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娜將黃秀英的事情簡單地向駱羣航陳述一遍,想起剛纔想到的企業部門結構的問題,向着駱羣航說道:“素心堂管理還是太落後了,既然我們要進行變革,公司制的部門和制度首先應該建立起來吧。”
駱羣航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說道:“這個我早就想到了,但是我現在對公司的人還不夠了解,各部門管理人選還沒有確定,制度不完善,想着再等一段時間一步到位。”
緹娜看了他一眼,實話實說道:“駱總,等你把人員考覈到位要等多長時間。部門結構劃分好了,按照現有管理人員套上,劃分出人力資源部門趕快進行招聘。特別確定能力合任的就直接定崗,人員還拿不準,定個代理崗,代理期滿按考覈成績定崗位,能從公司內部提拔的崗位,就發個競聘通知,讓符合條件的人來競爭。”
緹娜一口氣說完,看見駱羣航眼神帶笑輕輕看她,臉色微微一紅,若是她當時在博盈沒記錯的,駱羣航好像是MBA,自己這好像是在關公門前耍大刀。
她稍微一怔,駱羣航雙手向後撐在樹上,眼神很平靜親切,說道:“其實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不過總還是想更穩妥一些,讓過渡更平滑。不過現在想想你說的也有道理,儘快實施也好,什麼事情想要一次到位是不可能的,把基礎規章先制定出來,然後逐漸補充也可以。”
緹娜看他平心靜氣和自己交流,點點頭,隨即想到駱羣航和自己身上不一樣的責任負擔,安慰說道:“只要變革,沒有不傷筋動骨,快刀斬亂麻也好,逐步緩衝變革也好,都還是各有缺點。不過還是先讓工人們感覺到緊張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緹娜看着他,輕聲問道:“你一早上出去忙什麼了?”
駱羣航略微一怔,一雙大手下意識地抓緊了公文包,眼中卻似有矛盾痛苦之色,險些淹沒剛纔眼中洋溢的神采,緹娜向那公文包看去,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麼,只覺得駱羣航好像很看重很緊張似的。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問一下,席姐拼命唱了起來。
兩個人都急忙去看手機,然後將正響着的手機向對方搖搖,卻又同時一怔。
駱羣航按下手機接聽鍵,輕聲說道:“喂,曉行,你在醫院嗎。”
緹娜按下手機接聽鍵,輕聲問道:“喂,是我,斯年,曉書怎麼樣了。”
兩個電話裡分別傳來應答聲,兩個人對視一眼,眼中喜憂參半,曉書清醒過來啦。
————————————————————
兩個人急忙趕往醫院,緹娜看着駱羣航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對,扶着方向盤的雙手捏得緊緊的,手指甲用力到泛白。
緹娜心中輕嘆一口氣,女孩子都是最重視外貌的,她是重生到歆恬身上,所以接受度還高一些,若是讓她重生在一個各方面都遠遠不如自己的人身上,估計她還真的很難接受。所以曉書那麼天生麗質的容貌,我見猶憐,要是變了模樣,曉書能不能承受,她真的是不敢想象。
駱羣航的臉色有些陰沉,緹娜注意到他似乎一直想要向旁邊放着的公文包看去,那裡面究竟有什麼。她看着駱羣航的眼神,只能開解地輕輕拍他的肩膀。
————————————————————————
兩個人很快到了醫院,快步向着曉書的病房走去,緹娜遠遠地看着傅斯年站在病房門外,雙手扶住欄杆,向着外面看,挺立的身影有幾分蕭瑟孤獨。
緹娜快走幾步,到了傅斯年身邊,輕聲問道:“斯年,曉書怎麼樣?”
