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以黑色基調爲主的暗部離開。
墮夜走出如鳳樓,沒有和陸羽以及柳美娘說上一聲,神情有少許的失魂落魄,步履極慢。
入了馬車,馬車緩緩行駛,去的不是奉家而是二家,祖母鹿野月過世,身爲奉家家主,就算不願,那也得去的,這車伕向來深得他心,就算不開口,也好像什麼都懂得,只是向來沉默,一天難得說上半句話。
墮夜把靠墊擺的端正,然後靠上去,眼睛緊緊閉上,卻不是睡着,而是想着自己這麼多年來,做出來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如果是對的,爲什麼到此刻卻沒有像他一開始所預料的那樣得到自己想要的,若不是對的,那爲什麼自己到現在依舊是安然無恙?
想着思索着……卻不由伴隨着馬車輕微的搖晃陷入了睡眠,耳邊聽不到其他的,等到醒來的時候,掀開車簾,已是黃昏。
望着車外的天色,望着車外的景物,墮夜愣了一會,發現自己的肚子餓了,於是動了動自己的身子,然後又躺回去,“回奉家莊吧。”說完,眼睛緩慢閉上。
聲音落下時,馬車也有了動靜,緩緩行駛,馬車的速度算的上是很慢,墮夜閉着的雙眼在這緩慢的節奏中又睜開,眼睛緊緊盯着那馬伕可能坐着的位置,雖然有車簾遮住,卻依稀還能看到點影子。
馬車停下,墮夜又在馬車內坐了一會,然後彎腰起身,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他卻沒有進屋,反而是盯着那車伕看了許久。
很普通的一個車伕,模樣很敦厚、眼睛很小,嘴脣很薄,丟到人羣中都嫌普通,可墮夜卻總覺得這個車伕隱藏了什麼,也許是因爲這沒來由的感覺,於是他又湊近了去看,越看越……普通。
退後了一點,依舊是沒有看的明白,墮夜只能夠把這疑惑暫時放在一邊,因爲此刻奉家大門敞開,一個老僕,幾個丫鬟慌忙迎了上來,“少爺,你總算是回來了。”
最先站到墮夜跟前的老僕,彎腰大口大口喘氣完之後,一臉緊張的看着墮夜。
“出什麼事情了?”墮夜看着那老僕,餘光卻瞄見那車伕不緊不慢的趕着馬車離開。
“二家把老夫人的屍體運了過來,放在大廳裡,就撒手不管離開了,這……簡直就是造孽啊。”那語氣中的憤慨,能夠很明白的聽出老僕是對鹿野月感到不值。
再看老僕身後的幾個丫鬟神色也是差不多,墮夜決定還是親自去看看,有什麼事情能夠比親自了解要簡單的多呢,他率先走在前頭,一邊走一邊問些簡單的事情。
等到了大廳的時候,從老僕和丫鬟的嘴裡也已經瞭解的七七八八。
看着大廳中央位置一塊白色的布凸起,那不用想就知道,躺着的是鹿野月的屍體,半個月前還活生生的人,此刻卻是死了一樣的安靜。明明是自己決定親手殺死的人,可是真的死了,卻莫名的有些悲哀,那樣的心情自然不會是他的,但若不是他的心情,那又會是誰的?難不成是早就已經過世的奉夜的心情嗎?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墮夜覺得自己有些胡思亂想了,蹲在那塊白色的布前,掀開一角,屋裡頭有膽小的丫鬟、僕人忍不住驚呼出聲,眼裡迸射出恐懼。
也是,這些人中,有些可能是一輩子都沒有見過死人的,“二家的人離開時,有說些什麼嗎?”剛剛瞭解情況的時候,這點倒是忘記了。
“他們說……少爺是奉家的家主,老夫人的喪事自然該少爺辦理,而且還要風光厚葬。”
“哼,二家那些個孬種,這算盤打的倒是好。”墮夜輕哼一聲,聲音沒有刻意放低,屋裡頭的人全部都聽見了,雖然奇怪自家的主子怎麼會突然迸出髒話,但卻也把他們的心裡話說出來了。
屍體放在屋裡總歸是不好的,但是放在院子裡頭的話會更不好。
墮夜摩挲着手指,當即命令,“吩咐下去,今晚上我們要辦喪事,現在開始做準備。”
“少爺,現在開始做準備的話,會不會急了點,單說,棺木的事情就不是三兩天就能做好的。”老管家本來是鹿野月的人,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幫着二家的人,可是他實在是看不慣二家的作爲,相信鹿野月泉下有知,也會覺得他效忠本家是正確的選擇。
“憑我奉家的勢力,適合的棺木怎麼可能找不着,你只管吩咐下去就夠了。”墮夜站起身,把那白布重新蓋上,雖然沒有看的仔細,但確實是毒殺。
“少爺說的是。”那老管家朝墮夜一點頭,然後就吩咐那些下人做事情去了。
墮夜又看了一眼那地上的白布,看着周邊開始忙碌起來,總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於是回了屋,把監視他的暗衛喚了來,讓他去通知奚仁一聲,然後關上屋,其餘的就不管了。
他走到書桌前,之前畫的一塌糊塗,被他揉成一團,到處亂扔的紙張全部被人細緻的攤平,一張一張的疊在一起,放在書桌的右側。
墮夜手指在那明顯有着很多褶皺的紙張上摩挲,那是他前一段時日打算再建造的密室草圖。
攤開紙張,準備好筆、墨、硯臺,墮夜安靜的坐下,屋外天色漸黑,屋內光線不足,他揉了揉眉心,放下研磨的手,彎腰去找打火石和火摺子,點燃燭火,看着白紙發呆。
弔喪的靈堂在半夜的時候就已經全部裝扮妥當,動靜很大,怕是明天一早,漢州城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他們奉家要辦喪事,明明喜事才辦了不到三個月時間。
半夜,老管家見墮夜的屋裡頭有光,於是敲了敲門,“少爺,你要到前頭去看看嗎?”
“我過會就去。”墮夜放下筆,吹了吹紙上未乾的墨水,新的密室構圖總算是完成了,雖然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但這卻是他最滿意的一張,想着在約定的時間就給天年送去。
屋裡的人既然已經回答了,老管家也只是看着門一小會,便轉身離開,雖然大部分都已經準備好,但考慮到明天一早的情況,還是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安排。
墮夜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桌,習慣性的把那畫好的圖紙夾在其中一本賬冊之中,然後換了一套乾淨的白色長衫。
到了大廳,只聽一片哭泣聲,哭的那個肝腸寸斷,讓墮夜差點就要反胃。
他目不斜視的從那聽聞動靜立馬趕過來的二家身邊經過,跪在地上,朝鹿野月的牌位拜了幾拜,然後起身。
這本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卻有人偏偏鬧事,幾步走到墮夜的跟前,一把揪住他,“你個不肖子孫,生前總是惹大娘生氣,現在還有臉拜大娘的牌位……”
當場,就有丫鬟、僕人臉色難看,想要衝上前去扯開那人。
墮夜卻一個眼神,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他一把揮開揪住自己衣襟男人的手,冷嘲道,“若我是不肖子孫,那二叔你們算什麼,祖母剛死不久,就討論着瓜分遺產的事情,甚至還把祖母的遺體直接扔在本家地上,撒手不管,呵……你這‘兒子’做的可真是‘好’啊……”
墮夜言辭犀利,對着男人就是冷嘲熱諷了一番,一點都沒把對方當成是自己的長輩。
“你……你……!”男人詞窮,叫囂了半天,卻一句話都說不完整,臉更是青一片紫一片,難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