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本太子給傾羽這個機會呢?”楚錦煜猛地挑眉,銳利的視線緊緊鎖住鳳傾羽,故意勾着脣角問她。
鳳傾羽剔瘦的身子輕顫了顫,跟着戲謔:“殿下莫要同傾羽說笑了,傾羽很有自知之明,此生也定不攀附皇家!”
“你這是什麼話!”楚錦煜驟然冷了眉眼,看得人肌膚生寒,似要將她生吞活剝,渾身滿是不客氣。
鳳傾羽連忙福了福身子,姣好的眉目略略皺起,沉着的聲音如流水一樣娓娓道來:“不是有一句話叫做人貴有自知之明麼?傾羽自知身世低微,今生今世,也只願找一心人,與之白頭便好!並不求富貴榮華!”
楚錦煜似乎大感意外,也忍不住濃烈的失望。
他貴爲太子,怎可能是鳳傾羽眼中那一心人,她這是擺明了的在拒絕他嗎?
深深吸了口氣,楚錦煜漸漸眯起細長的雙眸,問她:“你可知你現在拒絕的人是誰?”
鳳傾羽並沒有逃避,而是大大方方的展顏:“昨兒午後我與大哥在園子裡碰見殿下與傾羽的妹妹,當即便有六皇子笑言,叫傾羽很是明白自己同殿下決計沒有半分可能,有傾嫵妹妹在前,傾羽怎可能去做那拆散人姻緣的錯事!”
“你原來是這樣想的?”楚錦煜若有所思,漆黑澄淨的雙眸深深瞧進了鳳傾羽眼中,笑意微蘊。
鳳傾羽默了默,陡然搖頭,頂着楚錦煜漸漸冷厲的目光硬着頭皮說:“也不全是!還有期中的一部分原因便是方纔傾羽說的第一個,願得一心人!”
楚錦煜的臉一沉,氣息也驟然粗重起來,雙眸狠狠瞪着鳳傾羽,半響才從牙縫裡狠狠擠出幾個字,竟然斥責她:“鳳傾羽!你別太過分了!”
鳳傾羽俏臉一紅,連忙跪倒在地,艱難的喉嚨慢慢勾出一句話:“傾羽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你同我說了這麼多,不就是因爲不願意嫁給我嗎?”楚錦煜狠狠盯着她,真好像是盯着仇人似的,脣角猶自噙着笑容,卻更顯森冷。
鳳傾羽伏在地上的身子沒有動,腦袋卻因此垂得更低,艱難的回答:“請殿下息怒!”
她其實沒有解釋!
那一刻楚錦煜心中究竟有多難受,竟好像是一塊眼看着就到了嘴邊的糕點,瞬間飛離了他,還找出了千般理由,死也不入他的嘴!
“息怒!我如何息怒?你很聰明!倒是由你來告訴我罷!”楚錦煜的神采已經寒砭入骨,目光一瞬不轉的射在鳳傾羽薄弱的身子上,猶如鋪天蓋地的火焰在空氣中燃燒,一時間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無比。
鳳傾羽輕輕嚥了口口水,明豔的大眼漸漸斂起,幾乎波瀾不驚的回答說:“殿下的才略是十個傾羽也及不上的!”
她是故意在裝糊塗嗎?楚錦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瞥見在廊角探頭探首的青衣宮女,更是氣得大吼:“給本殿下滾出來!”
鳳傾羽身子跟着那青衣宮女幾乎一樣都顫了顫,只是鳳傾羽的動作甚微,而且沒有在楚錦煜的注視下,以是纔沒有那麼狼狽。
不過她心頭卻有些不太明白,難不成這一世的楚錦煜轉性了不成?
那個永遠冷靜如斯的男人,究竟去哪了?爲什麼她怎樣看,都與之前的楚錦煜聯繫不到一起。
溫文爾雅!翩翩如玉!曾經的鳳傾羽天真的將楚錦煜與雲霄歸類到一起,只是雲霄是冷清的,而楚錦煜能給她數不清的溫暖,就好像母親一樣。
青衣宮女被發現明顯已經躲不過去了,哆哆嗦嗦的上前噗通一聲跪在楚錦煜面前拼命磕頭:“求太子殿下饒命!請太子殿下饒命!”
人人都是惜命的,鳳傾羽在心底裡輕輕嘆了口氣,然後眯着眼睛打量着渾身怒火放肆的楚錦煜。
“你叫什麼名字?誰手下的?”楚錦煜很是不耐煩的問,一雙寒眸令人見而生畏,清冷得沒有一丁點溫度。
宮女哆哆嗦嗦繼續顫抖,說話的動作興許是因爲牙齒不小心碰上了嘴脣,間或會發出清冽的絲絲聲,整個人似乎也到了恐懼的極點,慘白着一張臉回答:“婢子意嵐是二小姐的人,因爲二小姐聽說殿下過來了,所以派奴婢回來瞧一瞧!”