傅斯年轉過頭,琥珀色的雙眼裡難得有惋惜,輕輕搖頭,說道:“你進去看她吧。”
駱羣航早已經着急地進到屋子裡,曉行正坐在曉書的牀邊,眼睛裡淚光閃閃,眼底淚痕斑斑。曉書握着她的手,似乎正在輕聲安慰,曉書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輕輕轉過頭,向着駱羣航和緹娜笑着說道:“你們怎麼都來了,我知道現在素心堂裡很忙。”
緹娜輕輕一怔,平時很堅強的人居然也差點流下淚來,曉書的笑容一如既往,正是因爲這樣才更令人心疼。那被火災燒燬的容顏半張臉滿是瘢痕,可是奇蹟般的那一笑,卻似乎掩蓋了所有的醜陋,緹娜在朦朧的淚眼中彷彿看到,古色古香的大宅中,明媚的晨光盈室,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溫柔地準備早餐,擡起頭向着她一笑時,曾經美到她作爲一個女生也砰然心動。
緹娜幾乎止不住眼淚,卻知道現在誰也沒資格流淚,讓曉書來安慰。
她笑笑,坐到她的牀旁,將淚眼模糊的曉行推開,隨手拿起一個蘋果輕輕地削蘋果,然後說起黃秀英的事情,笑着說道:“你知道嗎,我本來是對付不了她的,幸虧我記憶力好,把你告訴我的那些東西給她講清楚,否則我難得管理素心堂一天就要跌份了。”
曉書開懷地笑起來,緹娜緊緊握住她的手,那原本溫潤如玉的掌心現在是粗糙不平,緹娜緊緊地握着,看着曉書的笑臉,竭力地保持微笑。
緹娜絞盡腦汁,想出一個又一個笑話,努力地將曉書逗笑,除了如此,她不知道還能夠做什麼。
駱羣航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臉上沒有什麼笑容,曉書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妹妹,沒吃過一點苦,他看着曉書爲了安慰衆人露出的笑臉,心中更加沉重。隔了一會兒,駱羣航看着曉書說道:“曉書,你放心哥哥會給你找最好的整容醫生,讓你和過去一樣漂亮。”
緹娜握着曉書的手,感覺到她冰涼的小手微微一顫,心頭涌上對駱羣航的埋怨,雖然他是好心,但是提出來的太倉促了。
曉書閃閃眼睛,笑着說道:“謝謝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駱羣航原本想笑着迴應,可是終究笑不出來,眼神更加冰冷,寒冰刀鋒一般,似可殺人。他繼續說道:“我還要讓害你變成這樣的人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那一刻充沛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充滿整個屋子,但是半點沒有溫暖到駱羣航的身上,他的眼中只有深深的恨意,那仇恨至很久以前開始積累,終於到了山峰的頂端,無以累加,能夠做的只有報復,好讓仇恨冰雪消融。
——————————————————————————
三個人在病房裡陪了曉書一段時間,歆恬絞盡腦汁想了無數的笑話,曉書努力地配合歆恬,竭力地開心地笑,好讓衆人不用擔心。
相比剛纔的滿室喧譁熱鬧,此刻寂靜的病房,陽光輕輕地流淌進來,花瓶裡的天堂鳥和西伯利亞百合好像接觸不到陽光似的,瞬間蔫了下來。
曉書安靜地看着那幾支鮮花,眼神略微有些空洞。
一個好聽悅耳的男聲響起,沉聲叮囑道:“你不要坐太久,還是躺着休息吧。”
曉書略微詫異地回頭看,看到那個自她甦醒後第一眼見到的男子,乾淨清新,專業過硬,沉默細膩,此刻他雙眼安靜地瞭解地看着她,似乎有稍微地不贊同。
那琥珀色的眼眸彷彿能直接望進人的心裡,將人的脆弱一網打撈,曉書略低了低頭,輕輕問道:“傅醫生,你怎麼還沒走。”
隨即卻又啞然失笑,擡頭輕聲說道:“瞧我,好像有點糊塗了,這裡是醫院,除了病人和醫生,誰還會留下來。”
看着她一直保持的笑意,不像被人傷害應該怨天尤人的病人,到好像她是縱火犯,小心翼翼地保持笑容討好每一個人,傅斯年挑挑眉,壓制住心頭一股不舒服的怪異,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很堅強,從給你治療時已經知道,不過一直壓抑情緒,對你的病情並不好。”
曉書點點頭,她原本就是想要哭的,但是不想讓大哥他們擔心,所以她能忍住。
可是被這個男人一說,那費力壓制的淚水似乎不斷向上涌起。
她趕快躺回牀上,將頭扭向裡面,輕聲說道:“我要休息了,請您把門幫我關上。”
傅斯年看看她,眼神略顯沉默,走出門外輕輕關上房門。
但是他並未離開,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眼神寧靜地看着地面,隔了一會兒,房間裡傳來細細碎碎的嗚咽聲,那聲音本就微弱,又是隔着被子發出來的,如果不是傅斯年習練過武功,內力驚人,根本捕捉不到那細弱的聲音。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笑着和他招呼,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一直等到那彷彿能捏住人心的聲音完全消失,好像那哭泣的人哭了太長時間,哭着睡着,他才慢慢地離開那裡。
————————————————————————
緹娜和沉默的駱羣航兄妹走出醫院大樓,秋日正午的太陽照在身上,除了晃眼,竟然感覺不到一點溫暖之意。
緹娜注意着駱羣航手裡緊緊拿着那個公文包,駱羣航眼中突然爆出一簇火花,轉過頭來,輕聲說道:“你們先回素心堂,我還有些事要辦。”
緹娜不放心地看着駱羣航,他此刻似已完全平靜,但是緹娜就是感覺到他有點不太對,她輕輕微笑一下,向着他說道:“醫院門口不好打車,你把我們送回去,再去辦你的事情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