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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倒是快,連蔓兒心想。按照時辰估計起來,這姓趙的商人應該是知道了消息之後,馬上就趕過來的。
不過,想一想,這一點也不奇怪。一個走南闖北,將生意做的還不錯的商人,本就不應該是個蠢人。不管是爲了救趙秀娥也好,還是想要挽回,不想得罪連家也好,這件事都不能拖。來的越早,也就越顯示了他的誠意。
掌燈了能怎麼樣,時辰再晚,他都要來。如果他還想要趙秀娥,就不能讓趙秀娥在衙門過夜。如果他不想得罪五郎,那也不能讓這件事情過夜。
一家人商量了一下,五郎和連守信就出去見客,連蔓兒、張氏等都沒出去,只打發了丫頭小喜來回傳遞消息。
“那姓趙的商人帶了許多禮物來,說是賠罪的。”
“……他說本來不知道趙秀娥沒跟原來的夫家斷了。要是知道,他肯定不能收留趙秀娥,還大大方方帶在身邊,讓人管她叫奶奶。……他收留趙秀娥的時候,趙秀娥說是已經和離了,兩下說好了,以後各不相干。……趙秀娥回青陽鎮來,是和他商量了,要接孃家的人以後一起住,另外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把二妞妞也給接走。”
“他說爲了這個,他還給了趙秀娥一筆銀子,實在沒有想到,趙秀娥這都是騙他的。”
連蔓兒讓小喜去倒茶,一會的工夫,小喜回來。就將聽到的話跟連蔓兒學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張氏就先信了。
連蔓兒想了想,就也信了*分。據打聽來的消息,說是這姓趙的商人是很會辦事的,素行也不怎麼霸道。就算他有幾個錢。這錦陽縣對於他來說是外縣,他怎麼會不瞭解強龍還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在明顯不佔理的情況下,來大鬧連家老宅。他沒有那麼大的底氣。
還有收留趙秀娥一說,這趙姓商人的說法也能讓人信服。就算趙秀娥是天仙下凡,一個男人也沒必要冒這樣的干係。
不過,即便他說的怎樣令人信服,他色令智昏,被趙秀娥握在手心裡擺弄這一點,也是無需置疑的。
“不知道經過這一出。這人還肯不肯要趙秀娥?”張氏有些自言自語地道。“如果他不要趙秀娥了,這趙秀娥可就糟了。雞飛蛋打,兩邊都禿嚕了。”
“那她也怨不了誰,還不都是她自己個作的。”連蔓兒就道。
“你快去聽聽,看那人的意思。還要不要趙秀娥。”張氏就吩咐小喜道。
小喜遵命出去,一會又走了回來。
“咋樣?”張氏就問。
“那姓趙的商人給老爺和大爺打躬作揖的,說是請罪。說他事先不知道,聽憑老爺和大爺發落。趙秀娥還是連家的媳婦,他願意賠償。還說要是連家不要趙秀娥了,還請老爺和大老爺開恩,要他咋樣都行。要是老爺和大老爺不準,那他也沒啥別的說的。”小喜就答道。
也就是說,這姓趙的商人還是捨不得趙秀娥。不過。如果五郎這邊有話,他也不會堅持要趙秀娥。
一個女人,和可能得罪御賜牌樓連家相比,誰輕誰重,這姓趙的商人還是很拎得清的。
不知道趙秀娥如果知道了,她的命運就在五郎一句話之間。她會怎樣想。
“那五郎怎麼說?”張氏就問。
“大爺還沒說個一定,讓我問問太太和姑娘的意思。”小喜就道。
“隨她去吧,就當放生了。”沒等連蔓兒說話,張氏就道,“只要她以後別再往三十里營子來,互不相擾就行。”
這麼說完了,張氏才扭頭看向連蔓兒。
“蔓兒,你說那?”張氏問連蔓兒,“這趙秀娥就是個破落戶,要是這姓趙的商人這頭禿嚕了,還不知道她咋鬧騰那。二郎那邊肯定也不能再要她了。就她,擱誰家都是攪家精。讓她遠遠的離了咱,就當做件好事了。”
張氏對連蔓兒用的是商量的口氣,還有些小心翼翼的,似乎怕連蔓兒不肯答應。
連蔓兒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娘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連蔓兒淡淡地道。
