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洪無天等人出宮到國務省府衙,陸秀夫等人都在,且陸續還有官員再往國務省府衙行來。
向東陽爲官以後行事低調,從不參與拉幫結派,只做實事,這也讓得他在朝廷官員中大受敬重。
趙洞庭進府衙以後,直讓太監帶往向東陽辦差的衙門。
這個時候,向東陽的遺體自是還未運走。
到門口時,可以看到外頭已經站着不少官員,俱是穿着紫、紅色官袍。說是滿堂朱紫貴,真的半點不假。
“都免禮!”
見得趙洞庭到,這些官員們便都要跪到地上行禮。趙洞庭只是擺擺手,匆匆往大堂內走去。
向東陽遺體就擺在大堂中間。
旁邊,只有陸秀夫、蘇劉義、王文富等正一品、從一品的肱骨大臣。
趙洞庭走到近前,制止陸秀夫等人行禮,看着現在仍伏在案桌上的向東陽,搖頭嘆息不語。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除去愧疚還是愧疚。
如果能夠早些重視朝中官員青黃不接的問題,不讓向東陽等人這般終日操勞,便不會發生此刻的慘劇。
洪無天走到向東陽近前,看着向東陽那灰白兩鬢,雙眼微紅。
他和向東陽是相交數十年的好友,此時若說心痛,應該是以他最爲心痛無疑。
忽的回首看向趙洞庭,洪無天道:“皇上,老乞丐現在真是有些後悔當初勸東陽兄入宮爲官了。”
他心中無疑有些怨念。
趙洞庭眼神愧疚,“是朕的過錯。”
他跪倒在地,對着向東陽叩首。
起身後,對陸秀夫等人道:“向大人沒有親眷,一應後事由朝廷妥善辦理,以皇親之禮下葬。追封太師,諡號文忠。”
陸秀夫等人皆是躬身領命。
趙洞庭上前背起向東陽遺體,很瘦,骨骼膈人,怕莫只有九十多斤重,“送向大人遺體回府,朕當爲向大人守靈三日。”
一衆大宋官員跟着趙洞庭離開國務省府衙。
到向東陽府邸。
府邸不大,裡頭下人也只有寥寥數個。一個管事兼廚房的老僕,兩個打雜小廝,還有兩個從宮中差遣出來的婢女。
這簡直很難想象會是當朝從一品大員的府邸。
趙洞庭揹着向東陽遺體到正堂,放在椅上。隨即有朝廷小吏匆匆忙忙進來,佈置靈堂。
向東陽遺體入棺槨。
趙洞庭跪在棺槨前,不再言語。
朝廷大員逐個上前跪拜祭奠。
這整夜,趙洞庭就是跪在棺槨前。楊淑妃和穎兒、張茹等人趕到時,讓趙洞庭保重龍體。
趙洞庭只是輕聲道:“向大人勞累猝死,是朕的過失。朕應該替他守靈堂。”
纔在翌日,衡山天師道天師元真子奉召帶着數位小天師火速趕到長沙。
趙洞庭執孝子禮,披白。
到傍晚時,陸秀夫等人處理完衙門事宜以後趕到向東陽府邸,也打算陪着趙洞庭守夜,被趙洞庭拒絕。
他說:“朕已經失去向大人,不想再失去你們。”
陸秀夫等人只是嘆息不語。
向東陽猝死任上之時逐漸在民間傳開,無數百姓自發趕到向府外,跪倒在地叩首。
分田制度出於向大人之手,說向大人是他們天大的恩人,這都毫不爲過。
到向東陽靈柩出府安葬時,長沙城內萬人空巷。只有主街,數萬百姓蜂擁如潮,爲向東陽送行。
天師道元真子等人走在送葬隊伍最前頭,嘴裡唸唸有詞。趙洞庭執靈位,以向東陽子嗣身份跟在隊伍中前行。
朝廷上至楊淑妃、陸秀夫、張世傑,下到三品官員,基本悉數到齊,俱是跟在送葬隊伍內。
得知消息後主動請命朝廷爲向大人送葬的佛、道人事就更是多不勝數。
嶽鵬率天魁軍披白拱衛。
整個送葬隊伍,不算夾岸相送的百姓,也已逾萬人。
大宋史官在史書上記載濃厚一頁,大宋景炎八年八月二十一日,太師、副國務令向東陽猝死於任,藏於嶽麓山。
陵墓規格,以皇上親王之規格待之。
待得趙洞庭等人下嶽麓山以後,無數百姓自發趕往嶽麓山太師墓祭拜,香火逾月未熄。
