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金銀坐在臺階上, 聊着天,不知何時手上的瓜子全都嗑完了。我拍了拍手站了起來,看着還坐在臺階上的金銀說:“喝茶不?”
金銀擡頭看我, “濃茶, 有勞。”
“都這麼晚了, 別喝濃茶了, 淡茶罷。”我好心提醒。
“不行, 我只喝濃茶。”
我一個恍惚,好像聽到祈軒很早之前說的一句,‘我只喝淡茶’。
“好吧, 濃茶就濃茶。”我無奈。
那邊正跑着過來一個人,我定睛一看正是挽袖。見她慌慌張張的摸樣, 我提步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臂, “挽袖, 怎麼了?”
挽袖還在喘着氣,一隻手捂住因爲狂跑而有些疼的肚子, “前院出事了!”
我大驚,金銀搶先我一步問:“出什麼事了?”
挽袖緩過一口氣,說:“壽宴上突然出現了一大批刺客,前院亂成了一片,我一時害怕便逃了回來。”
我大驚, 立馬問:“公子呢?公子怎麼樣了?”
挽袖說:“我逃走的時候公子和幾個刺客在打, 不曉得後來如何了。”
我心裡擔心, 正想跑到前院去看看情況, 被金銀拉住, “你冷靜點,你不會武功, 去了反而成了拖累!”
“可是,不確定祈軒的安危我放心不下!”
金銀冷靜道:“要去也是我去,你在這裡等着。”
挽袖也拉住我,“風月,你別去了,公子武功那麼高強一定會沒事的。”
我看着金銀,金銀也看着我,說:“你要是不放心他,我就幫你把他安全帶回來,你就在這裡好好等着。”
金銀鬆開了我的手,我看着他漸漸離開我的視線,拐了一道彎便不見了他白色的身影。
挽袖在我身邊說:“你別太擔心了,公子會沒事的。”
除了祈軒,我還想到了楚煜,立即問挽袖,“對了,五夫人他有沒有受傷?”
挽袖搖了搖頭,“今晚因着五夫人身子不舒服,沒去。”
我放下心裡的那塊石頭,還好沒去,現下只希望祈軒能夠平平安安。
我在墨園的月洞門前來來回回踱了好久,還是沒見着金銀或是祈軒的半個影子。挽袖都跟我說了許多次,讓我別擔心,我還是放心不下。
月洞門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燈光太暗看不大清,只是看到了人的輪廓,我以爲是金銀或者是祈軒,便快步上前。只是走進了才曉得這個人穿着一身黑衣,手上提着劍,劍上沾了紅色的液體。
我後退一步,他並不是城主府的人!
我正想叫救命,他手上那柄染血的劍便指着我的脖子,“別出聲,不然殺了你!”
我心裡一跳,那柄劍離我的脖子十分近,只要再過一寸我的喉嚨就會被穿破。我僵住了身子,兀自鎮定問:“你想做什麼?”
“出口在哪裡?帶我去!”黑衣人的聲音有些低沉,似有些痛苦。
燈光太暗,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聽他的聲音可知道他很痛苦,再說,他爲什麼會跑來這裡,還讓我爲他帶路?我冷靜分析,覺着他該是受了傷,現在正想着逃走。
我答了他的話,“你用劍指着我,我不好帶路。”
黑衣人想了想,還是不肯放下劍,“你要是敢反抗,別怪我刀劍無情。”
“我自然曉得。”
“風月!”身後一聲呼喚,正是挽袖。我正想讓挽袖別過來,讓她快走,哪知已經來不及,黑衣人上前一步,那柄劍繞過了我,直直向着那邊過來的刺去。
我大驚,叫了一句,“挽袖小心!”
我的話音剛落,同時,傳來一聲女聲的慘叫,我轉身,向着那個黑影用力一推,黑影摔下去的時候挽袖也倒了下去,她的腹部被刺了一劍,妖紅的血液染紅了她青色的衣裳。
我用力推了黑衣人之後便向着挽袖奔去,扶起受傷了傷的挽袖,大叫:“有沒有人,快來人!”
挽袖沾了血的手抓住我的手,氣若游絲道:“風月……”
我扶住她的背,用空出來的手握住她的手,“你先忍忍,我馬上叫大夫過來。”
挽袖抓住我的手,直直地看着前面,嘴裡小聲道:“快,快走,危險……”
我順着挽袖看的方向看去,方纔的黑衣人已經支着劍站了起來,一隻手捂住了肩膀,原來他是肩膀受了傷。
黑衣人用手上的劍指向我,冷冷道:“帶我去出口,不然連你也殺了!”