趙秀娥怎樣,其實都無關緊要。任由她跟了姓趙的商人去,或是攔下這件事,對她們來說,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她們家走到現在,如果還要忌憚一個小小的趙秀娥,那就可笑了。
跟了姓趙的商人去,似乎是得了富貴,但這富貴能有多久。連蔓兒想到打聽來的這姓趙的商人家的消息,暗地了搖了搖頭。
這麼着,小喜又被打發去了前院。這次,小喜去的時候稍長,再回來,就說那姓趙的商人已經走了。
“大爺跟他說了,趙秀娥已經和連家沒幹繫了,以後咋樣,連家都不會管。那姓趙的商人可好一番謝咱們大爺。還請咱們的大爺能高擡貴手,原諒了今天的事。遞上去好厚的一沓禮單,說是那幾個夥計粗手粗腳地,就讓在衙門裡受刑,好讓老爺和大爺消氣。就是趙秀娥,一個婦道人家,請咱們大爺手下超生,他對咱們大爺感恩戴德啥的……”
“那我哥說啥?”連蔓兒就問。
“大爺答應了。就是告訴他,他要是接走趙秀娥,以後就要好好約束,要是再有類似的事,那就決不輕饒。那姓趙的商人說了,以後絕不讓趙秀娥踏進錦陽縣一步。”
“這姓趙的走了,怎麼他們爺倆還沒回來?”張氏就問。
這麼說着話,連守信和五郎就從外面回來了。
“人走了?”張氏問道。
“走了。”連守信點頭,“要趕着去縣衙,往外提人。”
不只姓趙的商人走了,五郎還打發了韓忠跟去。若是五郎不派人去打招呼,縣衙那邊是不可能放趙秀娥出去的。
“明天他還要來,去老宅那邊,給老爺子磕頭賠禮。”五郎又道,“今天太晚了,怕打擾了老爺子休息,不方便去。”
果然,第二天就從縣城傳來消息,趙秀娥帶的那幾個夥計都在縣衙大堂上捱了板子,另外還交了罰金。至於趙秀娥,昨天晚上被趙姓的商人接走之後,連夜就被送出了錦陽縣。
而這一天上午,趙姓商人又來到三十里營子,另備了禮物,到老宅給連老爺子磕頭賠禮。
連守信和五郎自然也都到了場,連老爺子還是不能動、不能說話,只在那趙姓的商人磕頭、陪了一大番話之後眨了眨眼、啊啊兩聲,讓那商人走了。
至此,這件事算是最終落幕,從那以後,連蔓兒就再也沒有見過趙秀娥,不過從別人嘴裡聽見了幾次消息,那也是後話了。
送走了商人,連守信和五郎就也要告辭。
連老爺子啊啊地叫着,衝周氏,又衝那商人給的賠禮眨眼睛。
“你們把這東西都帶走。”周氏就對連守信和五郎道,“這人家是衝着你們給的,我們不要。”
連守仁和連守義在地下站着,心裡着急,卻再也不敢言聲了。
推讓了一番,周氏將幾樣藥材留下給連老爺子補養身子,其他的東西則是堅持讓連守信和五郎拿走。
“這些東西,爺和奶不要,那就送到廟裡佈施。”五郎就道,“昨天我們在家裡,還正商量着要給我爺做幾場法事,好保佑我爺早點好。”
五郎這樣說,卻正合了周氏的心意。連家自來花用儉省,周氏又懶得出門,不過每逢節日,這香火供奉都是周氏親手辦理,一點都不肯含糊的。
“那正好。好好做幾場法事,也把家裡的晦氣去一去。”周氏就道。
連家老宅一直走背字,周氏都認爲是“喪門星”“攪家精”的緣故,每天都在想怎麼去晦氣,做法事,自然是極好的法子。
連守信和五郎回到家裡,就將這件事跟張氏、連蔓兒孃兒幾個說了。
“這法事,就在咱這村的廟裡做吧。”連守信就道。
大家自然都沒有異議。
“我看這賠禮挺厚,咱再另外添上一些,也別光就在咱村這廟裡,這臨近的香火盛的廟裡,還有縣城那兩處有名的廟裡,咱都佈施一些。”連蔓兒就道,“佈施燈油、做法事,另外,再請人多刻些藥王經,有人手寫的,咱也出錢買……”
“蔓兒,你這是要……”五郎就看連蔓兒。
“既然要做,那就把聲勢做的大一點,多花些錢,也是值得的。”連蔓兒就道。
“這倒是,尤其是出錢買這手寫的經文,估計還能幫到不少家裡條件不大好的讀書人。”五郎就笑道。
“對,就是這個理。”連蔓兒點頭,她知道,五郎明白了她的意思。“另外咱村這廟裡,咱再佈施些小麥面吧,就做素饅頭,給我爺祈福,到時候,每家每戶都發一些,保證咱村的每個人都能吃到。”
“別的廟裡也做一些,做法事的時候,就分發出去。”五郎道。
一家人商量定了,就忙着安排起來。
錢物如流水一樣的花用出去,結果也沒讓連蔓兒失望。那一場大布施,即便是多年以後,還讓人津津樂道。