而趙洞庭下山以後,當即便帶着陸秀夫、王文富、張世傑等肱骨去了行宮大殿。
向東陽葬禮這三日,他痛定思痛,終究還是打定主意要將這事跟陸秀夫他們明言。
讓太監給衆人上座後,趙洞庭便說道:“今日,朕有兩件事想要知會幾位大人。”
陸秀夫等人都是神色微凜。
皇上既然說是知會,那顯然這其中已經沒有什麼探討餘地。
幾人都是擡頭看着趙洞庭。
趙洞庭道:“向大人猝死於任上,這是大宋的損失,也是朕的損失。朕痛定思痛,決意再施新政。以後朝中取消朝會,諸位大人不必再每日早晨上殿。若有事宜,諸位可在各自府衙內召集衆臣舉行會議便是,需得朕出面的大事,可直接進宮見朕。另外,朝中三品以上官員,年歲超過六十歲者必須退離主官位置,不得再終日操勞國事。過六十五歲,便不得再朝中任職,可掛學士之職安心在家養老。五品以上官員則再低五歲,過六十歲者離官卸任,朝廷每月都發以撫卹。”
他這番話說出來,讓得陸秀夫等人登時都是露出極爲驚訝之色。
以前朝中官吏確實也是有“退休”這個說法,但卻沒有具體的年齡規定。
陸秀夫沉吟過後,拱手道:“皇上,若是如此,現在朝中豈不是就得有許多官員必須卸任?”
趙洞庭點點頭,“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先將這新政頒佈下去,再給到達年限的官員兩年時間,讓他們着重培養下頭有潛力的官員,屆時朝廷酌情提升。現在國子監也已初成氣候,朕看科舉制度也可以再度施行了,仍分文武科舉,但不再像以前那樣只考四書五經、詩文、武藝之類。”
他這幾天心中都在想着這事,說出來也就不用再加思索,“文舉;主考修身、治國,武舉;主考修身、治軍。科舉之前,可公佈朝中空缺官職,讓舉生們自行選擇衙門,如監察、提刑等省,就還得考監察、提刑等方面知識,再如水利、農業等,則還得考這方面專業知識。你們以爲如何?”
說着又看向接王文富班的國子監大祭酒,道:“以後國內各最高學府,分別開設這些科目,注重培養各方面人才。”
陸秀夫等人都是怔住。
趙洞庭此時說的這些,這真是他們以前連想都沒有想過的。
以前科舉,可不就是考誰更熟記聖人教誨?誰更能作出景繡文章?
只是現在想來,如果真依皇上的意思辦,似乎這樣提拔起來的官員,辦事能力真的會要高上許多。
跟着趙洞庭這些年,他們的思維也逐漸跟着潛移默化開放起來,不再那般拘泥於古法。
王文富有多年任職國子監的經歷,對這項新政益處最是能夠心領神會,率先拱手道:“皇上聖明。”
這事,便就這麼被定下來。
陸秀夫等人竟然沒誰提出異議,這倒反讓得趙洞庭有些驚訝了。他本來還準備費些口水說服他們的。
僅僅就在翌日早朝,趙洞庭便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宣佈了退休、文武科舉這兩項事宜。
滿殿皆驚。
特別是如陳江涵這般已經到退休年紀的官員,就更是心潮起伏了。
這可是和他們切身有關的事。
但到底還是沒有誰提出異議。畢竟這事皇上是一刀切,而不是針對哪個個人而言。
他們都是朝中任職多年的官員,也是明白,皇上突然頒佈這樣的退休制度,定然是和向大人猝死有關係。
皇上這是怕他們中間再出現有如向大人那樣的情況。
有到得退休年紀的官員心裡不禁很快開始掂量着,衙門下頭有誰能夠接自己的班。
趙洞庭想要任能才治國,但也並不代表,個個官員都是這種想法。
這其中的牽扯,說是千絲萬縷都並不爲過。
官場上人走茶涼,誰還不想培養個親近的後生,能夠讓得家族繼續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