你功德牌,老子還沒死呢!”錢程知道屋裡的皇軍不懂中國話,放開膽子一腳踹倒道士,低聲罵道:“我不管你會不會看病,你今個還就得給老子看了,你以爲我擡擡手你就能從這屋子裡走了?”錢程豎起大拇指對着門外一指,繼續說道:“就外邊那位藤田太君,抽出刀來殺個人跟砍小雞似的,你覺得你還能站着出去?實話告訴你吧,你今個看好了,太君一高興,興許你還能發筆小財,如果看不好,哼哼…”後邊的話不用說,道士也明白今天他是出不了這道門了。
“那您說我該怎麼辦?”道士問道。錢程嘿嘿一笑:“你平時怎麼做的,你現在就怎麼做!如果藤田太君看你做的還像個樣子,一高興,還真有可能讓你豎着出去。”
道士一咬牙,回道:“行!俺聽您的!不過您得給俺準備點東西,就是俺那套做法的傢伙什,您幫忙給俺帶進來!俺做法好用!”
錢程見這個道士挺識趣的,說道:“行!這個沒問題,包在本隊長身上,說吧,你什麼時候做法,別耽誤了時辰!”
“子時(半夜11點到凌晨1點)爲十二時辰之首,子時一刻開壇,二刻做法!”
“好!那就是說還有一兩個小時讓你折騰的!你等着,我這就給你拿去。”錢程指着道士的鼻子,嚇道:“別給老子耍什麼花招,小心爺爺讓你死無全屍!”一甩胳膊,出了川崎的辦公室。道士目送錢程離開,瞅瞅牀上躺着的川崎,還有兩個鬼子守衛,再想想把守森嚴的指揮部。暗想,哎~看這陣勢,今天是活到頭了。倒不如死之前拉上一個墊背的,除掉這個小鬼子的大人物,也算向自己多年來騙的那些人贖罪,給自己積些陰德,到了陰間,也少受點油烹之苦。只是,苦了家中的孤兒寡母。以後無人照料,不過這幾年所騙財物,也夠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人一想開,道士反而不緊張了,一個原地轉身,當着兩頭鬼子的面盤腿坐在了地上,練起了多年未練的打坐。
人要是等時間,這時間絕對過的漫長無比;讓時間等人,它恨不得紮上翅膀飛一般地旋轉。一聲高喝,道士睜開雙目,擡眼便看見自己的“老夥計”擺在了面前,那個在外邊的見過的鬼子大官就站在牀邊,而錢隊長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說道:“道長,你看現在都亥時三刻了!您是不是該準備一下了?”道長牛眼一瞪,說道:“急什麼!子時開壇,這規矩破不得!”這道士與之前錢程所見,簡直判若兩人,錢程本欲喝罵幾句,就被藤田怒視的雙眼給瞪了下去。
站起身來,順手拍打了幾下痠麻的雙腿,很是囂張地拉過屋裡的辦公桌置於中央,開始佈置了起來,穿上道袍,戴上冠帽,準備升筒。木板。飯碗。燈盞。燈芯。香。油。升筒直立在地面,升筒上放木板,木板上放碗,碗上放燈盞,燈盞內放油和燈芯。燈盞內放七根燈芯,並點七眼光;道士讓錢程站在木板上,錢程只得按照道士的吩咐,站了上去,晃晃悠悠的,好不彆扭。這還不算,道士竟然還大膽地讓藤田手拿三根點着的香,香火對着燈火。
子時已到(十一點整),道長準時提起法案上的鈴鐺晃了起來,圍着桌子嘴裡開始唸唸有詞地道:“拜請三清三境三位天尊,太上老君,張趙二郎,嶽王祖師李公真人,東山老人,南山小妹,南海觀音,伏羲神農,軒轅皇帝,雷神大帝,盤古聖王,地母元君,玉皇大帝,橫山七郎,羅山九郎,三天開皇,五嶽大地,神霄王府,龍虎玄壇趙元帥,三茅真君,五星二十八宿,諸神仙手持符咒法術,與小道願救衆生苦難,治病回生,降魔除邪,避卻奸惡,願魁罡護體威靈顯着,千叫千應,萬叫萬靈,不叫自靈。”錢程如果聽得明白倒也罷了,問題是錢程偏偏聽不明白,他如果知道這只是一般茅山道士所念的通靈啓度文,非得氣吐血不可。
轉悠了足足有半個鐘頭,道士大喝一聲,“子時二刻已到,做法護體!”雙袖一甩撲向蠟燭,蠟燭彷彿得了神力一般,忽地一聲,火光四濺。道士及時從箱內拿出一柄桃木劍,往早已準好好的符咒上一紮,串了起來,在燈上繞了三圈,符咒見火就着,幾篷飛灰揚起,道理趕緊將符咒化成的紙灰置於碗內,攪合了幾下,又從箱內拿出一個古瓶,瓶內之物本是助燃的火磷和砒霜的混合物,本是道士們蠱惑人心的道具,道士來之前沒做什麼準備,只能拿出這個瓶子,心中暗道,我是活不了了,有個小鬼子陪我一起上路,黃泉路上也算有個伴了。拔下木塞,道士生怕分量不夠,一股腦地全倒進了碗裡。
一切就緒,道士捧起手中的瓷碗,送到藤田手中,說道:“此中之物,乃是我華夏天上衆神所賜,必要飲盡,否則不見其效!”藤田聽得懂中國話,本還有些猶豫,錢程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道:“太君,這位可是遠近爲名的大仙!聽他的,沒錯!”
藤田只得命旁邊兩個鬼子,扶起奄奄一息的川崎,掰開嘴,將一碗符水,生生給灌了下去。
川崎喝完,果然兩眼睜開,嘴裡丫丫滴不知道說些什麼,鼻子雙眼以及兩個耳孔還是往外冒血。川崎自知大限已到,奮力擡起手來,指着靠在對面牆上的書櫥,又是咿呀了幾聲,臂膀一沉,嚥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