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手指輕放在檀香木製的算盤上,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少爺,這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有什麼事情還是進後屋再說。”
如鳳樓人來人往,這裡的熟客衆多,認識墮夜的大有人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都會停下來好奇的看上幾眼,像是要挖出什麼有趣的事情似得。
墮夜垂眼,陸羽說的沒錯,這段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陸羽把櫃檯上的事情交給了其中一個店小二,之後就領着墮夜去了後屋。
他們穿過庭院,院中一塊草地上,柳美娘身上蓋着暖和的毯子,身邊有個兩個丫頭伺候着。
見到墮夜和陸羽,她扶着自己的肚子坐起身,遠遠的就喚了一聲,“少爺。”
“美娘,你用不着起身。”墮夜就算再擔心穆日的事情,見着美娘大的有些恐怖的肚子,此刻也只能夠暫時把穆日的安危放在一邊。
“多謝少爺體諒。”柳美娘也不矯情,重新躺下,視線落在陸羽的身上,“相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自從懷孕以來,陸羽就有很多的事情連碰都不讓她碰了,所以得到的消息遠遠要比外界來的遲。
“美娘,你就好好的養身體,其餘的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陸羽走到柳美孃的跟前,爲她把蓋在身上的毯子蓋嚴實了,溫聲細語的繼續道,“你馬上就要生了,一定要乖乖的。”說着在柳美孃的脣角印上一個吻。
柳美娘紅了臉頰,側過頭,‘恩’了一聲,慌亂的閉上雙眼。
摸了摸柳美娘柔順的髮絲,陸羽看着兩個小丫頭,“好好照顧夫人。”
“是,公子。”
陸羽又說了幾句,這纔回到墮夜的身邊。
墮夜斜睨了陸羽一眼,眼底深處是似有如無的羨慕,如果他和穆日之間也是一男一女,可能會幸福的多……
每次,見到陸羽和柳美娘,墮夜就忍不住這麼去想。
兩人在後院七拐八拐的,停在一扇看起來很普通的屋子前頭。
進了屋,屋裡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隔間是以書畫爲主,沒錯,這是一間書房。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景色,也許真的會以爲只不過是普通的書房罷了,但是墮夜知道,這是障眼法,就像是他自己的房間那樣。
這間書房設有機關,通往暗部的機關。
機關是墮夜設置的,暗部也是墮夜設立的。但是在他把一切全部都準備好之後,卻沒有把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裡,而是把這一切交給了柳美娘,遇見柳美娘那會兒,她被人當做是妖女,四處逃亡。
墮夜收留了柳美娘,而作爲回報,她成爲了他的下屬,爲他做事,之後更是因爲遇到陸羽而乾脆就在漢州城定了居,再也沒有離開。
他們認識的時間差不多是五六年的時間,有些事情就算墮夜不說,柳美娘和陸羽卻也是明白的。
通往暗部的密道打開後,陸羽站在一邊,“少爺,那個人做的事情未必是錯的,他也只是爲你好罷了。”
原本要走進通道中的腳步頓了頓,墮夜頭也不回的開口說道,“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只有我自己明白,沒有人能夠給我下決定。”
“既然這樣,少爺你應該把所有的一切都牢牢的抓在手上,而不是給予我們權利,人是有貪婪之心的,明明知道得不到,但一旦手上握有別人一輩子都渴望不到的東西時……就會有那種錯覺,以爲自己其實是特別的存在。若是有錯,少爺你的錯是不是更大呢?”看着墮夜的身影越走越遠,陸羽依舊是說着,也不管墮夜是聽的見還是聽不見。
墮夜到底是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
他當然是聽見了,離的又不是很遠,再加上刻意的放慢腳步,而且這又是在密道之中……他聽的一清二楚了,也覺得陸羽並沒有說錯,所以並沒有出言反駁。
走過長長的、有些昏暗的通道,之後見到的景象,哪怕一輩子,那也是不會遺忘的,因爲這裡全部都是穿着黑衣和白衣的人,臉上的表情單一而冷漠,看起來就像是同樣的臉長在不同的人身上似得,有些猙獰,有些可怕。
那些人在感知到墮夜的出現時,臉不約而同的轉向他,然後又淡漠的轉回去。
一個全身白的少女走過來,面無表情,恭敬的彎腰道,“少爺,主人等你好一會了,請跟我來。”
墮夜於是跟着白衣少女,看着那些白衣黑衣各司其職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心情很複雜,這裡他幾乎不來的,所以也就沒有想到變化會這麼大。
一直跟在那白衣少女的身後,走的時間長了,墮夜也慢慢的回想起來,他記得,在暗部的下頭,有專門關押‘犯人’的牢獄,所謂的犯人自然是一些危害奉家的人,當然也會有例外。
白衣少女帶他去的就是這樣的地方。
墮夜聞着空氣中時不時飄來的血腥味,臉色越來越沉,他緊緊揪住自己的胸口,隨即又看着那女子的後背,然後把手放下,臉色恢復如常,一如這裡所有的人一樣——冷漠。
“主人,少爺被帶來了。”白衣少女出聲。
“是嗎?來了?”奚仁坐在黑色漆木的座位上,手執一條長鞭,長鞭上沾滿着新鮮的血液。
墮夜呼吸一下子困難了起來,他迅速的轉頭去看奚仁對面的人,那人被架在柱子上,頭髮身上全部都是幹了的血塊,身上那件紫色的長袍早就變的污穢不堪,腳上那雙金絲鑲嵌的黑色長筒靴也滿是污漬。
不是穆日,雖然那人身上穿着的長袍和長筒靴全部都是穆日的,可是那人不是穆日,他鬆了口氣,回頭去看那面色冷靜、眼神透着幾分清冷的奚仁,“奚仁,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雖然那人不是穆日,但是墮夜現在已經肯定穆日就在奚仁的手上,只是,不知道被奚仁藏在什麼地方了。
“少爺,你在說什麼,屬下不明白。”奚仁站起身,把手上的那長鞭放在原來坐着的黒木座位上,緩緩的走到墮夜的跟前,像是以前那樣微微垂頭,帶着幾分恭敬,只是平常冷漠的臉,在垂下頭的那會卻有了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