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懷仁的話音一落,不但老爺子,就是江氏,也愣住了。
他不提,他們壓根就不曾想這事兒,過往分家,只分各房,可這老人尚在,那戶頭,都是不分的。所以他們如今雖然分家了,老三他們一家的戶頭還是跟着老爺子的。
這戶頭遷分出來,便是真正的獨門獨戶,不是整頭一份了,老爺子心裡想着,戶頭只一個,其實就說明他們還是同祖同宗獨一支,就是說出去也是臉上有光,尤其是老三他們如今這樣的光景。
可是,老三說把戶頭遷出來,這是另起一支?
老爺子驚愕不已,要知道,這一遷分,就不是獨一支了,如今三個兒子,老三一家是頭一份的,這一旦把戶頭遷分,說個不好聽的,大房二房就是旁支了。
老爺子還沒說話,江氏是已經先發作了,大聲道:“老三,你今兒是吃了誰灌的迷魂湯?這混賬話你也說得出來,我和你爹還活生生的坐在這,還沒死呢。”說着,目光狠狠地掃向一旁的羅氏,很是憤恨的樣子。
羅氏嘴兒一抿,可她來了京都,見識也大了,也不會在這時和她爭,便低下頭去,裝作沒看見。
江氏見她如此,氣了個仰倒,罵道:“我就說是嫌棄我們兩個老傢伙礙眼呢,打量着咱們礙了人的富貴,擋了人的明路了。”她氣哼哼地轉向老爺子:“我說咋的,老早叫你回去楊梅村,你是不聽,現在倒好,成了那神臺貓屎兒,神憎鬼厭了。你不走,我走,這就收拾包袱去。”
“你作什麼吶作,話都沒說上,你就先噴上了。”老爺子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怒道:“老三不是隻來問是個啥章程嗎,首尾沒聽,你鬧作個什麼勁兒?”
這話可是大有深意,意指田懷仁他們只是問問,實則也是試探了這事兒的真假了!
田懷仁見江氏這麼作,臉色也很是難看,話一下子憋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田敏顏放下手中的踏雪尋梅薄胎茶盞,淡聲道:“老爺子,是這樣的,瑞哥這趟回鄉趕考,諸多的不方便,我們便想着日後小五的科舉,咱們的戶籍都在清平沒遷出來,總不能日後讓小五也回去赴考不是?而且我們也都在這裡定居下來了,總不能黑人黑戶的不是?”
聽到是爲兩孫子的前程,老爺子的臉色好看了些,想了想又道:“原是這樣。這倒也不是沒理。我之前想,是不是把你們的戶頭給遷出來,又怕着旁人說不像,到底你們如今富貴前程也有了,讓人說忘本就不好。至於瑞哥他們的前程,若是能考中,那也是咱們楊梅村的出來的金雞,有臉面着呢。倒沒曾想到回來赴考這點,卻是我的不是了!”
田敏顏低頭,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嘲諷,話說的好聽,還不是暗裡說他們富貴了忘本,迫不及待地要遷戶頭,另支爐竈。
“什麼科舉,我說,分明就是光嫌咱們礙眼了纔是。”江氏哼了一聲。
“不會說話你就別說。”老爺子心裡正煩着呢,正想着要怎麼勸說老三打消注意呢,江氏這麼攪局,實在讓人惱火。
“你。。。”江氏氣不過想要發火,可見老爺子想要吃人的眼神,心裡就沒底,到嘴邊的話一吞,死咬着脣,生生的憋了回去。
“爹,我們也分出來快三年了,如今也算是定居在這裡了,前些日子,這戶部主事的也來問過我,咋還沒遷戶頭出來,要趕着登記呢!”田懷仁沒理江氏氣瞪眼的眼神,笑着道:“我和她娘倒是沒幹系,了不得就是回去楊梅村住也成,可幾個孩子的前程得要緊着呢,總不能讓他們成了黑人黑戶不是!”
他又見老爺子的臉色愈發不愉,便又道:“爹,也就是遷個戶頭出來京都罷了,你和娘還能就不是我爹孃了不成?大哥二哥他們也是我的兄弟呢!”
話到這份上,老爺子勸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除了妥協還能如何?只是他臉色很是難看,牽強地扯了扯嘴角道:“說的是呢!”
“所以爹,我就打算着這兩日啓程回鄉,把戶頭給遷出來了。”
老爺子良久不出聲,良久才長嘆了一聲,說道:“也罷,有句話叫兒大不由娘。原本我想着就是分家了,我和你娘還在,這戶頭也在一塊,也就還是一大家,總能幫襯着,如今卻是。。。”
得,又打起親情牌來了!
田懷仁被說的有些愧疚,下意識地看了田敏顏一眼,見她不擡頭,狠了狠心說道:“爹,我還是那句話,就是戶頭遷了,你們都還是親人,是骨肉至親呢。”
“爹有你這句話也放心了,老三你記着,老大老二他們再不是,也是你的親兄弟手足,該幫襯的,你也別推,將來我和你娘不在了,你們就多看顧些,不求像你們這般大富大貴的,就是衣食無憂,我和你娘也安樂了!”
田敏顏又喝了一口茶,老爺子還真是慣會打蛇隨棍上呢!
“爹,該幫扶的,我不會看着不管的。”田懷仁似是保證的道。
老爺子終於露出一個笑容來,只是田敏顏看着,那笑容藏了好幾分苦澀罷了。
“既然要遷戶頭,我這戶主不好不在,我和你娘也來了這京都好久了,趁着這趟,也跟着你一道回去吧。”老爺子又道。
“爹!”田懷仁沒料想他會這麼說,驚得站了起來,說道:“可是我們照顧不周全?”
“老爺子,媳婦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好,您儘管說。”羅氏也被驚到了,她想着既然他們都跟來了,日後怕是跟着他們三房到終老的了,沒想到老爺子會說回去。
“三娘說的是,爹,你們留下來吧,閒時逗逗鳥,去樓裡聽聽戲也使得。”田懷仁亟亟地道。
“不了,這京都也逛了個遍,我是閒不住的,回去下下地還有幹頭。”老爺子呵呵地笑道。
田懷仁還想再勸,田敏顏卻是笑道:“爹,老爺子他們怕是住的厭了,纔想着要回去呢。而且,這都快要九月了,京都也要冷了,老爺子他們怕是不習慣這邊冷的,乾脆就先回去,明年開春,咱們再接過來住還不是一個樣?”
她忽視掉江氏那殺人的目光,心道,大房二房也安樂這麼久,總也要讓他們三房也過過安生日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