我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左右他也受了重傷,看他的樣子,被我剛纔一推,更加痛苦了。我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牆角的一根扁擔上,我起身衝過去拿起扁擔,轉身打算和他拼命。
我起身拿着扁擔向着黑衣人打去,黑衣人無力揮劍,我以爲我就要得逞,誰知又出現了另外一個人,我的肩膀被用力踢了一腳,隨後我便向後倒在了地上,剛反應過來,眼前被黑衣人撒的一把白色粉末瀰漫,我還沒來得及吃痛,只覺吸入了會自我於死地的東西。
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扶住了那個受了傷的黑衣人,說了一句,“此地不宜久留,走!”
那兩個黑衣人在我的眼前飛了上屋檐,隨後消失。吸入了白色的粉末之後,我便覺着全身有如被萬箭穿透般痛,離我不遠的挽袖還躺在地上,我想爬過去她那邊,哪知道已經全身無力了,身上的疼痛感令我生不如死,痛得連叫出來的聲音都沒有。身上出了一大身汗,胸口一陣腥鹹涌上來,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股鮮血,我才反應過來,剛纔的粉末是毒藥!
因爲疼痛,我的意識漸漸模糊,眼睛漸漸迷離的時候,一大批人趕了過來,最後閉上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最前面的便是祈軒。
耳邊最後迴響的聲音時祈軒的,“風月,風月……”
再然後,我便聽不到了。
朦朧之中,我回到了我的世界,那個21世紀的中國。
我依舊坐在我的電腦前,打着我的小說《巾幗不讓鬚眉》。那天是我20歲的生日,那時候還在學校的宿舍,母親大人打電話過來問我有沒有好好慶祝生日,收到禮物沒有。
我對着電話說沒有,再和母親大人說了幾句我便掛了電話。
第二天醒來,我的舍友問我,“藍昔,今天上什麼課?”
我迷迷糊糊地答:“不知道。”
只覺得藍昔這個名字好遙遠,明明,我記得我好想不是這個名字,又好像是這個名字……
我依然抱着一疊書從我的宿舍走十五分鐘的路去教學樓上課,講一口濃重江西口音的金融學老師在講臺上拿着話筒說着匯率和國際結算。
我迷迷糊糊地打開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有些暈眩,旁邊的同學問我:“藍昔,你怎麼了?氣色看起來不好。”
我搖頭,“沒事。”
下了課,我穿梭在校園裡,去了圖書館,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就是綠樹成蔭,有幾分夢幻,有幾分真實。一個恍惚,我閉了閉眼睛,我到底在哪?
“同學,你旁邊有人嗎?”
我擡頭,看到了一位長得十分清秀的男孩,記得不久前我還和舍友談起過他。我搖了搖頭,“沒人。”
那個清秀的男生在我身邊坐下,身上有一陣隱隱的蘭香。
蘭香?
下午的課是人力資源管理,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老教授用激情昂揚的聲音去講他的課,我聽得迷迷糊糊,感覺這些東西太過遙遠,就好像是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我心裡的一個聲音突然想起,“風月……”
我心裡一怔,風月是誰?
頭一陣的脹痛,我用雙手捂住了頭,甩了甩,只會越來越痛。
身邊有個女孩問:“藍昔,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我兀自鎮定,拿起了桌角的一瓶水喝了一口,對着旁邊的同學搖了搖頭,“我沒事。”
“那就好。”我一個恍惚,眼前的人變了一個摸樣,變成了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很是熟識,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下課的時候,我抱着一疊書,走在教學樓的走廊上,迎面走來一位藍色衣衫的男生,細膩白皙的皮膚,標誌的面孔,美得就像是從畫中跑出來的那般。
他身邊的男生叫他祈軒,我心下一怔,祈軒,祈軒,好熟悉的一個名字,爲什麼我就是偏偏想不起,就好像有一段記憶被生生地剝離了。
大學的校園裡響着周杰倫的一首《青花瓷》: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裡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就當我爲遇見你伏筆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你眼帶笑意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我站在一棵古樹下,擡頭看着書上的綠葉,被穿過綠葉成層的眼光刺痛了眼睛,頓時覺得一片辣疼,眼淚不住下流。
我靠揹着大樹的樹幹,雙手圈着膝蓋,看着地上的一隻螞蟻搬着一塊白色的東西在慢慢移動,爬過了比他大好幾百倍的樹葉,翻過了山似的的石塊。
嘩啦嘩啦的雨毫無徵兆地下起來,我在樹下,也只有偶爾一滴雨滴到我的臉上。不遠處的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他們捧着書在雨裡跑着,被雨淋了,臉上還洋溢着笑。
舍友拿着雨傘過來,在我面前站住,“藍昔,下雨了,回去吧。”
我哦了一聲,和她共用一把傘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