鳳傾羽這才漸漸鬆了口氣,隨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有退開了兩步,有點與楚錦煜劃開界限的嫌疑。
楚錦煜注意力都在意嵐身上,對鳳傾羽無聲無息退開的動作也沒有絲毫覺察,只顧着瞪着意嵐,聲音森冷嚴厲的哼道:“二小姐派你來聽牆根子的?”
楚錦煜話裡有一股子很濃烈的硝煙味道,饒是很少與他接觸的鳳傾羽都能輕易感覺得到,更別提這些原本就靠着聽人言語行動的宮人。
楚錦煜話音剛落意嵐已經將腦袋狠狠磕在冰涼的石頭上,嘴裡恐懼的唸叨着:“請殿下恕罪!二小姐派奴婢來不是聽牆根子,是奴婢做錯了!請殿下懲罰奴婢吧!”
“算了算了!回去告訴你們二小姐,讓她有什麼事情直接來找本殿下!”楚錦煜很不耐煩的嘆了口氣,又狠狠瞪了額頭上已然撞出血痕的意嵐。
待意嵐匆匆退去後楚錦煜才長長舒了口氣,仰望着碧藍入洗的天穹嘆道:“你事先已經知道這小丫鬟藏在那裡了吧?”
鳳傾羽一愣,默了默,然後斷然否認,“傾羽怎麼會曉得,傾羽也只是聽大夫人說過這皇宮裡面耳目衆多,人人皆沒有自己的自由,若要在皇宮中完好的生存,便要自己有那份本事!”
楚錦煜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示意繼續說下去。鳳傾羽微微一笑,這才又繼續,“傾羽自知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更是不善於交往算計,生平最大的願望便是在一無爭無鬥之處,安然一聲!”
“你說得很簡單!”楚錦煜輕輕扯笑,嘴角卻泛着苦澀,“但是本殿下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何不能護你周全了?”
這人還真是固執了!鳳傾羽明眸輕眯,猝然又笑,“上祖一百多年前名震江南六省的那位卿蝶姑娘,殿下可聽聞過?”
楚錦煜默默點頭,並不答話。
“所有人都知道當時的皇上下江南正巧在運河的龍舟上看見划着畫舫的卿蝶姑娘,頓時驚爲天人,經過了重重磨難後帶入宮闈,即使身份低微也封了妃嬪。”鳳傾羽說到這裡淺淺頓了頓,倚身在院子裡的鞦韆上坐下來,一邊輕輕晃悠一邊繼續說:“但是所有人也只是知道當時這位卿蝶姑娘很受寵,對她的後來也沒有具體的史料記載,傾羽不才,私下裡收藏了些入不得大雅之堂的小冊子,我記得當時看那小冊子上面的記載,卿蝶被上祖皇上封了蝶妃,帶回宮闈之後更加寵愛有加,幾乎每天夜裡都會翻她的牌子,就如此的寵幸於她,這位娘娘,最終還是死於與她毫無交往的其他妃嬪手中。”
楚錦煜就不動聲色的瞧着她,在岑寂空曠的空氣中,漸漸沾染了絲絲禁錮。
鳳傾羽的聲音越發綿軟,到後來幾乎像是蚊子低低的嗡鳴聲:“不說傾羽能否做那位冠寵後宮的蝶妃娘娘,就是傾羽有那樣的福分做到了,也能被人陷害致死!殿下不知的是,傾羽惜命,此生也不奢求其他,惟願平淡一世!”
她已經三番兩次的跟他強調了她只願意平淡、平凡、或者平庸,她要這所有的一切也都不願意跟他在一起,不願意跟他一起坐在天下最高的那個位子上,不願意陪他看盡春花開、秋果落……
“鳳傾羽,你給我時間,你所說的那一切都會發生的,你給我時間!”驀的,楚錦煜一把抓住了鳳傾羽的手腕,發瘋一樣的白着一張臉跟她發誓般承諾。
“你放開我!”還沒有被男子碰過的手驀的被儘管能說成是很熟悉的楚錦煜碰上,還是有股說不出的厭惡,叫她張着乾澀的脣很想吐。
楚錦煜擰着眉心根本不放開拉扯鳳傾羽的手腕,而且越發的收緊力度,並苦澀的笑道:“傾羽,真的沒有什麼不可以,我是一國太子,未來便是天子,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答應你,現在虛與委蛇,等將來我坐上了那個位置,必然爲你散盡三宮六院!”
鳳傾羽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並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只想掙脫楚錦煜的鉗制,但楚錦煜死活也不放,情到糾纏處,鳳傾羽已經沒有想那麼多,驀的俯身,張嘴就咬上楚錦煜捏住她的右手。
腦袋已經不知道還能想些什麼,或者早已經一片空白,只剩下唯一一個想法:她要離開這個瘋子遠一點!
上輩子將她害死還不夠,這輩子還要她重蹈覆轍嗎?
她鳳傾羽是爲愛不顧一切的瘋子,但不是看見了是火坑還要掙扎着跳下去的傻子!
“啪!”
多麼清脆的巴掌聲音!
鳳傾羽半響也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哪裡傳來了那麼清亮的聲音,好像山間的石頭驀的落進清泉裡的聲音,乾淨得不帶一絲一毫的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